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的燈籠掛起來,金紅的“囍”貼上正門。 如意賭坊喜氣洋洋,張燈結彩,賀客如雍河之鯽滾滾而來。 雍國公牧羊,是南國唯一的國公,是奉國主之命成親,是國婚! 雍郡主慕容悠悠,是北狄汗朝新晉的郡主,唯一的正封郡主。 和親,自古有之,是國間結盟、媾和的常用手段,屢試不爽。 籍兵是隸屬於國家的軍隊,是保衛邊疆、鎮壓叛亂的國之重器。 私軍,是私人武裝,局限於某區域、某勢力,甚至,是某個人,其私屬性決定了使用它的局限性,一旦有事,它維護的是主子利益。 城池是否被攻陷?平民是否被屠殺、奴役?河山是否破碎? 跟它有關係? 如果利益足夠,甚至,它會與敵人聯手作惡。 國主姓煜,而煜氏的私軍不一定為國而戰! 以煜氏為代表的仕紳集團,憑借政權優勢掌握了國家的資源,其私軍規模急劇膨脹,戰力日漸提升,隱有與籍兵分庭抗禮之勢。 籍兵與私軍的矛盾,是漸聚漸進,或許,雙方會找到妥協點。 然而,以秦相為代表的新貴集團迅速崛起,局勢驟然緊張。 憑借手中的權力,新貴有資格成為新的世家。 然而,新貴不是世家,隨著國主的更替,或國主興趣、心態的變化,煜氏可隨時隨地決定新貴的興衰,他們渴望迅速成為世家。 毋須製造矛盾,隻將矛盾激化即可,新貴坐收漁翁之利。 牧氏乃行武世家,籍兵利益的代表,分遣、消彌牧氏,未遇抵抗! 再來,趁牧虎大展神威打進北狄大都的機會,做掉了牧虎! 牧氏成了歷史,餘孽翻手可滅。 秦相不僅文采出眾,更兼花花腸子多,餿主意一天一個從不雷同,壞水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軍政改革是重頭戲,直令籍兵招架乏力。 組建新軍,暫名城防軍,規模、建製與籍兵同,由國家財政開支。 才一年,康都的禁軍、提督麾下的軍鎮、郡城裡的廂軍,軍費驟減三分之一,勉強保住軍卒的待遇不變,而軍械的更新停滯,維護、保養捉襟見肘,而且,一乾新貴仍不罷休,直到裁了一半。 新編城防軍的費用滿額,籍兵開支減半,一增一減,軍費開支仍是劇增一半,國庫收支日益惡化、失衡,煜氏、林家的矛盾凸顯。 秦相狡計百出,更是心黑手辣,竟欲挑起兩大勢力集團火並,而煜氏錯估了自己的實力、及大勢,悍然發起了“除奸”行動。 然而,事件的發展,出乎煜氏的意料,不得不屈尊求和。 十餘年的消磨,籍兵的實力大降,卻非私軍可以挑釁。 僅僅一介小卒鳥十一率了一標人馬,就將九門提督的人頭摘走! 一次預演,煜氏“戰敗”,割地賠款是應該的,守住底線即可。 林氏是籍兵的代表,握有天下兵權,掌握了國家的終極力量,什麼煜氏、什麼國主,統統不是對手,最多,再換一個國主罷。 假如,秦相沒有針對過牧氏,籍兵、籍兵的首領不會有危機感,對權勢、利益不會太看重,千百年來,誰會動搖國之根本? 然而,事情發生了,哪怕成了歷史,它的影響彌足久遠。 一次預演,林氏猛然驚覺,構成致命威脅的,來自籍兵內部。 林家的根基、精銳聚於康都,而分布全國的鎮軍、廂軍是羽翼,誰敢對林氏下手?誰是林氏的對手?哪怕坐擁江山的煜氏也不行! 而一旦變起,林氏擁有的,僅康都一城、孤立無援的林氏老巢。 十九行省的提督,有十三省是林氏子執掌,其餘六省是林氏的異姓心腹,而邊境三衛,除雍城留守使衛城倒戈國主,其餘的遼東衛、肅寧衛的留守使,林氏更是派了老輩人物擔任,結果呢? 茫茫十九行省竟無林氏的容身之所,兩衛留守使言辭閃鑠! 林氏與牧氏如陌路,臨末了,林肇渚厚顏“投奔”素夫人。 幸好,林肇渚是素夫人的親兄,且兄妹的交情不錯、感情和睦! 南國的局麵暫時穩定,煜氏處於劣勢,不會插手林氏的家務事。 而且,慕容姑娘雷厲風行,其族的十萬輕騎駐紮雍河對麵,與牧村遙相呼應,雍河上架起了三座浮橋,便於快速調兵應變。 煜氏震怒? 衛城起了異心? 能奈何林肇渚? 林氏派遣一萬人的執法隊,開進了雍城,住進了如意賭坊。 如意賭坊的正門,十軍漢執棍立兩側,他們是如意賭坊的門崗。 林肇渚意氣風發,翩翩書生手執折扇,滿臉堆笑,他是南國“欽派”的主婚使,代表國主“親臨”,是雍國公的親娘舅,是長輩。 慕容姑娘喜氣洋洋,悠悠不討厭牧羊,足了! 新郎官,未成年的新郎官,一襲紅裳,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不配合?不但要挨訓斥,甚至,還會被慕容姑娘暴揍! 雍郡主慕容悠悠身披鳳袍、頭頂霞冠,時不時偷瞟牧羊,很得意! 