“這個瘋子——你姑且認為她是我的鄰居好了,在這裡待了多久了?”他邊喘氣邊問,手上的血管像可怖的鬼麵,張牙舞爪,競相迸出來;膝蓋不停地顫抖,眼珠卻一動不動。單看他正襟危坐,如臨大敵的樣子,青子已經嚇得要死。現在說這個,他會不會也馬上瘋掉?青子知道,有一種東西叫蠱。男人被女人下了蠱以後,對下蠱著死心塌地。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他早就聽聞那一座寨子裡有過兩樁相似的案件:20出頭的大小夥子。居然愛上了那個瘋子。這兩個人,一個被自己的父親打的渾身淤青,下床時摔斷了腿;另一個在她門前撞得頭破血流,被帶回家以後幾天便投了河。因為這兩樁案件過於離奇,公安局也沒有查出什麼。青子現在很為李楷林擔心,害怕他被瘋子紮小人紮死,客死他鄉。她在心中為李楷林的家人默哀。如果失去了優秀的李楷林,沒有人比他們更痛苦。 青子故意說:“我也記不清了,也許一年多?你以前住哪裡呀?”她想岔開話題,但李楷林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她叫陳琳。還有……”實際上,這兩個人此刻的一切交談都毫無意義,他要單獨找陳琳談一談:而她已經觀察陳琳多時。陳琳為了躲避其他人的眼光,跑進深山。而現在又有兩雙眼睛盯著她看了。 當青子又一次趴在陳琳窗口向裡麵看的時候,陳琳就站在她的身後:“不要偷看啊,再怎麼說我也算妙齡女郎啊!你這樣站在我家門口,我會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不開心的!”說著就開始揪青子的頭發,疼的青子圍著她團團轉。“李楷林這兩天來找我談過幾次話了,我說過,我不待客!” 這話其實不嚴謹,青子聽說有個閑漢幾次看見一對中年男女,扛著米,提著塑料袋(可能是日用品)上山。還有一個背上披一件破衣服,裡麵穿公主裙的美麗少女,有時幾個月來一次,有時一連幾天待在這裡。她與陳琳關係奇好,每次她來過夜,陳琳必定與她在空曠處生一堆火,晚上就睡在月光與火光中。她們打鬧,嬉戲。她隨心所欲地調戲陳琳,摟摟抱抱,摸摸親親,累了便枕在陳琳的大腿上睡去。青子顯然對陳琳,對這幾個人都不感興趣,她對李楷林感興趣。此刻陳琳的“不接客”令她無限忍不住想懟回去,但本著不和瘋子較勁的理智,她隻好無奈地連連道歉,退了出去。 實際上,陳琳對李楷林說的“我不待客”這句話中,李楷林沒有被歸為“客”類。陳琳允諾,下次桂安平(就是那個公主裙少女),或自己的父母(就是那對中年夫婦)來時,一定邀請他做客。山裡人睡得早,尚格和青子黃昏吃完飯就睡下了,偶爾有事才熬夜處理。尚格很放心地晚上讓李楷林保管家裡的鑰匙,李楷林也總是很放心地外戶而不閉。他偶爾晚上出門,或散步或看月亮,尚格從來不管。 幾天後的一個清晨。李楷林正準備去電話亭再給家裡麵打一個報平安的電話,尚格遞給他一張紙:“洋文什麼的不要往門上貼,多不吉利呀。”李楷林愣了一下,發現上麵是5個靈動活潑的字母“IYKYK”立馬猜到是陳琳的手筆。If you know, you know.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李楷林跟尚格說自己要去打電話了,便迫不及待地向陳琳住的山頭跑去,留下尚格一個人在家對付他的學生們。 他到的時候,陳琳正抱著那位桂安平姑娘,像擺弄洋娃娃一樣,掐她的臉蛋兒,給她梳麻花辮、整理袖口。陳琳對李楷林說,我們剛起來,梳洗一下,你去下點麵條吧。後院有白菜,你如果能拔一兩顆,把菜葉一塊兒煮就更好了!”李楷林點著一根火柴,照著她說的下了一小鍋青菜麵,一麵在心中想道:陳琳的作風,這麼多年過去了,真是一點兒都沒改變。使喚客人為主人與另一位客人做飯,除了陳琳,無人有顏麵這麼做。麵好了,兩位姑娘慢慢地上了桌。 “親愛的。”是桂安平在呼喚李楷林。“我家darling說你們是高中同學,還說你經常來這裡拜訪她,對吧?”陳琳嘴裡銜著一隻筷子,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兩個,李楷林則一聲不吭地開始吃麵。顯然,桂安平應當接著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