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馬將軍帶亡神，帶亡神帶我見亡魂孫雷，打馬將軍帶亡神，帶亡神帶我見亡魂孫雷，打馬將軍帶亡神，緊緊走，快快行，請帶我到地府找亡魂。打馬將軍……地府找亡魂……” 　　村外野路旁的新墳前，一高瘦老者跪於墓碑前，口中重復著此類不清不楚的言語，墳旁十名穿白衣、帶白帽的送葬人，眼神緊盯著他們請來的招魂先生，另有一持刀者，一文官站於老者身旁。 　　碑前老者，眼神渙散，瞳孔泛濁，口流涎水，麵色慘白，腳踩八搭麻鞋，鞋麵用紅布及朱砂寫乾、震、坎、艮、坤、巽、離、兌八字，左右雙鞋各書文字“日月星鬥真”及“一法定乾坤”，左身前一把羽扇，上印六鬼符一道，右旁一七寸桃枝，上釘七個棺材釘，外身穿著破洞紅衣，洞口約百個，淡紅如豬血，觀其衣著，絕非常人，聽其口音，亦非本地。 　　墳旁送葬人不敢哭泣和議論，生怕打破高人施法，官府人員不斷用袖口擦去頭上汗珠，表情愈發不耐煩，正欲要開口說話，但見身旁老者突然爆起，青筋與血管愈發清晰與扭曲，張口隻作“啊啊啊”的沉悶聲音，無法同人正常言語，手臂欲抬起，卻仿佛不聽使喚，隻朝眼前伸去，待艱難向前行走兩步路後，老者突然開口道： 　　“我子絕非溺亡，我親眼所見正是司馬原加害於他！”開口者嗓音異常沙啞，且為魯郡地方口音，此話一出，舉眾皆驚，送葬一行人中，為首妻子先是撲倒在地，向老者哭訴家中現狀，身後其他親屬也跟隨其後，跪於地上發出各自的哀嚎，唯有兩白頭翁站於老者身前，眼帶淚花，不知所雲。 　　司理大人張倫亦是驚訝，自己也無法判定眼前之“人”是否真為所要見之證人，但無論如何，他都要向眼前之“人證”問話。 　　張倫輕拍老者肩膀，待老者轉過身後便問：“證人孫雷，你幾時見司馬公子帶人將汝子壓至河邊，活活憋死了他？”說罷，便從袖口中掏出毛筆與竹簡，欲將“孫雷”後續所言記錄在冊。 　　“孫雷”正欲開口，眼神卻愈發顯得不安，牙齒開始不斷的打顫，手指邊指向張倫身後的過路人邊說道： 　　“今日有捉鬼的道士路過，我不可在陽間多待，需暫回地府安置，三日以內如若不能再將我召回，便於陽間永世無法見我。” 　　語閉，老者突然癱倒，口中白沫四濺。師徒三人恰巧路過，遠觀此景但未作言語，繼續行路。 　　待老者清醒後，立即詢問死者父母與司理大人事情是否已處理完畢，死者妻子將方才所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告知老者，老者聽後實覺可惜，開口說道： 　　“三日後開庭，我便再招魂一次，但那地府空空蕩蕩，小鬼難纏，屬實不想再回去。” 　　如今張倫思緒愈發混亂，對招魂之事，死者家屬雖深信不疑，但自身仍覺荒唐。 　　允許證人家屬招魂作證，已是無奈和破例之舉，所招之魂是否真假，自身更是難辨。 　　同送葬一行人分別後，張倫乘車攔住了方才墳前路過的三人，下車後張倫略行拱手禮，三人回禮，見張倫衣著官服，梅先生率先開口問道：“來著可是司理張大人？” 　　“真人果真料事如神，可否隨本官到府邸一敘，些許問題需要解答。” 　　“那好，不知我能解答何事？” 　　“真人先乘車，至府邸再議” 　　梅先生先行乘於後轎，廷睿與懷安乘於馬前。 　　持刀車夫王建小聲向張倫問道：“張大人，一群江湖妖人也配同您乘車？” 　　“無妨，走罷。” 　　