臆想著收拾牧羊的日子,慕容悠悠忍不住笑出聲來。 慕容姑娘不停輕咳,是提醒慕容悠悠“矜持”! “雍城留守使衛城大人駕到!” 聲音悠長,衛城帶親兵徒步而來。 寒暄畢,衛城與林肇渚並肩而立,沒有進去的意思。 林肇渚錯愕,旋即醒悟,衛城心裡有鬼,不敢進去。 衛城叛出牧氏,獻給國主的投名狀,是親弟牧虎的人頭! 親兵散開,退出人群的視線,有上柱國“罩著”,沒有誰敢胡來。 稍後,是雍城轄下的十鎮總兵,遞上禮單、交割禮物,就回了。 衛城的禮恰如其分,金珠一萬兩、銀十萬,還有布匹、糧食。 一隊健騎急馳,軍漢高喝: “致休閑漢林召青,賀雍國公、雍郡主大婚之喜,金珠十萬兩、銀十萬錠、甲胄十萬領、弓十萬、箭百萬,鐵、鹽各萬擔...” “轟隆隆...”車輪滾滾,一駕駕大車載著禮物,馳向牧村。 牧羊低頭不語,林召青不是閑漢,是素夫人的親爹,自己的親外公,直到今天,老人長什麼樣?是聽娘親偶然自言自語,親情淡了。 “踏踏踏...”急風暴雨般的蹄聲傳來,很快到了近前。 清一色的胡騎少年,馬健人精神,為首少女高喝: “慕容十萬健兒投奔雍國公、雍郡主,請不要拒絕!” 牧羊呆了半晌,不得不“朗聲”吩咐: “好!我們都是一家人了,趕緊去牧村領賞!” 十萬輕騎,八成是青、少年,駐紮河對麵,留了兩萬守家。 今日不打秋風?是傻子! 呼嘯而去,八萬胡騎如旋風,羊哥兒闊氣,賞不會輕了。 時間掐得準,事先商量好了,北狄三巨頭送的禮,很有意思。 阿骨打大汗、慕容汗後的禮,是成群的牛羊,正慢吞吞地趕來。 而國師的禮,讓人看不透,端地玄乎,不合常理。 耶律氏的名號響了十幾年,誰都承認其存在,而黑袍國師很神秘。 十萬領皮甲、十萬柄緬刀! 練製精鐵不易,再精煉緬鐵更難,十萬柄緬刀是天價! 康都的諸世家、官府,也派員湊“熱鬧”,是應景。 場麵詭譎! 直到現在,沒有賀客進如意賭坊,或走了,或去牧村。 驀然,一隊精騎馳來,一騎高喝: “天水總兵林宥芳,送金珠百枚,為雍國公、雍郡主賀!” 林肇渚笑了,天水行省是次前線,提督轄下有三軍鎮,提督、總兵都是林氏支係,是防備衛城內躥、及北狄南侵,位置很關鍵! 林肇渚奔赴雍城的時候,連獲內應的警報,才避開了死亡陷阱。 塵土又起,又是一隊精騎馳來,是天水提督林開銀到了。 同樣的賀詞,一樣的賀禮,一樣地,遠遠地駐足凝視。 兩隊精騎,兩萬精兵,與林肇渚僵持。 戰鼓擂響,如意賭坊四方大門洞開,一隊隊甲士弓搭弦、刀出鞘! 戰鼓更急,又有四隊白衣人勒馬緩行,白衣上印著“法”字。 “執法隊!”林開銀、林宥芳失聲驚呼,老祖是玩真的? 一老學究的眼神狠戾,更有濃濃的不屑、厭惡: “自裁、或束手就擒,可免家人死罪!” “殺!”走投無路的叛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兩騎如風,手起刀落,兩顆大好頭顱飛起,叛逆授首! 林氏乃行武世家,治軍千百年,豈會不留後手? 老學究將兩騎的履歷報上,建議授與天水提督、天水總兵實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林肇渚點頭,書記官將委任狀填好,再蓋上印鑒、圖章。 又是兩隊精騎馳來,為首兩騎默默獻上兩顆頭顱,天水行省的另外兩鎮總兵聞訊,竟自刎謝罪,其家人,最多被逐出林氏,罪不致死。 精騎越來越多,是諸行省的提督、轄下總兵來履職,親兵不過百。 其實,有異心的人不是少數。 但是,付諸行動的不多,僅僅康都至雍城間的行省、軍鎮動了手。 日頭偏西,遠方的蹄聲雷動,分由一東、一西同時到達雍城。 “侯叔林召樹星夜趕來!”一軍漢爆喝。 “侯叔林召坡來喝喜酒!”又一軍漢的噪門更大。 侯叔? 牧羊的眼神玩味,見林肇渚的眼皮疾跳,嘴角抽抽。 倆老貨自恃資格老,沒將子侄輩的林肇渚放眼裡。 老學究大怒,恨聲下令: “拿下!膽敢抗拒,就地格殺!” 四隊白衣人疾走、旋轉,四個白色的圈圈裹住了倆老貨。 其身後的兩隊精兵,竟是齊齊後退,根本不管老貨的死活。 不玄乎,兩隊精兵大多姓林,知道分寸、厲害。 立即梟首,執法隊不是善人,不會給對手翻身的機會。 見老學究望來,林肇渚思忖片刻,才吩咐道: “康都禁軍驍騎營管帶巴三,簡任遼東衛留守使,鳥十一簡任肅寧衛留守使,即刻生效,立即分赴遼東、西羌履職,三年為期!” 簡任,是臨時任命,勿需國主頒令,比竟,倆賊的資歷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