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殺氣(1 / 1)

高副經理一看落款,簽字是張塞。哎呀,一個新人,第一次參加品酒會,沒有分量啊。不過事關酒的質量,高副經理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問題。“小張,你給3號酒樣評價最低,你說是氣味、口感過於綿柔,請你詳細說明一下。”   “我說,他一個新人,屁的酒量都沒有,能有啥見解。大家都覺得挺好的,就他起高調,這不是耽誤大家時間嗎?”查仁跟旁邊的一位小聲嘀咕,可是大半個屋子的人都聽見了,這孫子是故意的。   平頭哥孔主任回頭瞪了一眼查仁,隨即轉身對張塞說道:“小張,你詳細說說,剛才我也發現3號酒樣跟其他酒樣有點差別,不過就是沒品出到底哪裡有問題。”   張塞見孔主任讓自己發言,有些猶豫:“這裡最年輕的也長他十來歲,自己一個新手菜鳥生瓜蛋子,說出自己的想法到底合不合適。”   侯副總見張塞猶豫,還以為張塞是瞎寫的,不耐煩道:“別耽誤功夫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咋回事。咱們這麼多人都沒品出來?不可能。老孔,你別太較真兒啊。”   張塞並不在乎侯總擠兌自己,不過連累孔主任他就過意不去了。“各位專家,大家在品鑒完1號酒樣後,是不是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兒?等品鑒完3號酒樣之後,這種感覺是不是更強烈?入口綿柔是酒的特色,不過太過綿柔,會讓人有沒勁兒的感覺。”   查仁見侯副總出言質疑張塞,也想趁機擠兌張塞。“沒勁兒,就這評語,太含糊了吧。這麼多資深品酒師都沒品出來,你就能品出來,還說的不明不白。年輕人,嘩眾取寵可不好。”   “那是你沒品出來。”在一旁的化驗室孫主任說道:“剛才我跟宋總、郭副總、老孔、還有郭老、楊老就覺著1號酒和3號酒哪裡不對勁兒。不過差異太小,微乎其微,所以就忽略了。”   查仁一聽就閉嘴了,本來想給侯副總來個神助攻,看來一下子得罪了好幾位大佬。   侯副總剛才還想在查仁之後再補兩刀,結果一看宋總、郭副總等人都微微點頭,看來張塞說的是真的,所以就沒敢再繼續追擊。不過畢竟他是抓生產的,產品質量也是他分內之事,於是繼續問道:“小張,能不能說的再仔細點?”和顏悅色,就像個虛心請教問題的小學生。   張塞心中暗罵:“媽的,這死猴子臉色變的夠快,真是個陰險小人。”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必須得把這事說清楚,要不還是瞎猜,蒙的。一樣丟自己的人,丟支持自己的幾位大佬的人!張塞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說道:“說沒勁兒隻是一種形容,更確切地形容就是缺少一絲殺氣。”   “小張,再詳細點,咱們不是武俠小說,天馬行空解決不了問題。”侯副總繼續虛心請教,真是個老狐貍。問多了自然就會出坑了!   張塞沒有搭理侯副總,跟著他的思路早晚掉坑裡,還是用自己的節奏緩緩說道:“這殺氣來自於剛蒸餾出來的乙醇和部分雜醇。咱們酒廠的酒綿柔不假,不過都有一絲沖(四聲)勁,別小看這一點點沖勁,就是它打開了味蕾,勾起人飲酒的欲望。這就像一個美女,再有那麼一點潑賴,那麼一點小個性,是不是更有味道,更能勾起男人征服的欲望?”後麵這個論點可不是張塞首創,而是有一次陳教授品鑒濱江酒時說的,這裡正好用到了。當時張塞還腹誹老頭是個老不羞,九十了還用美女舉例子。   張塞話音一落,品酒室立馬響起了會心的笑聲。   “我想在座很多專家都深有體會。”張塞不忘調侃一句。此刻他已經徹底放開了。放開可能不會死,拘束必死無疑。   張塞的話又引起了一陣笑聲。   “那這殺氣是怎麼沒的呢?”好學生侯副總繼續問道。