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元年十月底,鳳棲崗淩亂於寒風中,崗後莊戶隻知此地乃是是非之地,心驚膽戰,關門閉戶的小心度日的同時也沒少在裡正周至麵前抱怨,怎奈周至雖是裡正,苦於自己乃是外鄉人沒有根基,也隻得感同身受的抱怨一番無可奈何。 正在周裡正和自己的一眾佃戶擔驚受怕之際,霸陵縣主簿親臨鳳棲莊中,與裡正和幾個擁有土地田產的農戶商議土地置換,就是用滻河東岸邊的良田一對一置換,周至和幾個農戶對視著狂喜之態溢於言表,這天上掉餡餅的美事怎麼會突然砸到自己頭上,本來就對這鳳棲崗不詳之地心有餘悸,膽戰心驚,惶惶度日,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於是感恩戴德的感謝了一番主簿大人,當然主辦此事主簿大人在半推半就中也撈到了不少好處。 三日後,黃昏至,炊煙又起,鳳棲崗前後五裡地界已經是荒涼淒淒,所謂炊煙隻是在雲舒窯洞中飄出來的絲絲縷縷而已。 駝背老者覃章鶴發皺麵,孤身一人出現在鳳棲窯洞中,一碟醬肉,一根烤羊腿,一壇好酒,二人對坐而飲。 “淩宗主,老朽大言不慚托大稱呼你一聲老弟,老朽出身綠林,喜好快言快語,且問淩老弟一聲,這血雨門乃是何來歷,老弟可否實言告知?先前許將軍曾經垂詢老朽……”於是覃章便將自己胡編亂造的一番說辭與雲舒一一道來。 雲舒依舊長發遮擋半邊臉龐,黝黑的半邊瞎麵令人心悸,盤膝坐於土炕之人看不出半點心情變化,端起泥陶小碗飲一口這個時代的香甜米酒,不露聲色的聽覃駝子娓娓道來後緩緩道:“覃令主執掌京城地下勢力,不知初衷為何?” “這?”覃章被雲舒突然反問,不知如何作答,尷尬著道:“難道此事與血雨門有關否啊淩老弟?” 雲舒點頭,一攏長發,用左眼平淡無奇的看著覃章道:“自然。” 覃章緊抿雙唇,老臉上的褶皺更加明顯的讓人不忍直視,久久嘆息一聲而道:“老朽久居江湖,自詡見多識廣,歷經風雨,怎奈對於淩老弟你卻是看不透,觀其行,相其貌,實難相信淩老弟能在舉手投足間便能輕易斬殺裝備到牙齒,且個個身手不凡的百騎司士卒近兩百人,就因老弟深不可測,老朽更不敢虛言相待,定然開誠布公,坦然以對。 老朽交淺言深,此事說來話長,我西北綠林崛起於前隋初年,因天下紛亂,為求一人一隅之安而相聚成團,初時殺富濟貧,除暴安良,倒也快意恩仇,然良莠不齊,人心叵測,難免會生異類,於是老朽憑借孔武之力,忝為其主,定規矩,行賞罰,除奸佞,揚義舉,才有今日我京城地下勢力歷經朝代變換而不倒。” 雲舒聞聽默然點頭,覃駝子則是大為不解的看著雲舒又問道:“淩老弟不知此番作答,老弟肯信否?” 雲舒抬頭,灑然一笑道:“覃令主執掌京城,乃是一方霸主,相信定然是一言九鼎,怎會誆言滿口,在下信得!” “哪老弟如此一問,其意如何?” “覃令主,實不相瞞,我血雨門之所以突然現身於江湖山野,所行宗旨是:不管朝代,不問政事,不分貧賤,專管天下不平之事,專殺天下奸佞小人。為民請命,不取分毫,為人尋仇,必取巨資,但有五不殺,有孕之婦不殺,功大於過者不殺,為民請命者不殺,明吏清官者不殺,老實本分者不殺。 覃令主,本宗不妨假借你京城地下勢力之口,傳訊黑白兩道,我血雨門沒有不敢殺之人,沒有不敢為之事,本宗之所以從許濟哪裡虎口奪食,而要來這鳳棲崗之地,就是在東林塔哪裡立此字號,昔日鄴成嗣老爺子的東林山莊中的東林塔正式更名為血雨樓。 