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科尼亞高城的爐火已經點燃，鐵匠們加固甲胄、維修矛頭，已經忙到了不可開交的地步。 　　煙囪青銅熔煉氣味刺鼻，讓齊文江想起了雅典匠神山上極為嚴重的汙染。 　　此時戰前會議已經結束，斯巴達和色諾芬分別到帳下集結士兵。 　　他則是漫步在斯巴達宮後花園的廊庭裡，遠處能看到紅光映入池塘。 　　即便黑夜降臨，陰雲仍然為血色，而空氣中風兒攢動，使人想要去外麵走走。 　　齊文江的發型已經被王冠壓成了鳥窩，而上麵大塊大塊的紅寶石或許正代表著流血、戰爭。 　　“想必一晚上把倉庫裡那些舊盾牌修好，是不可能的。” 　　遠處一名守衛正在巡邏，送著身旁的歐律托斯出宮。 　　“不行也得行，假如斯巴達落於下風，雅典聯軍又得知消息，會趁虛而入。” 　　“阿格西勞斯二世在王庭就好，這樣我們兩邊的軍事行動都有人照應。” 　　斯巴達雙國王，不但是為了權力製衡，倆人還得分別管理國內和國外戰爭。 　　畢竟，斯巴達這樣的戰爭王庭，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勝利。 　　如若國王戰死沙場，那麼國家不至於陷入混亂，導致軍隊失去戰鬥力。 　　“我說齊文江。”歐律托斯看到了王坐在花園裡散心，“我帶你去軍營看看。” 　　這麼晚了，齊文江有些不情願，但似乎他的出現對於軍心士氣很必要，他也不好推辭。 　　“柏拉圖呢？” 　　“柏拉圖大人正在給雅典寫信，你作為雅典血統的斯巴達王，對兩國外交可以算轉折點。” 　　齊文江馬上聽出來，歐律托斯所說的轉折點，是想要建立兩個希臘最強大城邦之間的聯盟。 　　而這個聯盟將是軍事的。 　　試想一下，假如在史前擁有了地中海最強的步兵和海軍，擁有了斯巴達元老院這樣的老練軍事指揮。 　　那麼成為霸主難道會是臆想，不，是唾手可得。 　　在齊文江成王之前，伯羅奔尼撒半島的斯巴達和東北邊阿提卡半島的雅典經歷過數次大戰。 　　他的到來不僅會化解兩地之間的仇恨，或許民族之間會因為共同的信仰而親密無間地聯合。 　　“您一定會在雅典備受愛戴，成為希臘世界的傳奇。”歐律托斯從侍女手裡出來一把木梳子，示意他頭發雜亂。 　　“假如，歐律托斯，我們的戰爭會失敗。” 　　他頓了頓，望著血紅色的天空，齊文江的話並不吉利，但作為斯巴達留守的國王，他必須權衡利弊。 　　“那麼我們就光榮的死去，讓世人知道斯巴達威名。” 　　“我在斯巴達，從來沒有見過紀念碑，更沒有墳塚，這是為什麼？” 　　“殿下，死亡對於斯巴達人來說並不是壞事，假如每個人為榮譽倒下，他們就從來沒有恥辱的活著過。” 　　這些斯巴達戰士無法返回家鄉，齊文江知道他們的思鄉比任何希臘人都更為強烈。 　　而歐律托斯隻是笑笑，開起玩笑來： 　　“斯巴達人有個笑話，戰爭就是擴大故鄉。” 　　“好一個四海為家的理由。” 　　齊文江在火把的照明下爬上馬車，他總覺得遠處有一雙黑色眼睛在監視著他。 　　等車輪開始移動，車轍淺淺印在潮濕的泥土上，北邊臨山的軍營當中四處是洗漱的人影。 　　盾牌、鎧甲還有武器被擱置在一處石頭灘上。 　　戰前，他們在母親河裡頭洗漱自己的身軀，發了瘋地梳理長長的胡須和頭發。 　　“國王殿下，您知道為什麼元老院很確定能拿下梅塞尼亞的勝利？” 　　“我聽奇倫說，你們每年都定期和梅塞尼亞作戰，非常了解敵方的實力。” 　　“不僅每年，而是幾百年如此。”歐律托斯聳聳肩，指著遠處黑鬆木搭成的一個個小房舍。 　　每間木屋子裡住著八名斯巴達士兵，他們會根據年齡被編排在一起。 　　從七歲開始離開父母，過著集體宿舍的生活，一起訓練、一起吃飯、一起遠遊爬山。 　　“那麼一支軍隊大概有多少人？”齊文江對這方麵甚是有些外行。 　　“500-1500人，我們叫一個營（lochos），營下麵有五十人縱隊（pentekostyes）。” 　　而現在斯巴達首都內的軍力甚至不夠滿足一個最基礎的軍事單位。 　　去波斯遠征的斯巴達人大概有六千人，浩浩蕩蕩的隊伍隻給拉科尼亞留下了老弱病殘。 　　其中常備軍是四千人左右，又在皇家衛隊裡抽走了兩千，隻留下些在戰爭中受傷的將士在拉科尼亞修養。 　　“隻要我們發去通牒，說斯巴達即將開戰，他們的城防就會不攻自潰，拉科尼亞懦弱極了。” 　　齊文江站在山嶺上，遙望下麵的訓練場，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n．com 洗好澡的長矛兵分成兩隊訓練—— 　　“他們唯一不訓練的項目，就是逃跑。”歐律托斯說。 　　士兵圓形的寬盾牌（aspis）拿橡木做基底、銅板加固、硬皮革鑲，光盾牌重量達到了二十六斤。 　　更別提皮革鑲製盔甲，最輕的也大概三十斤重，若沒有大量的體能訓練，走路都困難。 　　單手持盾，相當於一手托起了一桶多礦泉水，瘦小柔弱的人並不能承受。 　　持盾為左手，身子右邊難免會暴露出來，而在陣列裡，右邊的人就會保護你。 　　如果有一個人軍心動搖，撤退了，那麼緊接著到來的將是陣形的大潰退。 　　而斯巴達人的自豪在於，不會撤退。 　　“外邦人說我們斯巴達人強大，其實，我們隻是把自己視為集體的一部分罷了。” 　　五十夫長似乎發現了山腰上的國王，和他的探王者老師，頗負盛名的歐律托斯，向士兵高喊： 　　“國王大人光臨軍營了！” 　　下麵士兵便列好陣形舉起長矛，向齊文江宣誓似的喊著戰號，如同鼓點一般鏗鏘有力。 　　“眼神真敏銳，黑夜裡也能覺察到我們。” 　　“王上，下山吧。” 　　悶雷從遠處的天際傳來，而一支鋼鐵般的軍隊就要向西邊進發，將梅塞尼亞蕩成灰燼。 　　厄琉息斯拚命保護的所羅門王戒指，終於要落在惡魔手中了。 　　雷聲下，戰爭惡魔阿撒茲勒站在遠處的山坳上，衣物與白羽早已潮濕，她與暴雨交談： 　　“保護主的秘密吧，聖殿騎士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