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惡虎伺伏(1 / 1)

山人神棍鬼魅 月升陽 6078 字 8個月前

出了天水關,沿著層層設障的天水河穀走五十裡,遙見灰褐色的城池,它就是塞北重鎮天水城,出入天水關的旅人,需落腳歇息。   再往前走,約兩百裡才有城鎮,誰也不願露宿荒野。   瞇起鳳眼,牧羊沒有去天水城,而是目測可見的一座小城。   河套走廊如富裕的監牢,天水關是監牢的鐵門,鎮守天水關的三鎮軍馬是看守囚犯的獄卒,更始帝眼中釘牧氏,則是該死的囚犯。   天水城不是普通的省城,而是名副其實的籍地,百萬居民是籍兵。   新朝的籍地消亡,籍兵成為歷史,唯有天水城依舊。   以天水河穀為依托,天水城居中,又有一字排開的十座衛城。   十座小城,相間的距離約二十裡,控製的區域達兩百餘裡。   每一次演訓,牧氏的遊兵不會逼近山頭,而是派出斥候偵測。   十路攻擊,九路是假,以期牽製敵軍,其中一路才是主力!   書生、旅人迤迤邐邐,分赴天水城、或十座衛城。   天下承平日久,天水關的軍士不會盤查旅人。   精氣神十足的二楞子招呼道:   “客官,住店,還是打尖?”   艾思是合格的書僮,丁點的小事,不用牧羊費心,扔出一錠銀子:   “五十斤麥子、五十斤苞米,要煮透了,再上招牌酒菜!”   眼睛亮了,遇上肯花錢的貴人了,二楞子忙不迭地大聲吆喝。   書生,九成九的書生,是與“窮”劃上了等號,十分摳門、小氣。   煮熟的麥子、苞米,是喂牲口的,有十斤算不錯,其餘的是草料,管飽,加上人工費,最多六枚大子,新朝的野店都是如此。   是軍馬?唯有上好的良駒,才配食用足量的糧食!   二楞子瞟馬,牧羊的眼角掃過二楞子,心裡有了數。   不是真楞,更不是二傻子,是扮豬吃老虎的合格斥候。   客人的坐騎,不會離開客人的視線,是規矩,是開客棧的潛規則。   “涮羊肉?”艾思錯愕,初夏時節,天乾物燥,應吃清淡食品。   二楞子的“楞”勁上湧,根本聽不清小書僮抱怨什麼。   熱騰騰的湯鍋,一片片白肉漂浮,花熊的眼睛綠了。   綿羊,是雍河對麵慕容氏的主要經濟來源,每一年的夏天剪一次羊毛,再送到牧村紡線,產品暢銷大江南北,退役的綿羊再舍了皮肉。   綿羊肉肥碩帶花,除了涮羊肉,真上不得臺麵。   花熊沒吃過涮羊肉,沒喝過涮羊湯,是很正常的事。   真正的好羊,肉質鮮嫩、味美,是南岸漢人飼養的山羊,是刨根除底的禍害,任何的牧民不會大量飼養,那是跟自己過不去。   雍城禁售糧食、布匹、戰馬,退役的牛、羊不在此列。   艾思取過一個大缽,將大甕裡的湯舀進去,又將羊肉撈進淺碟。   下意識地撇嘴,二楞子很瞧不起倆書生,將小小花熊當祖宗供起來,有意思嗎?花熊雖稀少,北六省不罕見,常有落單的花熊亂竄。   神奇的一幕,花熊捏住艾思自備的小筷子,挑起一片肉,伸進蘸水淺碟,將味道調均勻了,才伸出小嘴湊上去,吃得酣暢淋漓。   又人立,前爪扶住大缽的邊沿,小口伸進湯裡,愜意地享受著。   二楞子心塞,堵氣不看花熊的吃相,伸長耳朵,聽客人交談。   酒,是天水的高梁燒,烈度糧食酒,適合北地漢子驅寒暖身。   一片一片接一片,艾思再添了十碗生肉,又添了五回湯。   一頓飯,直吃到日落西山,約值一兩銀子,大發了。   客房簡單、整潔,恍如簡易的營房。   又督促二楞子喂馬,自己將大大小小的箱子搬進客房。   灰馬進了馬廄,艾思洗漱,又提醒牧羊,才算輕鬆。   蹲墻角,是不良嗜好,二楞子不清醒,正好是此道好手。   與江南不同,塞北的夜漫長而寒冷,甚至,會掛霜。   房裡,傳來低聲朗誦。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二楞子一呆,是真呆了,自江南、新朝時興科舉後,《百家姓》、   《三字經》成了書生、秀士手裡的敲門磚,沒有誰敢藐視。   果然,房內又傳來書生的朗讀聲: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二楞子連呼晦氣,忙活了大半天,卻遇上兩隻呆頭鵝!   再無耐心,更無興趣,二楞子忙了一天,自回房洗洗睡了。   子夜,慘白的月光射進床前,恍恍惚惚的艾思覺得起風了。   而牧羊的被褥沒有異樣,花熊,藏被子裡了?   微不可察,風吹過。   衛城不是城,是據點,籍兵生活、勞作、休息的據點。   沒有厚墻高壘,沒有機關陷坑,與牧氏的普通村落相似。   如閑庭信步,牧羊如禦風而行,前方,花熊的速度不慢。   兩年多的時間,牧羊為花熊的成長,是操碎了心!   