不管白道黑道,委托我血雨門所殺之人,將訴帖投放於塔下石匣之中,本門視所殺之人的難度,遠近,調查被殺之人德行如何,罪孽幾許,三日後來塔下取其答復。 故此本宗才問你京城地下勢力之初衷,如若你京城黑幫皆是些欺壓良善,怙惡不悛,倒行逆施之輩,哪就沒有存在於京城的必要了,你可懂得?”雲舒說著獨眼中透出了一股凜冽的寒光看向覃駝子。 覃駝子一個激靈後很快便神智清明,自己在綠林道上摸爬滾打多年,怎會被這一麵之詞所嚇到,心底裡油然生起一股怒意,自己也是堂堂西北綠林道上的主宰,區區一派胡言怎可輕信,老臉溝壑平坦緊繃而道:“淩宗主豪氣乾雲,就如此有把握拿捏我西北綠林道?” 雲舒喜怒不形於色,輕輕將酒碗放置在矮桌上低聲道:“覃駝子,別以為你可以在京畿之地呼風喚雨,兩處青樓三間酒肆,東西市上的十一家店鋪,還有城南各坊中的幾家寺廟道觀聚集的區區千人本宗還沒放在眼裡,本宗要想滅你,出動本門錦衣衛一夜之間便能讓你們土崩瓦解。 覃駝子你以為今晚夜訪鳳棲,涼亭中的兩個廢物,還有這窯洞上方大樹上兩個垃圾就能保住你老小子的命不成?未免自大了些吧?” “吧嗒”一聲,覃章手中廖以掩飾緊張的酒碗突然落在矮桌之上,美酒灑滿前襟,渾然未覺的同時,覃章被方才言語驚駭的冷汗直流,老臉變換不停,腦海中心神電轉,怎麼被一語之氣致使自己一時頭腦發熱,眼前這個可是入軍營殺戮視之無物的活閻王,那種神鬼難測的詭異手段可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覃章不敢再拿捏,趕緊抱拳使禮,語氣近乎哀求般的道:“宗主勿怪老朽失言,唐突冒犯了,請宗主贖罪。”他覃章可是叱吒綠林的一方霸主,自然知道江湖綠林可是不同於朝廷廟堂,事事要求名正言順,證據名聲,綠林中人可是不講究這些虛妄之舉,殺伐果斷的令人發指。 自己京城所有家當,人家了然於胸,而血雨門的底細自己卻是一無所知,怎不令覃駝子心生膽寒,如芒在背般冷汗直流,就等眼前這個厲鬼的一句發落的話而已。 突然腦海中又回想起幾日前的哪個霹靂雷彈,那種驚世駭俗的毀傷手段直接令人肝膽俱裂,倘若令人丟幾個哪些東西到自己的名下產業中,頃刻間便能化為烏有,覃駝子不敢再往下想,抱拳一臉虔誠著看著雲舒。 覃駝子的天人交戰雲舒早就將其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心中暗喜自己賭對了,輕輕擺手示意其繼續飲酒而笑道:“覃令主不必在意,除去你京城地下勢力,本宗還不屑為之,倘若如此做了,那是令親者痛仇者快之舉,朝廷更是樂見其成,沒了你京城地下勢力的掣肘,哪李二會更加得意忘形,再說據本宗暗查,你京城地下勢力還算規矩,雖有瑕疵倒是無傷大雅,都是些雞毛蒜皮之事,所以本宗也不會計較。 東西兩市上的大小商家倒是沒甚微詞,沒甚欺行霸市,恃強淩弱之舉,本宗也懶得理會,你放心就是。” 覃駝子聞聽,總算一塊石頭落了地。 “老朽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還請淩老弟不要介意,常言道一筆寫不出兩個綠林,老弟交代之事老朽定然會悉心處之,也會交代手下兒郎不可冒犯這東陵之地,奧,對了老弟,今日夜訪也是受許宗主所托,來給淩老弟送來這東陵之地的地契文書。”