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米蘇斯平原冷雨靜靜拍打，皮革屋頂滴滴答答的雨水，順勢流往腳下。 　　河流充沛起來，山頂的泉水不斷補充主流，而主流的主流則是斯巴達人臨近之處。 　　當然，斯巴達的宮殿，上百年的豐功偉業也建立在此處。 　　春天已經漸漸來到，歐律托斯昨夜還告訴齊文江，春天的斯巴達將舉行舞會。 　　一切都會如初，梅塞尼亞會放棄獨立，重新加入斯巴達的領土。 　　“我早有顧慮，歐律托斯。”齊文江對老斯巴達人說。 　　他正盤腿擦拭劍刃，夜雨沾濕了皮毯子，劍鞘裡充滿潮濕。 　　“王上在考慮雅典嗎？” 　　“沒錯，斯巴達若是解決了紛爭，接下來的敵人很有可能是雅典。” 　　老斯巴達人嘆了一口氣，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伯羅奔尼撒半島北部與雅典所在的阿提卡半島接壤，過往雅典與斯巴達進行過大大小小無數回戰爭。 　　上古時期雅典國王就曾拐騙過斯巴達公主，原因僅僅是國色天香。 　　“說來可笑，紛爭起因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些傳說印證了斯巴達女人並不像男人那樣細大不捐，反而在他族看來，是群令人神往的水仙子。 　　可是齊文江知道，他若想要偏安一隅絕無可能，但與其與雅典作戰，不如與其聯合。 　　“王上無需擔心，等時機成熟去雅典城內出使，能爭取戰爭的間隙。” 　　老斯巴達人仍舊惦記著與雅典進行戰爭，所以他考慮的是戰爭間隙該如何緩和城邦關係。 　　“我的意思是，我們與雅典人聯合，組成對外聯盟。” 　　“這……”他的遲疑來自於兩大希臘霸主之間從來未能建成的東西。 　　從特洛伊戰爭以來，兩個城邦從沒有真正信任過彼此。 　　溫泉關戰役的時候，不就是雅典人在過泛雅典娜節，拒絕在節日之內出兵。 　　雖然最後雅典大軍終於與波斯人開戰，並取得了勝利。 　　雅典人散漫、不講信義的行為深刻地融入了斯巴達人的唾棄之中。 　　“歐律托斯，假如換做其他的斯巴達王者，要想聯合雅典勢必不可能。但我……” 　　一個來庫古王流落在人間的後代，與雅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齊文江頓了頓，見歐律托斯的表情像是陡然明白了，又接著說下去： 　　“等柏拉圖的婚禮上，我就向雅典人提出我的建議。” 　　不難想象出齊文江要向那波斯尋仇，把阿格西勞斯二世還未進行結束的戰鬥，以更加血雨腥風的形式生成。 　　但那都是些後話了。 　　“士兵們準備好了嗎？”齊文江拉開營帳，朝屋外問詢道。 　　“隨您一聲令下。” 　　銅色亮甲已經列隊在國王陣前等待，天色蒙蒙亮。 　　不知是肅殺的氛圍還是仍未放晴的烏雲，阻擋了陽光，雨滴的顏色漆黑。 　　而呼吸聲裡頭充斥憤怒，戰鼓的聲音傳來—— 　　平原遠處，梅塞尼亞人的精銳已經集合完畢。 　　齊文江知道，這場戰鬥並不是一場遊戲，死鬥意味著無法撤退，直到最後一人。 　　他的猶豫並不能阻擋斯巴達人對戰鬥、犧牲這些詞匯的追求。 　　因為他們的生命裡絕不能缺少這些。 　　“還有人想要退出嗎？”他朗聲往人群中問道，“現在還有機會！” 　　無人回應，斯巴達國王知道他們已經囑咐好了後事。 　　他已經盡可能阻止青年人踏上就這麼白白犧牲，但聽歐律托斯說，冒名頂替之人並不在少數。 　　齊文江看到阿薩茲勒，那戰爭惡魔正替他牽來戰馬，穿上了那身亮白色，深盔遮住姣好麵容。 　　“王上，此行我們惡魔不能插手。” 　　女神若插手這場凡人的比拚，會令斯巴達人渴求不已的榮譽遭到些非議。 　　但受人恩惠、得神受助的傳聞，必然不會得到歷史的青睞，埋沒在一段稗官野史，甚至佚名之書頁當中。 　　他跳上駿馬，接過阿薩茲勒遞上來的西弗劍，戰爭惡魔又把他磨礪一新。 　　號角吹響，齊文江領著隊伍走上了泥濘的帕米蘇斯平原。 　　如果齊文江深處軍營，會發現梳洗頭發的人從軍士到士兵，這對斯巴達戰士來說十分重要。 　　昨晚阿雅幫他編了長發，梳理了雜亂的胡須，這讓他看起來英俊不少。 　　畢竟幾日行軍，齊文江混跡於軍士之間吃穿，不免容貌有些欠缺打理。 　　往常斯巴達軍隊裡軍紀嚴明，嚴禁把女人帶入行軍隊列，以免遭到敵軍的嗤笑。 　　但對於領導他們的這位斯巴達王者，這些規則都可以改寫。 　　等戰馬走上丘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踏著泥濘，一位穿著破爛紫色披風，帶著歪斜鍍金王冠的國王正在軍前列。 　　視野並不是很好，但他的形象讓齊文江明白了真正的王室氣派。 　　這梅塞尼亞國王身材高大，手持一把銅色鏤花矛，一身科林斯師匠所作之甲，好不威風。 　　目光如雄獅，左瞧如鷹隼，似居高自傲般，又百般貴氣。 　　隻有明眼人能看出瘋狂被壓抑之後，緊張的情緒流露。 　　或許亡國之恨隻有此等人能夠明白。 　　白頂褐馬長長嘶鳴，氣勢洶洶，他便在來者前叫陣： 　　“就是你等人，扒了我阿伽門農的祖墳，又要攻占我家族堡壘？” 　　齊文江取下板甲頭盔，故作深沉似地嘆了一口氣。 　　“你私藏寶物，燒我首都神殿，褻瀆女神又該如何算賬？” 　　阿薩茲勒啟馬數步，停在齊文江身後兩尺。 　　“或許神明會理解我為了梅塞尼亞擺脫奴役做出的努力。” 　　“欺淩弱小……梅塞尼亞的王，你隻配得上頭頂這歪歪扭扭的皇冠。” 　　齊文江話不多說，抬起手來，給傳令兵信號。 　　牛角號呼喚著一陣陣如雷的戰鼓聲。 　　芭爾、阿雅站在山頭，穿著一身黑紗，她們已經提前來哀悼這場戰鬥的死者了。 　　足足五十米長的戰線，斯巴達的紅白色A字盾牌站在梅塞尼亞的紫色之前。 　　軍士們不乏有些年輕人吞吐唾沫，因為死戰即將來臨。 　　而老兵們鼓勵他們，順著戰鼓喊起了震天的號子。 　　沖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