一來,牧羊不知混沌獸的特點,不知從何入手;   其二,花熊年幼,更兼膽小、怕死,死活不肯離開如意賭坊。   吃貨?是本能,不能算天賦,更不是出色的天賦。   花熊顯露的唯一天賦,是偷!   如意賭坊,是攻守合一的城堡、戰堡,防守嚴密、更是復雜無比。   而其中的密室,更像龍潭虎穴。   牧羊的訓練課目,是令花熊偷遍如意賭坊的每一間密室!   時間不長,牧羊“挖掘”了花熊的第二個天賦,對密室的感應。   僅僅憑著感應,花熊能準確判斷密室的位置,再找出通往密室的路徑,內院的百十處院落,是百十處獨立的戰鬥空間,地下布置了密密麻麻的連絡通道,而且,改變節點,可隨時改變路徑的去向。   兩年多的時間,花熊偷遍了如意賭坊,僅被牧壹挖坑逮了幾回。   花熊的速度越來越快,牧羊僅憑冥冥中的感應,及借花熊的感知,才能判定它走的路徑,以及“看”到沿途的景貎、人物,如身臨其境。   牧羊的身手敏捷,飄浮如風。   但是,牧羊是混蛋,從未做過賊。   牧羊恍惚,“看”到普通的院落,花熊飄飛而過。   拳大的身體變幻,化作紙薄的膜,將內栓挑起,門啟一條縫,牧羊加速,瞬間門開,讓牧羊無礙通過,門又關、上了門栓。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未有絲毫動靜,沒有驚動伺伏的暗哨。   牧羊如風遊走,繞著不大的空間疾走,隻有高速運動,才不會被人“看”見,花熊飄上供臺,搗鼓著一個圓鈕,一道暗門出現。   風吹進暗門,又悄然合上,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   穿過不長的甬道,大搖大擺地從值守農漢的眼皮下穿行,牧羊順利進入盡頭的密室,牧羊呆滯羊晌,一時摸不著頭腦,太意外了。   密室不是密室,而是巨大的倉庫,稱之秘庫更為恰當。   不是堆的軍械、兵器,也不是糧食草秣,而是一隻隻密封的扁桶。   鐵皮桶,纏繞著不短的羊羔皮精製的皮管,還有不知用途的機括。   牧羊伸手掂了掂,約六十斤,鐵皮約十斤,內容物五十斤。   湊近嗅了嗅,牧羊勃然色變,低呼道:   “火油!”   源陸千百年的戰爭史,曾將火油用於戰爭,其威、其烈堪稱恐怖!   外海的海洋生物興盛,大鯨、大鯊、胖頭魚比比皆是,獵殺海洋生物,成了人族拓展生存空間的一個有效途徑,而附屬品魚油的用途被人族一次次拓展,除了代替豆油照明、護膚奢侈品,還有燃不滅!   燃不滅,是將魚油再精煉,燃值更烈,溫度更高,沾之附身不熄。   林氏擅野戰,牧氏善守,若遇上敵方大量使用燃不滅?   牧氏的“守”,將不再從容,損失不可預!   想了想,牧羊斷定,秘庫裡的火油不是魚油,不是燃不滅!   秘庫裡,約有兩萬隻扁桶,林氏分支沒有如此財力。   也不是植物油精煉,大宗物品的劃撥,不可能沒有風聲泄漏。   靈光一閃,雍城總兵林肇祥常進內院辦事,喝高了喜歡聊一些野聞、趣事,其中,有火油的種類、煉製工藝,牧羊有一些印象。   除了魚油、植物油,源陸還有深埋地底的黑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十分罕見。   而最常見的,是北六省的軟煤,好像,也能提煉火油。   軟煤又稱煙煤,可燜燒蒸走含煙的“雜質”,得到煉鐵的焦炭。   很顯然,林氏支係成功將廢物變成了寶貝,對付牧氏的利器。   細思極恐!   林召彥一支,並非懵懂之人,而是布下天羅地網,靜候牧氏掉坑。   新朝有三座有名的兵器工坊,排名第一的是林島老宅,專供林氏私軍,其二是煜氏的官辦工坊,第三,是天水城的林氏分支。   北六省擁有豐富的軟煤、鐵礦,將煉焦附屬物再加工,是順理成章的事,沒有人關注廢物般黑煙,隱蔽極強,妥善保管、儲存即可。   汗如雨下,牧羊的脊背發涼,真懸!   類推之,十座衛城儲存了二十萬桶火油,據點的籍兵不是庸手。   試想,百萬牧氏、慕容氏的精壯翻山越嶺,直抵天水關側翼,而二十萬籍兵蜂湧而至,將一桶桶火油傾瀉到山腳,不滅的野火沿著山坡呼嘯而上,將兩百裡的千百年樹草引燃,有誰能逃出火之厄?   失了百萬精壯的牧氏、慕容氏,將徹底淪落,永無翻身之日。   挪走兩隻鐵桶,牧羊帶著花熊悄然離去。   天才亮,牧羊謝過二楞子的殷勤挽留,騎著灰馬出門了。   策馬湊近山腳,牧羊大呼僥幸,天道有眼,令自己窺到真相。   千百年的堆積,沿途的山脈鬱鬱蔥蔥,而樹腳的積草、樹葉,竟有丈深,初夏不是野火頻發的時節,但是,再加熊熊燃燒的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