說著覃章從旁邊的一個布袋中拿出了一摞文書,小心恭敬的遞給雲舒。 又獻媚著道:“如今這延興門直道以南,東陵密林以東,方圓五裡之地皆是歸由淩老弟你所有,老朽相信不管是京城綠林道還是廟堂權貴不敢輕易進入這鳳棲之地。”說著,覃駝子用袖子輕輕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雲舒翻看著地契,微笑著點了點頭。 “淩老弟,許濟讓老朽傳話淩宗主,那日倉促不敢過問,是想試問淩老弟怎知張文度會死於陛下之手?此事到底有何緣由?” 雲舒暗自思忖,如今尋仇一事也算告一段落,百騎司那是李二的心頭肉,自己一頓殺戮他怎會善罷甘休,說不定什麼時候會給自己致命一擊,許濟看似俯首帖耳,雲舒也不敢深信,現在唯一要求希望楚嫣兒能安然歸來。 於是雲舒灑然一笑道:“右監門衛韓成玉臨死前曾言道,李二疑心太重,為試探張氏兄弟忠誠與否?在韓成玉帶隊查沒長樂王謀反一事時,將隱秘巨大財富埋藏在鹹陽望龍嶺山洞中,並繪製一份藏寶圖秘密交付於張文度手中,所以才致使韓成玉含冤而死。 試想如此財富怎會不令張氏兄弟心動,如若前去索取,豈不是自投羅網,哪張氏兄弟將來下場如何,隻有天知曉耳?” 覃章聞聽,更是駭然,思忖著便是一聲嘆息,或許是感嘆世事無常,人心叵測吧。 許久覃章飲一碗美酒語重心長的悠悠而道:“唉——淩老弟啊!老朽我已過知命之年,據江湖道上而看人情冷暖,見慣了機關陷阱,明槍暗箭,故此小老兒不得不虛與委蛇,察言觀色而求手下安穩,前朝如此,今朝也是如此,實不相瞞,老朽與鄴成嗣老爺子也是莫逆之交,交情匪淺,聞訊鄴老爺子殞命,老朽與兄長大醉一場,痛苦不已。 久居江湖,對人對事自然看的通透,自從鄴老爺子隱退東林山莊之後,許濟找到老朽兄長覃奇,怎奈愚兄聞訊鄴老爺子殞命東林山莊,心灰意冷不再過問江湖中事,老朽為求手下兒郎有個安穩去處,便答應執掌京城地下勢力,並為朝廷關注西域外番的暗中勢力,俗話說人老成精,自然對朝廷也不能不妨。 許濟雖是委以高官厚祿,分派秘諜之責,老朽深知這也是朝廷一石二鳥之計,李二郎初穩江山不得不為此為一,二來西域各外邦看似和善但也是狼子野心,吐蕃,黨項,西突厥,龜茲,高句麗,新羅,百濟等等異族各自心懷鬼胎,不得不防。然與此打交道的最佳人選便是我手下哪些遊俠兒郎,明裡暗裡的與其周旋交手,也算是為我華夏兒郎為國為民盡一份綿薄之力吧! 然老朽心知,聖上如若開明可興我華夏,如若昏庸我等便是眼中釘肉中刺,到頭來可能會落一個可悲下場,故方才淩老弟所說張文度一事,老朽也不得不防,暗中讓愚兄秘密跟蹤,就怕朝廷陽奉陰違對我手下兒郎不利,哪張文度說句真心話,死不足惜,此人詭計多端,張氏,許氏這些都是些權貴世家中人,與我們這些市井小人永遠走不到一條道上,隻不過是相互之間的一種利用罷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兵戎相見。 哪些達官顯貴懂得什麼是西域番邦的種族同化,先前吐蕃番邦暗中派人購買我華夏妙齡女子,因我炎黃女子性溫順,且聰慧過人,為其生育子嗣後便被其殺害,將子嗣利用商隊掩飾而帶回吐蕃扶養,老朽稟報上官後卻是熟視無睹,還挨了一頓斥責。 