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巨艦泊於《水神宮》的側畔，舷號001，是牧氏水軍的旗艦，雍國公的座艦，有十餘巨艦依次排列，黃褐色的罩衣，將一座座弩塔罩住，清一色的巨弩，百餘巨弩將《水神宮》全數籠罩。 　　巨艦，由慕容姑娘率領，從如意山莊出發，由吳淞口出海，再由渤海灣入黃河，輾轉千裡來到洛水，完成了歷史性的跨越。 　　一萬水軍、及兩萬輔助人員，約三分之一林島的嫡直混編其中。 　　林肇渚霸了江南，再涉足其它，會令人垢病，故借牧氏展足。 　　二十艘“商船”泊於對岸，是從雍城出發的水軍，除了物資，還載了兩萬甲士、戰馬隨行，是雍國公麾下的軍馬，定期輪值、外派。 　　近月的時間，花熊沒有閑著，是將二十裡的河提，全數塑化成花崗巖，並將河底淘深，足夠係泊巨艦，河兩岸被打造成巨型碼頭。 　　花熊勞苦功高，送來的零食、小吃，是任它挑選，太幸福了。 　　古樸的建築，洛陽工匠趕建的仿古建築。 　　霧濛濛的正麵，是大大的豎寫蝌蚪文《水神宮》，而側麵的高大大旗桿上，掛了一麵威風凜凜的大旗，誰都認得的小楷《如意水行》！ 　　不是牧羊不敬水神，而是，需置於牧氏的羽翼之下，庇護之。 　　《水神宮》逆勢誕生，極難生存，若無牧氏遮護，怕是朝生夕滅！ 　　“久仰！久仰！晚輩久聞慕容女俠的大名！” 　　傻丫頭朱菲汲著鼻涕，行晚輩禮，恭維慕容姑娘。 　　慕容姑娘樂不可支，連連送出香囊、花粉，朱菲猛汲鼻涕。 　　二愣子朱袍也要了一些，欲討妹紙歡心，小玩意不能少了。 　　慕容姑娘是武界的傳奇，一身功夫鬼神莫測，誰敢得罪她？ 　　真是牧羊？ 　　朱袍不“愣”了，朱菲不“汲”鼻涕了，事情大條！ 　　牧羊是慕容家的姑爺，慕容姑娘出場站臺，已是亮明了身份。 　　小混蛋而已，牧羊不足令朱氏忌憚，而是，其身份。 　　一頂雍國公的帽子，已令洛水的出口區域，成了牧羊的私地。 　　陰差陽錯，雍國公購地手續“合法”，並得到世子煜蘆“認可”！ 　　兩對茫眼對視，片刻又清澈，倆兄妹“嘿嘿”笑起來，風輕雲淡。 　　是不是牧羊，跟朱氏有關係？ 　　世家能來，牧氏憑什麼裹足不前？ 　　不再糾結，倆沒心沒肺的兄妹四下閑逛，領略牧氏的氣息。 　　牧氏將武技作為敲門磚，成為合格軍士的前提，而朱氏浸淫武技一輩子，是職業武者，孰是孰非、孰強孰弱，要比劃才知道。 　　呃，想入非非的朱袍，眼裡又現了茫然，牧氏會跟自己比拳腳？ 　　一輪弩箭齊射，十個朱袍也要送命！ 　　時辰到，鐘罄敲響，抑揚頓挫，絲毫不亂，莊嚴肅穆。 　　廟婆、廟公是資深神徒，浸淫此道一輩子，不會出岔子。 　　執事、雜役是洛神廟的老人，有序地忙碌著。 　　一襲湛藍色的素袍，頭挽蘿卜髻，艾思點燃三枝信香，低喃道： 　　“贊美水神！水神的恩澤，將惠及萬物蒼生！” 　　驟然，瞧熱鬧的朱袍、朱菲背脊發涼，心底寒氣直冒，涼颼颼地。 　　悄無聲息，《水神宮》之上憑空陡現一團水，又炸裂，水花四濺。 　　吊詭的是，水花又炸，一團團白霧飄逸，越散越多，越裹越大。 　　才幾個呼吸，濃濃的白霧“吞沒”了巨大的《水神宮》，罩住了未“拆封”的水神像，向更遠的地方散去，而且，濃霧越滾越多。 　　“贊美水神！”大師姐小安安、二師姐小思思躬身贊神。 　　“贊美水神！”《水神宮》的四十弟子匍匐祈神。 　　“贊美水神！”兩廟的信眾，虔誠禱神。 　　一道閃電穿透白霧，擊中彌封的石像，露出真麵目，朦朧真身。 　　牧羊抬頭，定定盯住縹緲星空，一時驚愕無比，太可怕了！ 　　恍惚看見巨大的宮殿，神座上的朦朧女神，正望向《水神宮》！ 　　牧羊受過天罰，認得宮殿、女神的品階，是與金仙相若的古神！ 　　噤若寒蟬，鉗口不言，牧羊低頭垂目，我什麼也沒瞧見！ 　　又是一道驚雷，射中《水神宮》的牌匾，字活了，竟印上水霧。 　　與活字相比，《如意水行》的大旗，是一場笑話。 　　石像活了，好像，是水神的真身，且開了尊口： 　　“眾生！念水神之名，得及時雨，山川禾苗復春！” 　　“眾生！念水神之名，除宿世的罪孽，心自在！” 　　“眾生！念水神之名，除惡懲奸，蕩盡世間汙穢！” 　　“眾生！信我者，撿財富，獲富貴，衣食無憂！” 　　“眾生！信我者，獲力量，得道法，縱橫星空！” 　　...... 　　呆若木雞！ 　　神使艾思的思緒亂了，一時理不清脈絡，洛衣真敢想！ 　　開光，是啟用道場的第一步，決定成敗的起手勢。 　　