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十一點半,熟睡的武懷被哨兵叫醒,到他站崗了。 軍營中,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哨兵站崗,站崗製度是除了乾部,其餘人輪流站崗。 不會站崗的士兵,不是合格士兵。 夜崗,每人一小時,因為是樓式營房,一層一個連隊,所以每個連隊夜裡都會有兩個哨兵。 “口令!” “西出!答令!” “陽關!” “另一個哨兵到崗了嗎?” “武班副,人家新兵早在十分鐘前就到崗了,我讓你多睡了五分鐘,夠意思吧!” 這個哨兵是個老兵,雖然新兵已經下連兩個月了,但是站崗這事,還是老帶新,沒有改變。 “你要是夠意思,直接替我站了不就得了。” 穿好衣服,紮好腰帶,戴上迷彩帽,到水房儀容鏡整理好著裝,正準備走向哨位,那換崗的老兵卻走進了一塵不染的水房,鬼鬼祟祟地將房門反鎖。 “來一根吧,班副,最後兩根,剛好。” 老兵掏出一盒“人參”牌香煙,取出最後兩根,遞向武懷,另一隻手順手將煙盒抓握成紙團塞進了褲兜裡。 樓內禁止吸煙,但站夜崗的士兵總會偷偷摸摸在水房抽煙,他們反偵察的操作就是,將窗戶打開,趴在窗外噴雲吐霧,一隻手接著煙灰,完事兒之後,將煙灰和煙頭一起沖進下水道毀屍滅跡。 為了防止煙氣不散,被夜裡搞突襲的值班乾部拉緊急集合,水房的窗戶都是徹夜不關的,兩根煙的氣味,大概十分鐘左右才能散盡。 “抽毛啊!新兵還在外邊呢!注意影響!就算你不留隊,也為連隊做點貢獻吧!給新兵豎立點好形象不行麼!” 武懷咽了口吐沫,強忍著接煙的沖動,義正言辭地說道。 “呀!班副,這可不像你啊!你啥時候這麼紅了?” 啪! 武懷拍了老兵腦袋一下:“兔崽子,紅軍連的人沒有紅心怎麼行!你以後別說你是紅軍連的兵,丟人!” 咚咚咚! “誰在裡邊?” 突然,水房的門被人敲響,傳來了指導員的詢問聲。 老兵一驚,順手就將那兩根煙塞進了下水管道,兜裡的煙盒紙團也被他丟手雷似的扔出了窗外。 “我,導員,武懷。” 見老兵處理了罪證,武懷急忙應答,打開了房門。 “大半夜的,你倆鎖水房的門乾什麼?是不是在抽煙?” 指導員端著一盆洗腳水走了進來,狐疑地打量著兩人。 “沒有,導員,我倆換崗的,我進來整理下儀容儀表,給新兵做個表率。” 武懷一臉笑容的說道。 “你呢?換崗在水房裡換?” 指導員似笑非笑的看向那老兵。 “不是,我尿……不是,我是聆聽武班副教會的,老兵要有老兵的樣子,要給新兵做榜樣。” 老兵被指導員看的心裡直突突,差點張口就來上廁所,話到一半猛然反應過來這裡是水房,要是說在這裡撒尿,那可就完犢子了,死亡集合哨必定被吹響。 指導員眉頭一挑:“哦?那老兵該怎麼做榜樣?” 老兵:…… 武懷差點笑出聲:“我去站崗了,導員。” 直接開溜,指導員可不是好糊弄的,死道友不死貧道,先走為妙。 …… 營房的走廊很長,有五十米左右,聽說以前這裡是女子監獄,後來因為這樓太老舊,監獄就建了新的,搬走了,這裡空置下來,就被部隊征用了。 整棟樓坐北朝南,走廊兩頭盡頭各有一個大房間,南北通透,以前是輕罪女囚的集體宿舍,現在一個被改成了器材室,一個是活動室。 走廊南側,有十幾個大小不一的房間,以前是重刑犯女囚的單獨牢房,現在是各個班級的宿舍和連長指導員以及文書的房間。 北側東西兩麵有兩個樓道,樓梯口還能看到殘留的鐵門邊框,是女監留下的最後痕跡。 緊鄰兩個樓道的是兩間水房,中間是廁所,還有一個大房間,不知道以前是乾什麼用的,現在是連隊會議室,裡邊放著一個大會議桌和幾十張椅子,靠墻角的位置立著一個擺滿了書籍的櫃子,那就是圖書櫃了,士兵們閑暇時候,可以在這裡看書。 隻是裡邊的書籍大部分都是某某戰役、某某連史、某某思想之類的,讓人索然無味。 由於這裡以前是個老式的監獄,所以電路設計有些不合理。 整個走廊有五十多米長,竟然隻有三個廊燈,隻有中間那個最亮,靠近兩側樓梯口的兩個燈還是用的老式鎢絲燈,散發著昏黃的光芒。 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隻要器材室和活動室的門不開,那整個走廊的兩頭就十分昏暗陰沉。 有傳言說,以前女子監獄死過人。 