方才聽聞淩老弟哪五不殺的豪言壯語,真真令老朽歡呼雀躍不已,興奮不已,老朽久居京城總覺得力不從心,如履薄冰如今有了淩老弟的血雨門,令老朽心懷大慰,你我遙相呼應,相互幫襯老朽也算有了一些底氣,不知淩老弟肯允否?” 雲舒聞聽不假思索的道:“哪有何不可,行俠仗義之舉本宗自然答應。聽君方才一言,令我淩寒高看你三分,你西北綠林道還算有些血性,這樣吧,以後本宗便稱呼你一聲覃老吧!” 覃章聞聽受寵若驚的驚喜不已,趕緊抱拳連稱不敢不敢,不過心底裡這才算是全然將心放下。 接下來的談話氣氛頓時輕鬆了很多,於是二人把酒言歡,說說笑笑了起來。 雲舒耳際中突然傳入了兩聲夜鳥啼鳴的咕咕聲,心中暗喜知道是陳千注意到了鳳棲崗中的外圍有人窺視,發來的警惕鳥語,雲舒臉色依舊的與覃章談論著瑣碎之事。 談話中覃章猶如心情的放鬆,自然也對雲舒突入軍營之事的好奇心來,於是便麵露尷尬的詢問道:“老弟之能,神乎其技,入軍營而全身而退,實在令人折服,小老兒先前親自物色了幾個年青好手,依為心腹,奧!對了就是外麵哪幾個守護之人,他們還各自誇海口說是隱匿好手,誰知在你老弟眼中不值一提,小老兒有一不情之請不知老弟肯允否?” 雲舒早就猜到了這個老小子大意思,佯裝不解的問道:“覃老不妨說來聽聽!” 覃駝子一抹老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老弟手段高明,小老兒想請老弟出手指點一下可好?” 雲舒心想,現在正好酒足飯飽,此地如今已是前後無人,再說不露兩手恐怕你老小子還真的是有些不服氣,於是便欣然答應。 覃章出窯洞,黑夜中打了一個呼哨,不時四個黑影快速的向窯洞處奔來,雲舒從其行走奔跑的步履中倒是可以斷定,這四個人倒是有些功夫在身。 少時,覃章帶進來四個血氣方剛,眉清目秀的小夥子來。皆是二十出頭,一身錦衣棉袍,戴棉帽,提長刀,有幾分威風凜凜的樣子。 雲舒借著燈光看向四人,沒有出聲,眼神卻是定格在一個最邊上的小子,此子眉宇間英氣逼人,印堂發亮,聽覃章引以為傲的介紹才知此人名叫婁方。 雲舒出窯洞高喊道:“千兒過來吧!”覃章和四個弟子在瞠目結舌中,隻見從東南處有一條黑影在閃轉騰挪中兔起鶻落,快似閃電的向此處奔來。 隻見陳千身背皮囊,手提雁翎刀,英姿颯爽的來至雲舒麵前抱拳使禮道:“徒兒見過師傅!” 雲舒擺手示意作罷,邊說邊比劃的道:“千兒,你與這四位兄長先進內用飯,事後你與婁方二人到西側崗上守護。” 陳千領命,與四人拱手見禮,便入窯洞去了。 夜深人靜,覃章與四人夜宿鳳棲崗中,隻是嘆息雲舒親口答應的相互切磋一事未能成事,直到天色大亮,才見陳千和婁方二人說說笑笑的從崗上而下,覃章似乎是懂了些什麼,似乎是什麼也不懂。 婁方意氣風發,神采奕奕,看向陳千的眼神近乎崇拜,覃章總算明白了雲舒用意,對於自己親自挑選的其它三人,不免心頭一凜。說白了就是人家淩寒沒有看上其餘三人,唯獨是哪個婁方造化不淺,自己雖然心知肚明,也不敢貿然點破,萬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吃罷早飯後便相互配合的客套一番,便抱拳使禮後各自而去。 陳千與雲舒入窯洞對坐飲茶,陳千麵露不解的問道:“師傅,為何讓徒兒與哪婁方交好?