仙家道門，顯的是天降異像，而神人道，需要神跡。 　　神使艾思凝聚的一團水、衍生的漫天白霧，是溝通水神洛衣的媒介，洛衣憑冥冥中的感應，與自己的道場產生共鳴、並激活分身。 　　剩下的事，不用洛衣勞心，一縷分神足以應付。 　　眾生祈禱，是祈盼得到神助，或應驗，或浪費自己的時間、精力； 　　神，不能滿足每一個人的冀求，會以誓言闡述自己能做到的事。 　　神誓籠統而圓滑，不會麵麵俱到，更不會自陷窘境。 　　艾思見過水神的真身洛衣，知道她的能耐，如此宏願，能實現麼？ 　　鐘罄又敲，廟婆見好就收，不會讓水神太過勞神。 　　“贊美水神！水神的恩澤，將惠及萬姓眾生！” 　　眾弟子齊吟，又三拜九叩首，全了師徒之禮，才起身退了。 　　艾思長籲一口濁氣，神使不是弟子，勿需事事勞心。 　　弟子升座，四十二座道臺上，盤坐四十二名《水神宮》的弟子。 　　沒有誰糾纏艾思，僅僅是兩串炸雷，足令好奇者退卻。 　　《水神宮》開光，是特事簡辦，牧羊沒有請人捧場。 　　《如意水行》是洛陽的地界，牧羊是外來人，不應該失了地利。 　　廟婆、廟公、四十二弟子的親戚，敢加入《水神宮》的親戚，自然成了第一批被招募的土著，忠誠度、向心力、凝聚力較高。 　　而且，牧羊招募的，不是義工，而是拿月餉的勤快人。 　　洛神廟式微，是因千百年的洛神廟，從未顯示過神跡。 　　甭提水神砸下的閃電，就是神使艾思凝結的一團水，足令人興嘆！ 　　朱菲汲著鼻涕，笑嘻嘻地找上小安安，她們是熟人，關係不錯。 　　像是炸雷、閃電，不足為奇，東京屢有仙蹤，早看淡了。 　　源陸的神人道不顯，半仙混得風生水起，而一乾半仙，除了一身武技，最厲害的，是嘴皮子，還有吹破牛皮不臉紅的厚臉皮。 　　朱氏不喜半仙，也瞧不起蒙吃混喝的半仙。 　　直到今天，沒有一個半仙，顯示過仙法，展示過仙家道術！ 　　而一團無根水？卻顛覆了朱菲的認知。 　　區區無根水，威不足排山倒海，似無大用，卻是艾思展示的神術！ 　　朱氏見過太多的風景，朱菲不會被唬住，還想摸一摸底。 　　“姐姐見過大師姐！”朱菲恭恭敬敬，纏上了小安安。 　　能混到洛神廟的小領班，小安安的心智、閱歷肯定不俗： 　　“菲姐客氣，不知，我能幫上什麼忙？” 　　朱菲笑了，湊近了，汲著鼻涕，神忒忒的八卦道： 　　“大師姐，我見了神使施展的神跡，不知你能不能演示一遍？” 　　小安安笑了，裝模作樣地閉上眼睛，嘴裡嘀咕一通，才出聲： 　　“贊美水神！水神的恩澤，將惠及萬物蒼生！” 　　憑空浮現一團水，湛藍而清澈，靜靜地懸浮。 　　朱菲閉上眼睛，憑直覺探查，是真，是幻？ 　　失望了，一無所獲，唯一的結論，無論真假，小安安做到了。 　　水團蠕動，幻出一隻腦袋，長出脖子，又是身子、足爪。 　　一隻惟肖惟妙、透明的大公雞，眼睛眨不停，找書苑 wｗｗ.ｚhaoshｕyuan.com 還啄自己的羽毛。 　　朱菲呆看，一時腦袋陷入混沌，朱袍過來瞧熱鬧。 　　朱袍好奇，忍不住打聽： 　　“大師姐，如此神術，我們凡夫俗子能學麼？” 　　睜開眼睛，小安安淡淡道： 　　“贊美水神！勿需資質，不論老幼，心誠則靈！” 　　切！ 　　朱袍忍不住腹誹，小安安就是一枚大大的神棍，說話滴水不漏。 　　成了便好，若是失敗？則是，你的心不誠，對神的敬畏不夠。 　　瞧熱鬧的人多，便是牧氏、慕容氏的丘八，不會上路。 　　見朱氏倆兄妹扛上小安安，都圍過來，準備一看究竟。 　　朱袍坐臘，大名鼎鼎的俠義之人，豈可自毀名聲？ 　　既開口打聽，又無膽一試，不是江湖好漢的行徑。 　　祈語人人都會，《水神宮》弟子念了無數遍，沒人敢一試。 　　“贊美水神！水神的恩澤，將惠及萬物蒼生！”朱袍閉眼開口。 　　心動、念動，立即有應，腦海裡陡現一水滴。 　　一團水，浮現朱袍的頭頂，腳盆大小，藍汪汪地。 　　朱袍一驚，立生抗拒，是欲將水滴散了、驅逐。 　　“嘩啦！”頭頂的水團散了，傾而下，將朱袍澆了透心涼。 　　朱菲大喜，有樣學樣，也被自己凝聚的一團水，澆成落湯雞。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更多的人跟著學，神術哩！ 　　兩對茫眼對視，半晌不能聚焦，無論如何努力，腦海裡的水滴生根了，揮之不去，懵懂之間，朱袍、朱菲成了水神洛衣的信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