空口白話講故事,是個人都能當品酒師了,拿出點真本事吧,臭小子,哼,你有真本事嗎?   終於到了揭曉謎底的時候,張塞知道前麵講得天花亂墜,沒有證據也是白費。是時候展示真正的技術了。“據我推測,一定是酒缸密封不嚴。空口白話不足信,請各位隨我到儲存車間,一起看看。”   聽到張塞的話,侯副總、茍經理還有查仁激動不已,“你張塞可不是諸葛亮、劉伯溫,說啥都準!這一批酒缸和蓋子都是新采購的,都檢查過,也不可能老化,怎麼可能密封不嚴!一會兒找不到問題,看你臉往哪兒擱?那幾個支持張塞的老家夥也一起丟臉!哼哼,都是你們自找的。”   高經理見狀,有點犯難,話說以往品酒還沒有實地查勘的呢!扔下品酒室這一攤子,去儲藏車間,他可是做不了主。隻能看向宋總,這裡就他官大,得他做決定。   宋總緩緩起身,活動了兩下胳膊,微笑道:“走,去看看,坐了這麼長時間,大家就當活動活動。”   一行人很快來到儲藏車間,保管員嚇了一跳,平時這些大佬們也會來看看,不過一起來看,倒是頭一次,還以為車間出了什麼情況。得知來意,保管員總算把心放到了肚子裡,連忙去翻取樣記錄。   張塞也沒多想,直奔其中第三排第四列一個酒缸,指著酒缸說道:“要是沒猜錯的話,3號酒樣應該出自這個酒缸。”他可不是瞎猜,他聞出來了,整個車間,就這個酒缸散發出來的酒味最多,顯然是密封不嚴。   宋總以下眾人都很驚訝。這可是儲藏車間啊,一進門就是酒香,看都沒看,咋能分出哪個酒缸密封不嚴?靠鼻子聞出來的,扯淡,扯得稀碎稀碎的。   老孔心中對張塞也有點不滿:“這小子太急於表現自己了,仔細看看再說啊,萬一錯了呢?唉,真是嘴巴沒毛,辦事不牢。”   侯副總一夥兒則是樂瘋了。他們可是知道,為了讓品酒沒有傾向性,每次取酒都是隨機的,出產的車間、時間、窖池都是保密的,就是他都不知道,更何況張塞這個臨時拉來品酒的毛頭小夥子。你張塞狗鼻子啊,還是火眼金睛,上來就能找到酒缸?   保管員一路小跑,臉上出現了細密的汗珠。茍經理問道:“3號酒樣,從哪個酒缸裡取的?”   保管員翻看了記錄,然後查著排數列數,走到張塞身旁,“就是這個酒缸。”   聽的眾人一聲驚呼,那酒缸正是張塞指的那個。   茍經理一臉的不敢置信,“你再看看,沒看錯吧?”   “沒錯,經理,就是這個酒缸。”保管員又仔細查看了一遍記錄,確定道。   茍經理、侯副總、查仁心中一萬隻羊駝奔騰,讓這小王八蛋給猜中了。   孔主任、郭副總等人倒是鬆了一口氣,果然是人才啊!   宋總點頭贊許,就算這酒缸沒問題,就憑著嗅覺或者觀察能力,張塞這小夥子也是個人才。   茍經理還不死心,指揮保管員道:“老劉,你仔細看看,這酒缸密封咋樣?”   保管員雖然不明所以,但是也馬上執行了茍經理的命令。看了一圈都沒發現什麼,後來趴在地上查看缸底,終於在酒缸底部發現了一個極短極細微的裂紋,用手指在上麵摸了一下,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的確有點滲酒。隻是這量極少,地麵都沒濕。   從業多年的茍經理一看就明白了。照這樣滲下去,不用酒滲光,酒裡麵的風味物質、乙醇等物質就會揮發掉很多。到那時候,這一缸酒就廢了。   此刻張塞也沒在多說話,他也清楚,今天的風頭出夠了。其實他還聞出了1號酒樣的酒缸,不過他沒再指出來,再那樣的話就是得瑟了,太能得瑟,人必捶之。低調,淡定。   保管員又找到了1號酒缸,也是在底部,找到了一個更細小的縫隙,也在滲酒。多虧發現及時,否則這兩缸酒算是廢了。到時候如果發現及時,倒掉也就是損失點錢,耽誤點時間。要是直接勾兌再罐裝,損失會更大。   張塞此刻閉嘴不言,問題是和尚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的。茍經理連忙指揮人手,給這兩缸酒換酒缸。今天裝好學生裝的夠認真了,有心人都能看出他對張塞的敵意。不過現在,他和他的那幾個死黨,臉都丟盡了,都是灰溜溜又灰溜溜,屁都不敢放一個。在絕對實力麵前,他們隻有被按在地上反復摩擦的份兒。   