可是有何深意?” 雲舒將茶碗湊至嘴邊而不飲,道:“當然,覃駝子親自挑選的四個接班人,為師觀察隻有婁方此人能勝此任,其餘者皆是些雞鳴狗盜之徒,你可與婁方交代,與其切磋一事不可對外人說?” “師傅放心,徒兒讓其再三發誓,如若被外人得知我與其比試一事,今生是敵非友!” 雲舒默然點頭,隨後又有些好奇的眼神看著陳千道:“千兒,哪婁方手段如何?” 陳千聞聽,一臉不屑的笑道:“不瞞師傅,簡直就是垃圾,覃老爺子妄為一方霸主,教出來的徒弟空有其表,樣式倒是花裡胡哨好看的緊,與咱們的殺人技就不是一路。” 見雲舒不答而笑陳千繼續道:“師傅,婁方手段不濟,那是沒有投對師門,不過此人行動還算矯捷,心思縝密,徒兒與其交手三次,雖然皆是依失敗而終,但是到最後一次明顯進步不少,徒兒應付起來困難了一些這是事實。” 雲舒聽罷,暗自感嘆這時時代的江湖中的打打殺殺,好勇鬥狠無非比的就是人頭和狠辣,誰的人多,誰的拳頭硬就是道理。 於是雲舒又詢問下一下在秦嶺山洞中訓練的哪些乞兒可好,陳千倒是一臉坦然,說是經過數日來的肉食滋養,加以少量的鍛煉,哪些乞兒的身子骨改善了不少,考慮到哪些可憐之人的根基未穩,不敢冒進,欲速則不達的道理陳千自然知道。 陳千不時的從山中獵戶哪裡,或者是藍田縣城中派人購買肉食,糧食等必須之物,哪些乞兒個個驚喜之餘,感動的也是淚水連連,還有人提出要見師傅跪拜道謝之語等等。 又過幾日,鳳棲崗中一派喧嘩,原來是董浩親自帶領著十幾輛馬車來到了鳳棲崗,是受許濟委派送來了兩萬貫銅錢,如此多的銅錢可是令雲舒犯了愁,足有萬斤之重,無奈之下雲舒隻得讓槽幫中人又帶回了一萬五千貫,並暗中叮囑董浩鳳棲非安全之地,不如到長安城中置辦一些產業,住宅店鋪各買一些,尤其是西市周圍各坊中的住宅,雖然現在西市門可羅雀,往來客商不如東市,可是雲舒知道幾年後的西市被後人稱作金市,寸土寸金之地也。 將一千貫送於覃章,覃章在京城中關係人脈很多,使些錢財疏通脈絡,給哪些孩子們明確身份,也算是讓他們落戶於京城。 再說雲舒對於錢財沒有什麼概念,如今錢財不缺,花穀窯洞中儲藏的餘糧足能供哪些孩子們吃到明年開春,倒也不愁。 天氣漸寒,初雪早至,雲舒獨自佇立在鳳棲亭上任憑寒風撕扯著自己的衣襟,仿佛雕像一尊,眼神落寞,爬滿淒涼,原因是昨日許濟委派心腹傳信,許濟與張文瑾處旁敲側擊打探刑部大牢中楚嫣兒的情況,誰知天有不測風雲,楚嫣兒突然間被神秘人秘密帶走,去向不明。 刑部大牢中的看守獄卒也被下了封口令,聖上不準百騎司再插手此事,顯然是對許濟至今尚未查明軍營被襲之事而心中不滿。 如此蹊蹺之事令雲舒大為不爽,雲舒眼望長安,腦海中卻是始終展現著楚嫣兒的一顰一笑,音容相貌,柔情似水的眼神,小鳥依人的嬌媚,還有哪梨花帶雨的輕啜,讓人心酸不已。 緊咬雙唇中雲舒想到了洛陽時的王若雲,王慕雲之難解之事,之前與暗衛頭子鄴成嗣曾經暗中揣測,一直隱藏於黑暗之中,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暗影衛的白虎衛從來是不被人所知,據鄴成嗣說是白虎衛的幕後之主乃是當今長孫皇後,不知楚嫣兒的失蹤與哪母儀天下,依端莊賢惠流傳後世的長孫皇後有何關聯。 好在知道楚嫣兒隻是失蹤,想必是生命無憂,於是雲舒更加堅定了快速培養自己暗中勢力的決心。 