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是什麼? 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答案。 遭遇生存危機,九成九的人,認為錢是身外之物,會選擇舍錢保命,錢沒了還可以掙,甚至,去偷、去搶,而命沒了,萬事皆休。 而千分之一的人,像錢奴、奸商,寧願舍了性命,也要保住自己的錢財,在他們的世界裡,金珠堪比性命,錢沒了,要命做什麼? 範鈺坐鎮康都,代表朝庭、更始帝的意誌,針對的,是江南行轅。 相較林肇渚,牧氏、牧羊乃癬疥之疾,無關痛癢。 而範鈺造訪塵露閣?代表了陶朱氏的態度。 不因時間流逝,不因時局變幻,陶朱氏對牧氏的態度未變。 不屑,且敵意滿滿,有機會,陶朱氏會落井下石,必下死手。 牧氏今非昔比,有實力討回公道。 既是敵人?削弱敵人,打擊敵人,是最好的防禦手段。 僅僅是一把火,再順手擄走一堆堆金錠,強橫的天水三鎮、囂張的林召彥一支,頓時隻剩半條命,短時間內,再無餘力對付牧氏。 陶朱氏是龐然大物,其總舵神秘無比,要不然,牧羊肯定走一遭。 而牧壹帶回一個消息,誰都知道的消息,有名有姓的江南世家紛紛派出頭麵人物,造訪範鈺的專員公署,有跡象表明,與金子有關。 假如,範鈺沒有造訪塵露閣、不顯露敵意,牧羊不會有想法。 專員公署,全稱戶部駐江南行轅專員公署,僅僅是內閣下一部衙的派出機構,與更始帝派的欽差是兩碼子事,範鈺故意混淆了。 牧羊對陶朱氏有敵意,更瞧範鈺不順眼,想回訪公署的秘庫。 夜幕降臨,細雨漸散,滿月爬上雲頭,街上的行人稀少。 牧羊悄然離開塵露閣,花熊趴牧羊的肩上,前爪緊緊地抓住衣領。 遠遠瞧見燈火通明處,巨大的金字招牌,再加上特製的射燈設計,哪怕是煙雨才散的夜晚,十餘裡遠的地方,都看得清清楚楚。 《江南行轅專員公署》! 牧羊不屑,陶朱氏的器度差了,是將戶部取消,故意造成錯覺。 林肇渚久掌軍權,憑的是硬實力說事,不屑玩虛的。 真是大手筆,外城的墻拆了,大建、特建,氣派無比。 無遮大會? 錯了,江南書生是風流才子,不是下流淫徒。 宏偉的大殿,是新建的戰堡,而引人眼球的,是廣場上方巨大的穹形圓頂,是一塊塊琉璃拚湊而成,足夠高、足夠空曠,像是無遮。 牧羊快速遊走,花熊閉眼感應,建築內外的場景盡收“眼底”! 默然,與範鈺殷殷交談的貴婦,有三成是熟人、親戚。 千餘貴婦,統統姓林,是未出閣的姓,都是牧羊的姨母,曾去過雍城,每一位姨母代表一個土著世家,江南的世家,又走到一起了。 其餘的,牧羊不識,不會費神琢磨。 殿堂裡,一個個昂揚人士頻繁進出暗道,又反復研看手裡的契據,確認無誤後,再簽字、蓋印、號押,是一套完整的製式流程。 牧羊眨眼,與預想吻合,沒有意外。 江南的大宗生意,被沈足金壟斷,後臺,是林肇渚、官府。 陶朱氏再狂,不敢頂風作案;世家再蠢,也不會與陶朱氏合作。 範鈺把江南世家、權貴一網打盡? 其一,陶朱氏是奸商,不會白送金珠給世家; 其二,世家沒有好處,不會跟陶朱氏合作,更不會笑逐顏開! 答案,呼之欲出! 世家將閑錢寄存陶朱氏,獲得固定的利息,而陶朱氏將本求利。 畢竟,陶朱氏壟斷源陸的大宗生意千百年,信譽卓著。 牧羊選擇一旮旯角落,瞑目養神。 漸漸地,牧羊摸出規律,頻繁開閉的暗門有五,分流進出的客人。 估計,大殿裡有五座秘庫,分別儲存值錢的物事。 辦完手續的客人,竟片刻不會停留,出門拽走自己的婆姨。 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冷清,臨近子夜,範鈺送走最後一位客人。 分派警戒,加強戰備,陶朱氏傲立千百年,不會犯低級錯誤。 乾活了! 花熊睜眼,再次確認,才跳下來。 詭譎的一幕,花熊膨脹如圓球,鉆進地下,留下一條圓形地洞。 片刻,泥土蠕動、復原,又變成原來的石板,了無痕跡。 除了機關、暗器、毒,艾思還喜歡閱讀仙家道門的書籍,涉及的五行最多,久而久之,花熊也悟了,能土變石、石變土,一點不費力。 直線快進,花熊很快停下,八字眼瞟了瞟牧羊,示意,該準備了。 牧羊哂笑,一般來說,密室無人駐守,畢竟,裡麵的東西很貴重,有了人,一切皆有可能,最後難測的是人心、是有情有欲的人。 幾乎是零距離,牧羊能感應到輕微的呼吸聲,甚至,是心跳。 黑漆漆的洞出現,一陣風吹過,三個黑衣人倒下,一刀封喉。 