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斯巴達廚師樂嗬嗬地把第一鍋斯巴達黑湯倒入碗中備用。 齊文江才注意到他隻準備了一道菜,於是他故作疑問地擔憂道: “歐律托斯,國王不是要求三道菜,這哪能足夠啊?” “年輕人。”他笑道,取出手中的大湯勺,把一勺子黑色的湯汁裝入了木碗當中,還特意給齊文江多挑了幾塊豬腿肉。 “斯巴達廚師在這樣的比賽當中從來沒有獲勝過,我來也不是專為了獲勝。” 齊文江捧著手中純黑色的湯汁,一股酸臭的氣味沖上鼻孔,右手顫顫巍巍地在濃稠當中探索,久久不敢提起湯匙柄。 “豬血為什麼受熱不會凝固?”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原由。 而入口時猛烈的紅酒醋酸味已經清晰明了,強烈的洋蔥味道在舌尖味蕾處爆炸,緊接著未能被遮蓋住的豬血腥味就沖上鼻孔。 這並不比直接喝豬血好很多,末了齊文江的胃因為這幾日使用珍饈而越發嬌貴,翻江倒海起來。 “咬肉,咬肉!”歐律托斯急忙叫道,怕他吐出來。 齊文江幾乎本能地咬碎了湯羹裡的肉塊,這時候豬肉甘甜厚實的口感,經過一小時烹煮已經入口即化,脂肪的芬香氣息才使得他好些。 觀眾席上止不住吵鬧,幾個雅典遠來貿易的商人見了,驚嘆有人能喝下斯巴達黑湯。 慢慢地,齊文江適應了斯巴達黑湯濃重的醋味,開始意識到這肉湯的色澤不再重要,歐律托斯切來些薄荷撒在了齊文江碗中, “斯巴達就和這碗湯一樣,我們不需要華麗的外觀使得精神柔弱,方有堅強的意誌是幸福之源。這黑湯就是最好的證明!” 齊文江早上沒吃飯,等他習慣了,才理解醋味是開胃的一部分。他渾身溫暖起來,感覺到了血液充滿力量。 看似粗糙的黑湯,但貨真價實是斯巴達人的特色。 奇怪的是,湯中竟然一點血渣渣沒有,原來歐律托斯早就用一旁的過濾器,把凝固之處篩出來了。 狄奧尼索斯二世國王在臺下凍得生冷,即便屬下沏來熱茶,他還是裹著麂皮大衣打哆嗦: “好啊,齊文江敢搶我的吃食。” 他尋思著也要去先討來一碗熱湯,暖暖身子再說,他一揭身上的披掛,就要去斯巴達那桌子討要湯羹。 可狄奧尼索斯二世剛剛走到臺麵前,人就愣住了,那黑糊糊的一大鍋,不停地用醋味驅散他。 國王嬌生慣養,整體習慣了敘拉古珍饈遍地,這賣相就不入他的眼。 但他也不好意思當著斯巴達使節的麵說不是,他磕磕巴巴笑道,準備拔腿就溜之大吉。 “嘿嘿,義父,我就是來隨便瞅瞅。” 不料這斯巴達人熱心,從背後摟住這瘦弱矮小的國王,急忙叫齊文江給國王盛一碗。 “得嘞。” “衛兵!衛兵!快來救我!” 但老阿基米德也在臺下,老兵都知道狄奧尼索斯二世這人挺逗的,所以就笑著和他擺了擺手。 一碗斯巴達黑湯呈在這國王麵前,他麵色叫醋味熏染得甚是蠟黃,似乎要蔫成大街上的落葉。 “狄奧尼索斯二世,嘗嘗,習慣了就好吃了。” “對呀國王,咱斯巴達和敘拉古誰跟誰,來來。”歐律托斯把砧板上的新鮮香葉撒上一把,還特地為國王點綴了些芝士碎。 可國王剛剛嘗了一口,就惡心地吐了,蹲在地上不停地咳嗽,怒氣上來不能撒到斯巴達使節身上: “害死我了,齊文江!” “狄奧尼索斯二世大人,或許你必須以斯巴達人的方式鍛煉身體,在冥河當中沐浴過,才能品嘗這湯。”歐律托斯無奈地搖搖頭。 “現在我明白了你們斯巴達士兵麵對死亡為何還能如此快樂了……”國王繼續評說道。 齊文江走過去把狄奧尼索斯二世扶了起來,國王貓著腰起身還甚是有些委屈,念叨著: “文江老師,你說我也待你不薄,不好吃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而柏拉圖就在旁邊的爐灶,也來向齊文江討要了一碗,連連道謝後伸出湯勺要喂給芭爾喝,但公主頻頻搖頭,蹙眉嘆息。 這會兒,歐律托斯已經取下了帽子,把斯巴達鍍金頭盔戴到了齊文江頭上,舉著他的手用斯巴達方言向賽場那頭歡呼。 然後在場的斯巴達人都起身,替他喝彩叫好,似乎齊文江在斯巴達人當中取得了榮譽。 他們紛紛走上臺來,要從歐律托斯這裡來上一碗家鄉的美食。一開始守衛還在阻攔,但國王一揮手放斯巴達人去了。 在場的雅典人、科林斯人根本不羨慕他們吃黑湯,但對遠在異地他鄉的斯巴達人來說意義非凡。 其中一些年齡大的,旅居敘拉古多年的斯巴達人,無不流下懷念的淚水,抓著歐律托斯的手說: “帶我回拉科尼亞吧,我想念埃夫羅塔斯河潺潺的流水聲了……” 齊文江倒是覺得有些不知所以,謝過歐律托斯急忙要回自己的攤位,老兵拉住他: “吃了我的湯,你可要幫我做下一鍋。” 在場的許多斯巴達人把齊文江認作了同根同源的兄弟,與他擁抱,而齊文江則是埋在了胡須與稱贊當中,喘不過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因此他想要跑開,立刻去照顧盧基婭的灶臺,有些不可能了。他盧基婭屁顛屁顛跑過來,眼中盡是怒色: “齊文江,還不來給我幫忙?” 他乾脆答應下來,歐律托斯把他烹飪了一生,密不外傳的斯巴達黑湯配方,在這樣一個敘拉古冬天傳授給了齊文江: “先去取一個大點的洋蔥來切碎,加橄欖油倒入鍋中十分鐘,煮到褐色。” 但齊文江顯然怕辣眼睛,切的很小心,而歐律托斯則是用大拇指擰著他的太陽穴,取來菜刀,不出五秒的功夫乾凈利落地將洋蔥切好。 這下洋蔥來不及反應,就被丟入了鍋中。 “這不和……咖喱一樣?” 然後歐律托斯把已經切碎的豬後腿肉加入,又煮了十分鐘,繼而倒入一杯醋和三四杯水—— “看好了,待會兒你要是準備的新鮮豬血,就倒四杯水,如果是凝血三杯。” “不加調味的東西嗎?”齊文江不禁問道。 “三片月桂葉或者香葉,加鹽一小勺,你自己嘗嘗量鹹淡就行。” “豬血呢?”到了這一步,歐律托斯瓦罐裡的豬血還沒倒入鍋中—— “大概一小時後,肉爛糊了,你再把豬血加入煮十五分鐘。但是你要注意了,如果血渣很多,得用濾網過濾一下。” “齊文江!”盧基婭要忙瘋了,朝站臺這邊叫喊,而歐律托斯拍拍他肩膀,哈哈笑道: “那女孩好像喜歡你。”斯巴達人說話一向很直。 “我可不敢喜歡她。”齊文江連忙跑過去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