如今這鳳棲莊前後五裡已是無人煙,雖是如此可是雲舒更加的不敢掉以輕心,就怕許濟稟明李二而給自己一個突然襲擊,到時候自己便成了待宰羔羊,縱然是雲舒有著近千年的智慧積累,可是在這個冷冰冰的時代,真的是沒有道理和法理可言,人之生死皆在其一念之間,容易的如同一片隨風而舞的樹葉。 春明門外滻河旁平安客棧後院中駛出一輛馬車,暖簾搖曳中車馬碌碌向東駛去。 車後跟隨著四個隨從,個個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其中一人身材勻稱,英俊不凡,此人便是陳千。 灞河東岸堤寬闊的楊柳道上,馬車直奔董家口,車行十幾裡後便見一處高嶺,據董浩說是此地名曰野鴨嶺,嶺下便是董家口村。 遠望董家口,幾十戶的一個村落,在寒風中的茅草屋略顯蕭條,籬笆院,木草房,參差不齊的橫臥在野鴨嶺下,村子前麵一片平原田野,收割完的穀子根茬露著片片枯黃。 馬車在一處土培院墻前停下,由於寒風肆虐倒是很少有人出門。少時董浩著暖袍一臉笑容迎出門來,馬車上下來一個七尺有餘,身材勻稱一身素雅儒袍的方臉俊俏後生雲舒,雲舒便依董浩所描繪的譚琳畫像反復修飾,用薄如蟬翼的羊皮經過層層粘貼,利用後世的化妝術裝扮成了八九分相似的譚琳。 董浩見胞弟容貌如此惟妙惟肖,眼眶中淚水湧動,懷著愧疚和思念癡楞楞的站在原地,許久沒有挪動半步,身後出來一個亂發如雪的老婦人,手駐拐杖推了一把傻了的董浩,嗬斥道:“混小子,再騙老身,看老娘不把你的腿打斷!” 董浩警醒著恭敬躲到一邊,一身對襟麻布灰色棉衣的老婦人,步履蹣跚幾步,雙手拄著拐杖,駝背彎腰,昔日白皙的麵頰如今皺紋橫生的泛著黃色,昏花老眼有些朦朧之態的看向雲舒。 突然老婦啕嚎一聲:“琳子,琳子,真的是你不成!”哭喊著扔掉拐杖,跌跌撞撞前行幾步,幾欲跌倒,好在淚流滿麵的董浩眼明手快將老母攙住。 老婦從呼喊到嗚咽,聲音似泣似訴,外人或許不知老婦人口中嘟囔些什麼,可是在雲舒耳中卻是聽的字字清晰,那是在哭訴老天開眼,將我的琳兒給送還了回來。 雲舒被這份久違的鄉音所震撼,也被這份從來沒過的親情所感動,快行幾步,便跪倒在老婦人眼前,激動著道:“娘親,孩兒見過母親大人!” 老婦人涕淚橫流,一把將雲舒摟在懷裡,不是用乾癟的老手摸摸雲舒長發,就是用手摸摸雲舒的臉頰,再用手掌輕輕撫摸著雲舒的後背,那種愛憐讓人觀之落淚,董浩也是咧著大嘴哇哇大哭起來。 許久哭罷,幾人相互攙扶著入了草房,一個嬌俏的小丫頭跑前跑後的端茶倒水,挑動堂屋中的炭火盆,此時的屋內隻有董浩母子和雲舒陳千,小丫頭五人,其餘的三個隨從護衛也是本村人,董浩早就讓其回家探視去了。 老婦人抓著雲舒的手一刻也不曾分開,越看越愛看,好似突然間年輕了不少。 “娘親切勿憂慮,從今往後我與大哥共同侍奉您老就是,也會達成您老夙願,定然會讓青州譚氏光耀門楣。”聽的老婦人譚氏老懷甚慰,自然又是一番老淚縱橫。 很快酒菜備齊,雲舒不是俗套之人,便招呼著使喚丫頭桃子和陳千一起入席,老婦人眉開眼笑,於是便又講起了青州老家的種種過往俗事,雲舒不敢違拗,自然也是聽的真切,字字入心。 酒足飯飽,午後陽光明媚,老婦人適逢悲喜交加,難以接受這大喜大悲如過山車般的境遇,疲憊的入了內間休息去了。 