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蔚藍,魚淺其中。 林風與薑堰於麵館中酌了幾杯青梅酒,帶著幾分醉意,便攜高潔一同前往洛陽城外平民湖中釣魚。 既無魚鉤,又無魚餌,更無魚線,三人隻是各執一把長桿,將長桿有模有樣的指向湖麵,便盤坐於湖邊釣起魚來。 剛喝完酒,林風仍有些意猶未盡,眨巴眨巴嘴再回味了一下,便對高潔問到: “廷睿道人,這梅酒味道是否可口?” “不知於崇良及清逸二兄口中是何滋味,我僅嘗一口,便覺如中藥般酸苦,此生都不願再碰。” 二人聽後皆是仰天開懷大笑,薑堰又打趣到: “初次嘗試,確是如此,但是無酒不高雅,我們這種失意之人若是無酒,怎可過活?” “我看二位兄長意氣風發,並非失意之人,更像是無理之人。” “哦,如何無理?” “我們三人皆不是周時薑太公,怎在此學願者上鉤之事,薑太公況且有線,我們僅有光桿一條,行如此荒唐事,豈不是無理?” “釣魚,釣魚,二字不僅有釣到魚的意思,更多是體現釣魚這個過程,我們三人釣的不是魚,釣的是我們的人生,釣不到魚便是享受無限接近人生終點的恬淡。” 人生之路,高潔遠不如林、薑二人走的多,十四年居於山中,隻是苦學,不經世事,暫不懂薑堰方才所言。 自魯國到洛陽,高潔已見過很多死人,且多是英年早逝,死之前的恬淡,無一人可享受得到,本著求解之心,便向薑堰請教道: “我所見已故之人,死前或受皮肉之苦,或受精神折磨,或二者皆受,怎可有恬淡一說?” “人生總歸不全是磨難,自有幸事藏匿於歲月中,如品酒般品味幸事,豈不恬淡?” 薑堰感慨完,林風緊接補充道: “清風、樹蔭、柳葉、湖波、雲嵐,眼前之萬象,何種不能令人心情舒暢,詩意淡雅,天公授予人間絕色,便是要世間人觀完再行。” 高潔雖覺二人所言如雲山霧罩,但渾身所散發出的風雅之氣卻吸引到了他,相比自己,眼前薑堰、林風二人更像是羽帶煙霞的道士。 三人正談笑間,一條紅鯉魚翻身跳上岸來,直落薑堰身旁,薑堰見狀,趕忙用手抓住了其滑溜溜的身體,鯉魚在薑堰手中回來翻騰,潑弄了其一身湖水。 抓不住光滑的魚鱗,魚兒再次翻騰後入湖。 林風見到薑堰之滑稽之狀,又是笑道: “廷睿道人,我見崇良兄真如薑太公一般,無餌無鉤,願者上岸,可惜這鯉魚掙紮幾番,錯失了成龍的機會。” “上岸能否成龍倒是不知,或渴死,或成菜,二者總有其一,死是必然。” “確是如此,我與崇良兄皆未上岸,但活的如今日般逍遙快活,倒也無怨。” 一陣清風拂過水麵,又直吹三人臉龐,隻覺得一身清爽,正享受這天公賜予的恬淡間,高潔還未想到過問眼前二位兄長的身世背景,於是便好奇的詢問到: “二位仁兄,交談如此之久,還未問兄長身世?” “我二人皆是洛陽人士,家中皆從商賈,同窗幾年,苦讀詩書,勵誌成才報國,期間經國事變遷,從政隻能經推舉,奈何世家大族過於繁多,吾等並無機會。” 薑堰再補充到: “我二人雖無才,但一些被舉新官卻是癡傻之人,屬是可笑,我二人心覺不快,便無心與此,於是揮霍家財,行遍四方,縱情山水。” “為何如今得歸?” “南方有戰事,不得遠行,況且錢已用盡,囊中羞澀……” “原是如此,為政未必是為好事,瑣事一身,定無今日般逍遙,反恐與我一盜尉部故友般丟失性命。” 聽完高潔所言,林風與薑堰二人明白了那日街頭所見之死者便是當朝官員,官場如戰場,若二人為官,無後臺相靠,生死由誰也未必。 