標準的箱子,一箱百錠,每錠十兩,共千兩的金子。 時間緊迫,牧羊不知暗崗換班的周期,雙手發力,箱子飛走。 花熊摸出一隻竹筒,對著三具屍體噴射,屍體化水、起霧、消失。 世事無常,有誰會想得到,雍城郡最出名的縣令,修行雜學無成的艾思大人,研習雜學的第一個成果,竟是毒劑,臭名昭著的化屍水。 花熊眨巴著八字眼,想啊想,為什麼是毒劑,而不是暗器? 臂如,適合花熊使用的毒針?甭走神,趕緊搬金子! 三柱香,牧羊搬完了所有的箱子,約有十萬數,真不賴。 呃,如果有一座金山,小小孩童也會試一試,誰不愛金子? 花熊打好了洞,牧羊轉身,輕敲地板,又摳起一隻鐵盒子。 開鎖、射釘,才掀開蓋子,是賬簿。 牧羊失笑,拍了拍賬簿,摸出火折子,一火燎之。 行商有賬,越是實力雄厚的商業組織,越是注重賬本。 特別是原始賬,它是取信合作夥伴、客戶的重要依據。 藏於密室,且又擇地掩藏的賬本,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牧羊預料,陶朱氏的密室、金庫,有五座,各有路徑,無關連。 奸商的的密室,是與金子、寶貝有關,而一堆雞蛋不會放進一個籃子裡,以策天有不測風雲時,不會便宜了運氣好的蟊賊。 約三個時辰,天亮時分,牧羊搬完最後一隻箱子,又燒了賬本。 回到塵露閣,牧羊身心俱疲,倒頭就睡,花熊翻箱倒櫃,是餓了。 “當當當...”急促的鐘聲敲響,劃破外城的寧靜。 “啾啾啾...”更急的竹哨聲,將一個個夢中人驚醒。 範鈺一躍而起,竟蹲坐房梁之上,警惕地打量四周。 悄無聲息,五條黑影掠出,分赴警聲傳來的位置。 又是三條黑影分踞角落,緊張地盯住門窗。 八位黑衣人,是陶朱氏的最強戰力之一,號稱八衛。 範鈺是陶朱氏的總瓢把子,安危身係陶朱氏的運程,不容有失。 一柱香、兩柱香、三柱香,範鈺覺得時間過得真慢,十分地難熬。 牧羊生於險境,成長於險惡,年紀輕輕,卻經歷了無數的大風大浪,懂隱忍、會權衡、遇事不亂,是最基本的生存要素。 而範鈺生而富貴,雖有良師教導、有方家調教,心境不如牧羊。 窗開了,一黑衣人不顧儀態,失聲驚呼。 “鈺座,大事不好!” 範鈺反而靜了,一躍而下,靜靜地望著窗外,靜聽詳細。 黑衣人不敢抬頭,低聲喃喃道: “五座秘庫遇襲,才收的金錠不翼而飛,事情詭譎不合常理!” 緊懸的心,方才放進肚子裡。 範鈺身陷敵營,又刻意針對林肇渚、牧羊,心裡不虛?是騙人的。 故而,警聲才起,範鈺的第一反應,是林肇渚、或牧羊下狠手了。 不是預料中的強敵,範鈺恢復昔日的風采: “執法隊聽令,立即封鎖現場,任何人不得移動,外出人員歸隊!” 執法隊直屬於掌家大掌櫃,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戰力超強。 三五金袍人占據了要津,是左臂繡了黑杠的金袍人,執法隊員。 專員公署靜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個個金袍人呆立,不想死的活,甭亂動。 一行人,一少女帶著八位黑袍人,不緊不慢地行走秘道裡。 訓練有素,即使經歷了慌亂,而每一個人,都靜立自己的位置上。 範鈺走路,也是走神,腦子裡正幻出無數的畫麵,是推衍。 走過不長的秘道,經過了八道關口的盤查,到了密室的門口。 一佩戴繡了五條金杠的黑袍人上前,戴上薄薄的手套,才湊近察驗暗鎖,是十個數字,按排列需六位正確的數,才能打開的鎖。 是新品,還未麵世的新品,基本上,沒有人能短時間打開。 “鎖麵無硬痕,無外力侵入的可能,鎖,是正常開啟!” 一大掌櫃,渾身篩糠的大掌櫃,是密室的管事人。 輕敲,裡麵無動靜,再敲,還是沒回應,大掌櫃抖得更厲害。 暗崗輪值,是用敲門的暗號“喚醒”裡麵的同行,由裡麵開門。 裡麵沒人,或已是死人,大掌櫃輸入秘碼,暗鎖應聲開了。 空空蕩蕩,大大的密室空空如也,沒有人,箱子不翼而飛。 範鈺皺眉,瞟了瞟大掌櫃,若是當事人,怎不漏夜逃走? 要麼,大掌櫃無辜,事情太過復雜,無法自清; 或者,大掌櫃兵行險招,為了金子順利地運走,留下來拖延時間; 而無法改變的事實,是金子丟了,暫時追不回來。 範鈺有了計較,深吸氣,冷冷提醒道: “賬本呢?五庫五賬,你不會認為,賊人連財本也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