其他品酒師,特別是那幾位須發皆白的老先生,你一言我一語,都對張塞稱贊有加。   “年輕人不得了啊,有見識。“   “年輕有為,前途無量。“   “恭喜宋總,廠裡又得了一個人才啊。“   宋總和郭副總此刻心裡都樂開了花,對視一眼,小聲嘀咕道:“陳老果然名不虛傳,名師出高徒啊!”   宋總笑道:“張塞,以後每次品酒會,你都要來參加。沒事也多來儲藏車間轉轉,看看有沒有密封不嚴的酒缸。今天就給你轉正了,這個月的工資按正式員工發放。”   張塞一聽樂壞了,這個月能多拿四百多塊了。雖然還沒到兩千,不過還是能輕鬆一些。連忙向宋總道謝。   今天最高興的還不是這些人,孔主任興奮的麵色通紅,拍著張塞的肩膀,“好樣的,小張,太長臉了。你這品酒技能神乎其神啊!別在釀造一車間了,來我勾兌中心吧,大有可為啊!”張塞是他帶進品酒室的,開始不過是缺人湊個數,今天張塞要是敗了,他老孔的臉麵也就丟了。沒想到張塞給他賺了這麼大麵子,這位平頭哥以後在廠裡又得多一個優點被傳頌了,慧眼識人!   張塞笑道:“感謝孔主任賞識,一切聽從廠裡安排。”他倒是想一口答應孔主任,不過他也知道,這事得人資部、廠領導才能定,自己跟孔主任私相授受肯定是犯忌諱的。但孔主任的麵子又不能駁了,於是隻能如此說。   老孔看了看宋總、郭副總和人資部鄒經理,也知道自己語失了,於是訕笑著擺擺手,“我不是搶人啊,隻是人盡其才,把小張給我,我能把他培養成國家級頂級品酒師。”   宋總不置可否,跟老孔小聲說道:“你跟張塞說,讓他參加今晚的接待,你帶著他。”說完,意味深長地沖老孔瞇了一下眼,然後轉身帶著一眾人離開了。   老孔雖然耿直,生猛,但是不傻,他知道宋總這是要栽培張塞了。讓自己帶著張塞,那不就是……   車間那邊,藍茉莉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張塞回來,氣炸了肺。“這是沒把老娘放在眼裡啊!小王八蛋,跑哪兒躲清閑去了!”正無處發泄,忽然看見張塞走進車間大門,後麵還跟了個人,被張塞擋住了,看不清是誰。於是乎藍茉莉瞬間施展了成名絕技,獅子吼。“張塞,死哪去了?偷懶是不是?看我不扣你工資!”十幾個字在車間裡炸雷一般響起,如滾滾雷聲,反復回蕩。李颯等人都被嚇了一大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震的一陣心悸。   張塞剛要開口解釋,後麵閃出來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平頭哥老孔。   藍茉莉見到孔主任,一下子傻了眼。她可是知道這老孔的厲害,比她大一級、是廠裡要害部門負責人不說,還嫉惡如仇,路見不平一聲吼,吼完上前就動手那種。   老孔攔住了正要辯解的張塞,示意他來解決。“呦,藍主任,火氣這麼大你也得問清楚狀況啊。說錯話可是要惹麻煩的。剛才我請張塞當品酒師,可以吧?不算偷懶不乾活吧?”   藍茉莉倒吸一口涼氣,忙陪笑臉道:“您孔主任有安排,我當然沒意見了。快到我辦公室坐一會兒,我給您沏點好茶。”她可是得罪不起老孔的。   “那就不必了,今天張塞表現神勇,給我長了麵子,宋總也看好了,讓他晚上參加接待。你們車間可是撿了個寶啊!那什麼,今天就別給他安排啥活兒了,讓他好好休息,晚上好有精神頭參加接待。宋總很期待他今晚的表現,你可得安排好了。我先回去,不用送啊。”老孔說完,轉身離去。話說的很輕鬆,不過卻把藍茉莉震懾的三魂出竅。   藍茉莉懵了,不就是送個窖泥嗎?咋就去品酒了?咋還跟這煞神老孔,還有宋總搭上關係了,話說這些人哪個都惹不起啊!   “那個,張塞啊,剛才姐不了解情況,誤會,誤會。你不用乾活了,去哪兒你自己安排,晚上參加接待可得給咱們廠爭光啊。”說到這兒,藍茉莉又高興起來,她可是知道,晚上這個接待,以張塞的酒量,必然會出醜,出大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