心中不知幸與不幸間,林風向高潔吐露了願意靠近他的一些緣由。 “我們二人遊歷一番後,最為羨慕的便是廷睿道長你?” “我,我有何可得他人羨慕?” “準確來說,是你們道士。” “願聞其詳。” “不惹人間苦,隻求長生道,不行人世路,隻為逍遙行。” “清逸兄,逍遙與長生貌似皆同我無關,自出山以來,見遍人間苦難,怕不是個假道士。” 林風和薑堰也感覺出來這個涉世未深的小道人與其餘道人不同,雖是道士,但又不像是道士,確切來講,並非世人眼中所普遍認知的道士。 懷揣著對高潔身世及道派的好奇,薑堰以求知的態度向高潔請教道: “廷睿道人,可否解答貴派信奉何教義?” “教義?隻是授些奇門術數和醫術,並無其他教義。” “那供奉哪家神像?” “泥塑祖師,師傅說其姓氏為張,不知真名。” 至此,薑堰大概猜出高潔作為術士的角色多一些,即不修體,亦不修心,隻是修術。 林風從身後掏出了個酒葫蘆,喝了一口梅酒,品味一番後說到: “不管修的哪個道,不害於民,不悔於己,遇事可解,危難可出便是大道。” “清逸,梅酒本是留著對詩享用,怎又提前偷酒喝。” “哈哈哈哈哈哈,如此那便開始吧。” “對詩?”高潔不解的問道。 “便是想出一主題,我三人輪流對出下句詩,接中一句,若是合情合理,便可賞口酒喝,直至酒盡詩畢。”薑堰回應到。 “詩酒二物我皆不懂,大可不必參與了。” “無關懂與不懂,廷睿道人想必也是飽讀詩書,隻對詩,不飲美酒便可。” 三人環環而坐,林風與薑堰各自從腰間掏出了盛酒的葫蘆和鴿形魁放自身前,於魁中倒滿了酒。 “廷睿道人,你來起個詩題吧。” 高潔回想起幾日前所發生在身邊的總總事情,想起了一係列詩題,便挑中了其中一個對二人說到: “那便以功利道為題吧。” “功利道,好!” 對於功利之道,林風稍加思考,率先引出第一句,薑堰亦不甘落後,一一對答,正如東風與西流,雖相逆但統成人間。 “自修文道欲何求?” “但成功業千秋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民弱權亂將奈何?” “一卷治疏入皇宮。” “凡民怎入天子幕?” “半步青雲半部書。” “可憐士渠多斷堰,” “隻恨未生魏武天。” “學以為官非獨路,” 薑堰倒盡了第一個酒葫蘆中所盛的最後一杯酒,酒入羽觴中,端起來後便開始思索,魁已至嘴邊,但薑堰一時不知說何作答,思索良久後亦沒有接出。 林風見此狀,便覺薑堰詩盡,想討盡這最後一杯酒,便微笑著對其勸說: “崇良兄心中若無答案,便將這最後一杯酒交於在下吧。” “懷濟於民勝天功。” 語閉,高潔自薑堰手中輕奪過那杯酒,淺喝了一口又瞬間吐了出來,一樣的青梅酒,於薑、林二人口中是為佳釀,於高潔口中仍是苦藥。 一人正感口苦,一人正覺可惜,剩下的薑堰精神卻不在酒上,而在高潔所對的詩句中。 薑堰前幾年為官不成,自覺一身才學若不做官便無處施展,其後四處遊山玩水,雖是身心愉悅,但自認是荒廢了幾年才學,為官是要為民請命,自負才學,為民更應如此。 心中豁然開朗,薑堰拱手向高潔答謝道: “好一個懷濟於民勝天功,崇良多謝廷睿道人指點。” 高潔方才漸入佳境,情至深處便突然冒出來了這麼一句話,對於崇良兄為何要答謝自己,廷睿不明所以但也未再多問,術士嘛,或許隨口說出的話就是能夠給人答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