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處理得很快,承運主任的官司沒有打成,反而被法院警告。尚格和青子現在在好好學習根本沒有危險,李楷林和桂安平自然被無罪釋放了。臨走之前尚青白拉住李楷林的袖子,示意他待會約個時間,吃頓飯。李楷林沒有拒絕,仔細想想,他確實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即使尚青白對他肯定沒有那種意思,他也需要尚青白幫忙介紹年輕姑娘認識認識。 桂安平自顧自地走了,她哭哭唧唧的,這兩天被非法囚禁的日子給她留下了很大的陰影,承運主任惡毒的誹謗也傷害了她的心靈。她不敢找爸爸媽媽傾訴,開車回家一個人開了一瓶啤酒,邊哭邊灌,給李楷林發了無數條消息訴說自己的委屈。這是她出生以來第一次有人這麼誣陷她,男人擔負這種罵名不算什麼,但她是女子,不是什麼話都能聽的。桂安平不知道,此時李楷林正和桂安平麵對麵坐著,促膝長談。 “我相信你是好人。”尚青白說,斬釘截鐵得像是在入黨宣誓,“我知道肯定是王老頭使壞,當初有幾個大學生就是這樣被他打死的。”李楷林又想起承運主任道貌岸然的醜態,他本以為承運主任隻是剛剛見麵時不容人,沒想到他能做出這種下流的事。“如果當時在場的人沒有我,你根本不可能看見今天的太陽。”看來尚青白聽到尚格父女遇害的消息,立馬猜到了承運主任的惡意。她不是來調查兇手的,而是來救人的。 大恩不言謝,李楷林還有正事要說。尚青白很善解人意,他難以啟齒的話還沒說,尚青白已經猜到了他的想法。“上海人看不起外地人。”她說,“非常巧合的是,我學了一點看相之類的東西,剛剛順帶著給你看了一下。你猜猜這個世界上最惦記著你的人是誰? 別做夢了,是王老頭。所以,你最好再等兩年,我讓幾個河北或者安徽朋友幫你問問,你是天津人,異地戀多少不是很方便。”李楷林點點頭,送走了尚青白。 尚青白走了以後,李楷林回到寢石山,他首先找到了承運主任,他要講道理。出人意料,承運主任又變得文質彬彬,好像知書達理的老儒一樣。他沒有多說一句話,隻是警告承運主任好自為之。一旦李楷林遇害,他的父母,桂安平,還有尚家一定會走法律程序調查到底。承運主任點頭哈腰,送走了李楷林。 不對!不對!李楷林到家,感到一陣寒意。難怪他今天老覺得有人盯著他看,承運主任的話子虛烏有,但與他沾親帶故的村民們肯定寧可選擇相信承運的無稽之談,也不可能選擇相信外來戶李楷林。 他的學生明顯少了,不是孩子們不願意跟他上課,而是學生家長不願意學生過來。女學生更是一個都沒有,無良教師侵害女學生的字號一時離不開他了,李楷林苦笑一聲。 要命的是,就算青子或者尚青白回來了,又怎麼替他澄清?還不是越描越黑?誰能恢復他的名譽?依照王老頭的性格,這時候多半會陰陽怪氣地當眾宣布:“對不起,我說錯了。李楷林沒有侵犯尚小青,也沒有殺害尚格父女,他們三個是自願離開寢石山的。”這麼說嗎?還不如不說呢! 承運主任險惡的用心,不是害李楷林的命,而是趕他走,讓他在寢石山無地立足。隻有來上課的學生們說:“李老師,我們一家都相信你!你是正直高尚的人,你的清白無需檢驗!” 廢話,他李楷林要是真動了尚青子一根手指,公安局會放他出來? ——廢話,要是山裡人有這覺悟,會讓所謂的大學生主任當土皇帝?會讓前幾個來支教的人被活活打死?眼下李楷林的處境很糟糕,他想走,但他僅有的幾個學生不能離開他,他處於進退兩難的境界。村口大媽的話他可以忍住不聽,但他實在難以忍受隔三差五來砸壞一次大門的村民。 李楷林現在非常需要一個人來代替他的位置,讓他心安理得回到天津,做回那個跑跑腿拍拍馬就有無量前途的本科生。 那豈不是違背了他的本心?他去年故意沒有通過正規渠道支教,就是為了幫助真正有需要的孩子們。不諳世事的孩子們沒有錯,是他們的家人迂腐封建,主觀上不接受李楷林的好意。如果李楷林現在走了,孩子們可能一輩子都囚禁在小小的寢石山上了。 就像他們的祖祖輩輩一樣。 他們的子子孫孫也永遠囚禁於這小小一方石土,因為他們終將活成自己父輩的模樣。 麻煩的人是他們,而矛盾所向的人是李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