張倫同梅先生坐後轎，王建坐與兩少年中間趕馬，三人雖都瘦弱，但同位也較為擁擠，一路上三人不乏有相互鄙夷之眼神，內心裡亦是互相嫌棄。 　　行至府邸，幾人均落座，高潔和程璟兩眼觀望著府邸裡的朱紅雕梁，黑木座椅，整個府邸雖不寬敞，但各種物件應有盡有，對二人來講確實是開眼。 　　“王建，字仁澤，司理大人家仆。” 　　“高潔，字廷睿，梅峰真人之徒。 　　“程璟，字懷安，亦為梅峰真人之徒。” 　　相比王建，二人說話時略帶幾分神氣在裡麵，顯然對於嫌棄自己且耀武揚威的家仆，他們甚為不屑。 　　“我與梅峰真人已在車駕內交談良久，雙方互為知曉，此次請諸位前來，欲問一正事。” 　　“先生可曾捉過厲鬼？” 　　“我與徒弟遊歷四方，正是一路尋陰氣，捉厲鬼，賺些煙火錢，如此稀疏平常之事，何足掛齒，大人難不成對捉鬼之事好奇？” 　　“梅先生遊歷四方，相比見多識廣，可知存有招魂一術？” 　　“招魂之術，千方百種，不知大人所雲為何種？午時，我三人行至途中，忽覺一方位陰氣過重，我等趕來後陰氣卻又消失，恐有招魂之人作怪。” 　　“正是！實不相瞞，近日我逢一公事，異常棘手，作為地方司理，往常所見官司訴訟，皆是人證物證具在，可當機立斷，如今一官司人證已故，物證不足，但苦主硬要行招魂之術，我不知如何辯明。” 　　“張大人可從頭至尾，細細說來。”梅先生說道。 　　“近些日子，此地突來一紈絝子弟，身形高挑，身著華服，帶四名侍衛，稱自己為中書侍郎之子司馬原，自其入魯郡以來，無惡不作，好與當地地痞無賴及地頭蛇纏鬥，近日又不知何故，趁夜燒毀當地農田，普通人家怕其父朝中地位，敢怒不敢言。 　　農田被燒者數地主孫家居多，三日前，孫家長孫孫穎，血氣方剛，便當街獨自找司馬原尋仇。 　　此後聽民間傳坊，過路行人先是聽見二人發生口角，後又見幾人廝打起來，孫穎僅一人，哪非四名侍衛對手，幾番就被按倒於河邊。 　　孫家一佃農見狀，趕忙向孫穎之父孫雷告狀，找書苑 www.zhaosｈuyuａn.com 與街邊巧遇孫雷後，孫雷大驚，便同佃農回河邊來，隻見孫穎頭被兩名侍衛按入河裡，身體仍在河岸，但已不做任何掙紮，司馬原見孫雷來後，命人一腳將孫穎踹入河中，屍體遂隨湍急的河流西去，孫雷大怒，欲上前殺人，隻見司馬原抽出侍衛一把錠刀，當街將孫雷斬首。” 　　“既然如此，河邊行人和佃農未被砍殺，為何他們不能作證？”高廷睿不解的問道。 　　“孫雷被砍殺後，司馬原當街大喊家父當朝中書侍郎，膽敢忤逆者，斬！直至晚間，孫家一行人察覺父子二人長久未歸，便派仆從去找，到酉時才發現孫雷已身首異處，孫穎屍體早已不知所蹤，白晝期間，再無人敢向孫家告知所發生之一切，更不敢再做人證，孫家無奈，隻得尋招魂之法，自己作證，我作為地方官員，雖覺招魂之事荒唐，但也接納了孫家之法，早間於墳前，便是試探招魂是否可行，三日後於廳堂再招魂，正式審理本案。” 　　“司馬原之父於朝中位高權重，張大人不懼？”梅先生再問。 　　“為官者，自當為百姓盡心盡責，司馬原不除，當地百姓心何安，我朝法理何在？前日夜色，我已派人手將司馬原捉拿歸案，如今隻願向真人請教明白方才所講一事，招魂之術，確實存在？” 　　“招魂之術，確實存在，並非虛假。” 　　“三日後開庭審理，真人可願幫我證實？” 　　“張大人念及百姓，我定當赴約” 　　高潔與程璟此時略有不解，感覺並非師傅行事風格，但未作深思，隻想三日後張倫該如何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