董浩雖然八水霸主,可是在老母麵前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孝子,這董家口也多虧了董浩暗中護佑,想來如此緊靠水源,土地肥沃之地哪裡會逃脫出哪些有心人的法眼,打聽之下才知此地非同小可,招惹不得,也就打消了占有欲望。而離此地東去五六裡地外的渭水南岸那片平坦沃土則是皇族貴胄封地。 雲舒乍來此地,就發覺此地人傑地靈,便耐不住寂寞出了土門,向後麵的野鴨嶺而去。 登臨嶺上,心中千愁萬緒頓時一掃而空,碧波如海,一片汪洋,麟麟波光之中小島星羅棋布,洲上蘆葦一片金黃,葦絮如花,在風中搖曳滌蕩,不時驚起一片野鴨飛騰著,追逐著逃向遠方。 雲舒被這種景色驚詫的無以言表,心曠神怡,眼光卻是落在了遠處綠波中的一處最大島嶼,遙指那處怡人美境問道:“大哥,哪處島嶼可有名字?” 董浩依舊沉浸在喜悅夢境中流連忘返,聽聞雲舒依舊大哥相稱,大黑臉在酒色的映照下更加笑逐顏開答道:“兄弟,你是說哪裡嗎?” 雲舒點頭,緊隨其後的陳千也注意到了那裡,眼神也是看向遠處。 “奧!賢弟有所不知,此處乃是灞河與渭水交匯之處,上遊泥沙在此形成了一個旋流,沉積成了一個個不知名字的小島,經年累月島上蘆葦叢生,樹木茂密,倒是成了野鴨,候鳥喜居之地,我們便把這裡叫野鴨灘,哪個大島也沒有什麼名字!” 雲舒聞聽默然點頭,續問道:“大哥,此處可是有主之地?” “淺灘荒島,雖然夏秋兩季景色宜人,不少城裡的公子哥,俏娘子結伴而遊,卻是無主之地。” “大哥此地可是屬於霸陵縣管轄?” 董浩沉默片刻後道:“此地乃在渭水之南,當屬於霸陵縣所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雲舒聞聽狂喜不已,笑著問道:“大哥可否出麵與霸陵縣衙交涉一番,將此淺灘荒島之地盡數買下,不知難度大否?” 董浩聞聽微笑著說:“哎呀賢弟,哪有什麼難事,文縣尊與愚兄交好,再說了此地雖是淺灘,除了圍堰養魚,別無用處,再說荒蕪之地縣衙能夠每年都有些租金入賬,當然會求之不得,怎麼賢弟看好了這麼一片無用之地?” 雲舒笑而不語,董浩見狀頓時醒悟般的大喜不已,嘖嘖聲響著不斷拍打著自己的大腿,突然眼光放亮道:“兄弟,假如董家口有你在此坐鎮,愚兄便可放開手腳,再無後顧之憂,哎呀,哎呀,這讓愚兄如何是好啊!認識你淩賢弟真是愚兄萬幸。” “大哥,這也是兄弟我私心使然,你也知我那幾個乞兒徒弟身單力薄,年歲尚幼,此地幽靜少有人來,讓哪些孩子們隱居於此讀書識字,學些生存之道才是眼下急迫之舉,再者兄弟我自幼父母雙亡,如今又認了一個至親老娘,在此縱情山水,駕舟垂釣也是人生之幸事!” 董浩聞聽臉色有些肅然,緊抿雙唇沖雲舒肩頭就是一摟,恭敬而道:“兄弟,你我相見恨晚,愚兄我打打殺殺,樹敵頗多,這長安八水暗地裡不知藏著多少個妖魔鬼怪,想要取了愚兄人頭,自從胞弟喪命後,老母一直不曾讓愚兄回家門盡孝,如若這野鴨灘有兄弟你在此隱居,愚兄放心了,放心了,且受愚兄一拜!” 說著堂堂七尺男兒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雲舒趕緊相攙,二人相視而笑,笑麵灑脫中眼中卻是含著一些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