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仆飛升瞬間,牧羊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驛館,騎上灰馬如飛而去。 東京是新朝的政治中心,突如其來的劇變,令新朝震蕩、不安。 消息飛快傳遞,各路府尹與朝庭斷了聯係,所獲訊息支離破碎,唯一能做的、最穩妥的應變辦法,是封閉城門,不準進、也不準出! 府尹、郡守、縣令由中央任命,其前途、命運與更始帝息息相關,誰也不願煜米翹辮子,維穩、守住一畝三分地,是最基本的操守。 羽林軍大營完好無損,止因大營的下麵,沒有秘道、暗室; 而人員,也沒有損失,變起時,統領接到的軍令,是閉營戒備。 天罰啟時,牧羊無心戀戰,拚死突圍,而路過樞密院亦是如此,牧羊滯留內城的時間很短,受天罰毀損的建築、人員損失不太嚴重。 即使外城,牧羊對褐衣人恨意滿滿,滯留其居住點的時間較長,牧氏遺族遭遇毀滅性打擊,竟是元氣大傷,而其它地域受損輕微。 十座大營、百萬禁軍完好無損,均與羽林軍一樣,閉營戒備。 真正的重災區,是七眼橋廟會,地上成了廢墟,而地下秘宮全毀。 一來,牧羊無處可去,暫時滯留七眼橋地下; 其二,天街刻意針對牧羊,令牧羊想盡力削弱天街的力量。 雪上加霜的是,狼仆蟄伏七眼橋地底,又被牧羊引來的天罰加身,而狼仆是天狼後裔,是如假包換的異類,是被天道狠狠地蹂躪。 非常慘烈,能逃的、僥幸逃走的是少之又少,大多化成灰燼。 而狼仆蝸居七眼橋,天街的嫡支、主支隨護保衛,損失不謂不重。 羽林軍大營的中軍賬人滿為患,一乾文武噤若寒蟬,氣氛壓抑。 帥座上,端坐的不是羽林軍的首領,不是威風八麵的大將軍,更不是手段高強的內相,而是怒發沖冠、麵若寒霜的貴人,更始帝! 更始帝是煜米,帥座上的人,是新朝的更始帝,如假包換的煜米; 三公堆裡,內相童鞭毫發無傷,無人能假冒、代替。 真相? 被牧羊刺殺的,是更始帝、內相的替身,用世家慣用的手法。 更始帝的替身,是煜氏嫡直子嗣,自小培養,幾可亂真。 更始帝經歷過大風大浪,是梟雄般的王者。 但是,死亡如此真切?卻是第一遭! 若非二十宮女築起“肉盾”,更始帝難逃一刀之厄,並為童鞭贏得一絲間隙,用鞭技卷走更始帝,使帝脫離險境,輾轉逃出生天。 聲音冰冷,又有顫音,更始帝仍未走出恐懼心理: “刺客的來歷查清楚了?” 一老人,無須老人,有如老嫗的老人趴跪,聲音沙啞: “稟陛下,作案者有二,一正常身胚,一小巧伶瓏...” 語塞,老人再說不下去,事涉甚廣,不敢喧之於口。 更始帝愈怒,喝斥道: “童貓老賊,錯了,就是錯了,承認錯誤真的很難?” 童貓,是碩果僅存的老牌內監之一,與童鞭的授業恩師童蠍、資歷更老的童狗合稱大內三傑,專司王宮大內的守護,難脫乾係。 刺客是蒙麵刺客,而不能說的,刺客是黑衣刺客! 童鞭嘆氣,轉寰道: “二師伯,您失了職,何不請辭回鄉、頤養天年?” 一呆,童貓心神俱疲,仿佛又老了幾十歲,到了風燭殘年。 趴跪,叩了九個響頭,又有小內監趕來扶起,顫巍巍地走了。 童貓的輩份雖高,而童鞭是內監的最高首領,放一條生路算厚道! 刺客幾乎得手,童貓不應戀棧,更不該意欲遮掩,該自請避嫌。 又一老人靜立,是精氣健碩的老人,內監第一人,童狗。 “稟陛下,刺客著黑衣,是通過七眼橋、外城,才到的內城!” 如實闡述,童狗久不露麵,心境淡泊,不會為誰鍋、諉過。 刺客是誰?很重要! 但是,刺客背後的黑手,才是真兇!更重要! 黑衣、褐衣、金衣、無名衣代表不同的組織,有極強的針對性。 黑衣,代表七眼橋廟會,隸屬天街,童貓不願攀汙同僚。 然而,更始帝是天下之主,新朝的帝王,殺王刺駕是滅九族的罪! 事件的邏輯清清楚楚,刺客諳熟牧氏特色的秘道,一路暢通無阻混進王宮,殺了替身,激活了煜乘鶴的一縷魂念,進而引動天罰。 天雷,由天空砸下轟進地底,刺客行走路線明明白白,匆匆掠走王宮、樞密院,又想去牧氏遺族的區域避禍,最後,才回到七眼橋。 飛升的是天狼,是神秘無比的狼仆,其能耐,足以殺王刺駕! 狼仆、天街、牧氏遺族是特殊的存在,如何處置? 樞密會,是新庭最高級別的決策機構,帝、或監國為召集人。 三公、內閣的同平章事、及帝邀請的元老人物,共同決策。 