武懷也不記得是從哪裡聽來的,隻是一想到曾經死過女囚,他每次看向走廊兩側盡頭的時候,總覺得陰森恐怖,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眼睛的問題,每次他站在廊道一頭看向另一頭的時候,總感覺走廊上有霧氣。 女子屬陰,還死了,這陰氣得多重啊! 他曾經懷疑,是不是因為這裡陰氣太重,所以才讓他們男兵來這裡駐紮,用陽氣鎮壓。 不然,為什麼每次女兵來此駐訓,都讓她們單獨住領導的那棟樓,而不是住進這棟樓裡?或者其他連隊的樓? 唯一一次近距離接觸女兵,還是人家訓練途徑此地,著急上廁所,來借了連隊的廁所用。 至今他還記得,那陣擦肩而過的香風。 “口令!” 一聲嚴肅中帶著些許興奮的壓抑聲音打斷了武懷縹緲的思緒。 抬頭,便看到一個一拐的新兵挺胸抬頭,跨立在崗桌前,目光炯炯有神的盯著他。 “西出,答令!” 武懷同樣用壓抑的聲音回道。 “陽關。武班副好!” 新兵立正,向武懷問好。 “你也好!” 武懷笑著小聲說道,旁邊就是宿舍,戰友們都在睡覺,聲音不能太大,不然會影響兄弟們休息,白天還要訓練呢。 如果是在野外演習,這問口令的聲音,是要稍微大些的,目的是提醒暗哨注意,有情況。 “保持姿勢,指導員在水房,還沒睡,別偷懶被抓到了挨熊。你自己挨熊沒什麼,連累兄弟們跟著吃鍋烙,那就罪過了。” “明白,班副。” 見新兵沒有問題,武懷點點頭,走向另外一個樓梯口。 哨位的設置,是兩個樓梯口各一個,區別在於,西側的樓梯口有崗桌崗椅,站累了可以坐,東側的樓梯口就啥也沒有。 在東側樓梯口挺胸抬頭,跨立站好,麵向西側那個哨兵,兩人隔著三十米長的走廊,四目相對,誰也看不太清對方的臉。 就在武懷靜等指導員和那老兵從水房裡出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又覺得走廊上有霧氣了。 淡淡的,讓視線有些模糊,他發現,對麵那個站崗新兵的臉有些模糊了。 奇怪。 武懷心中嘀咕一聲,感覺後背有些發涼,回頭看了一眼,除了活動室緊閉的門,隻有昏黃的燈光照在四周,一覽無餘,什麼都沒有。 沒有見鬼,心裡鬆了口氣,扭頭看向西側那個哨兵,發現他的臉更模糊了,走廊上好像真有霧氣了,淡淡的白霧,在廊道中湧動著。 莫名的不安在心中湧動,讓他再次想起了以前女子監獄死過女囚的傳聞,脊背有些發涼。 他向前走了幾步,走到了東側水房的門口,也就五米的距離,終於,看清了西側那個哨兵的臉。 心頭鬆了一口氣,武懷懷疑自己是不是近視了,聽說近視的人看東西都模糊,像是有一層霧。 就在他準備走回哨位的時候,突然發現,水房裡邊沒有聲音。 看了一下手表,已經是夜裡十一點五十九分,上崗已經快半個小時了。 除去他磨磨蹭蹭穿衣服的十分鐘,在水房裡待的兩三分鐘,指導員和那個叫趙龍的新兵已經在水房裡待了十六分鐘了。 他有些疑惑的喊了聲:“導員?” 沒有回應。 他打開了水房的門,發現裡邊沒有人,一個黃色的臉盆在水池裡放著,原本被擦乾的水池,現在有著一些水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什麼時候回去的?” 武懷有些疑惑,心裡有些不安。 回去怎麼會不把戰備盆帶回去? 帶著疑惑,他準備去向那個新兵核實一下,那個新兵一直都是麵向東邊的,是不是在他去西側的時候,背對東方,那個時候指導員和老兵回去了?他沒發現? 不應該啊!走路有聲音啊! 看到指導員,新兵應該會立正敬禮的啊! 雖然覺得有些問題,但武懷還是要去核實一下。 關上水房的門,武懷轉身,猛然愣住。 因為,西側哨位那裡空空如也,隻剩一個崗桌,那個新兵,不見了。 走廊上的霧,貌似更濃了一些。 “臥槽?擅自離崗?” 嘴上雖然這樣說,但心裡的不安愈發強烈。 他快步走到三班門口,推開了房門,隻見其餘人都在熟睡,趙龍的鋪位雖然被子攤開了,卻沒有人。 這一發現,讓他心中不安加重。 急忙去指導員房間,發現燈亮著,沒有人。 隔壁是連長房間,他敲了敲門,裡邊傳來了連長的聲音。 “連長,指導員去哪裡了?” 連長一愣:“他出去倒洗腳水了。” “壞了,指導員和趙龍不見了!” …… 三十秒後,死亡集合哨不要命地響起,驚醒了整棟樓的四個連隊,所有士兵不到一分鐘就集合完畢。 然後,一個消息傳出,鋼八連有三個人不見了,一個新兵,一個老兵,一個指導員,離奇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