童貓被逐,少了一個唱對臺戲的,更始帝的心情稍好一些: “黑衣人行走秘道,如入無人之境,褐姓罪無可赦!” 褐姓牧氏遺族,褐衣人死了七七八八,生或死,有區別麼? 無異議! 內監草擬,三公、同平章事、童狗簽押,是存檔備查的底稿。 不久,一份聖旨呈上,又審了一遍,更始帝親簽,蓋了玉璽。 新朝,蓄勢的新朝,像蘇醒的巨獸,又睜開眼睛,伸出了爪牙。 傾刻間,刑部侍郎領銜,偵騎、巡隊四出,大索褐姓人。 事情才開始,更始帝的眼神悠悠,淡淡道: “肖氏有負國恩,當滅!” 一石激起千層浪,蔡相撩衣匍匐,內相童鞭、大將軍煜蟎玩味,同平章事林召彥錯愕,更令人驚訝的是,同平章事秦柏也跪下了。 秦柏斟酌語言,緩緩道: “陛下,東京兵器工坊乃國之根本,肖氏是有功之族,縱有大錯,亦因減等處置,懇請陛下念肖氏無叛國之舉,讓肖氏戴罪立功!” 更始帝皺眉,語氣溫和: “秦學士足不出京畿,所見所聞有限,寡人不怪你!” 秦柏默然起身,束手靜立,人貴有自知,秦某人不值一提。 瞟向蔡相,更始帝的語氣漸厲: “燕雲十八州的蠻子打了幾十年,有哪一支胡人滅了族?一州一軍鎮,個個兵強馬壯、裝備精良,丞相大人,別告訴我,你不知情?” 氣氛驟然緊繃,事涉忠貞,誰也不敢亂說話。 為燕雲十八州提供兵器,是既定國策,秦相首倡,一直沿用,由肖氏自行控製,唯一的硬性要求,肖氏首先滿足煜氏的需求。 肖氏,竟為犬狨武裝了近兩百萬大軍! 而煜氏,也不是傻子,是派出一批又一批新人進去,偷學手藝。 肖氏為難,索性大開方便之門,隻要利益足夠,一切不是問題。 時間一長,其中的貓膩漸多,一乾權臣也身陷其中。 而蔡氏也不例外,蔡相一時不察,竟自陷窘境。 更始帝敢下死手,足證煜氏的製器工藝,已臻成熟! 又一份聖旨擬就,更始帝落下重重一筆,肖氏滅族。 牧氏遺族,不僅僅是褐氏、肖氏,當初的十萬精壯,個個是軍卒,不降者死,約五萬人被殲,其餘的,連同輔助,被有序分遣。 開枝散葉的遺族,人口激增至七十萬人,一直受到嚴密的監控。 大網罩下,幸存的牧氏遺族,又一次被兜進網裡,逃無可逃。 分散江南的牧氏遺族,也被樞密院的大內高手襲擊。 錯了,是屠殺、滅門,手段十分慘烈,無論婦孺,幾無活口。 大將軍府與江南行轅溝通過,林肇渚總督沒有表達意見。 取締天街! 更始帝頒下的聖旨,新朝境內,立即捕殺天街成員,令到即行。 狼仆飛升,早傳遍源陸,誰也不會感到突兀,天街早蛻化了。 捕殺行動非常高效,一逮一個準,鮮有漏網之魚。 天街與煜氏合作有年,相互信任的程度極高,高層、骨乾的交往頻繁,都上了對方的白名單,行蹤、特征都不避對方,是“一家人”! 同樣,樞密院剿殺天街成員的行動,也未受到江南行轅的掣肘。 東京兵器工坊,源陸的著名兵器製造工坊,安靜而祥和。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王宮被襲,樞密院遭了天災,七眼橋被夷為平地,跟肖氏有關係? 日子照過,高高的煙囪冒著黑煙,煆打精鐵的敲擊聲不絕於耳。 驀然,一處處秘道洞開,一隊隊甲士疾馳,各尋位置,將方圓百畝的兵器工坊團團圍住,又有捕快、巡隊配合做事,忙而不亂。 地下秘道更忙,數不清的甲士執刀快跑,占據工坊的秘道、秘庫。 還有,肖氏的居住區域,也被一隊隊甲士包圍,丘八越來越多。 事情有變,肖姓人暗暗警惕,將精壯組織起來,準備應付不測。 “老祖,大事不好!”一黑衣人撞開房門,失態驚呼。 老人,是東京兵器工坊的主事,肖氏的掌家老祖,聞言不悅道: “老七,做事要穩重,天塌不下來!” 老祖就是老祖,老七見老人泰山壓頂不變色的氣慨,頓時心安: “外間來了大隊人馬,將宅子團團圍住,請示下!” 老人一愣,又一驚,升起不妙的感覺,東京除了羽林軍,就是禁軍,不是訛人撈好處的部衙,不是刑部的訟棍、捕快,丘八來做什麼? 大步流星,老人瞧著大陣仗的軍馬,心裡漸漸沒底。 內監手捧金燦燦的聖旨,尖厲的聲音響起。 “肖氏忤逆,勾結天街圖謀不軌,當滅三族!” 老人匍匐在地,老淚縱流,雙手高舉,悲憤質問道: “陛下啊,肖氏忠心耿耿,怎可下此毒手?” 其實,老人有心裡準備,卻沒想到,真會有那麼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