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時間,中州至東京的官道,成為源陸最繁忙的官道。 東水馬龍?川流不息?都無法描述其繁忙的程度。 夜色中,一輛香車馳入中州據點內院,朱皎白躬身靜立。 香車的門開、閉,又靜了。 朱皎白慚愧,唯感覺有微不可察的“風”吹過,再無異常。 甬道裡,仨青年拉開距離靜立,眼睛是閉上的。 中州據點被人“光顧”,且動用了百枝加強版的機括,卻仍未留下賊人,雖未丟失財物,真真令人汗顏,很丟臉的,才加強了戒備。 中州據點的前身是武館,與千千萬萬的普通武館一樣,沒有金山、銀山,也不會有玉玩古器,秘道、秘庫的作用,臨時藏身洞而已。 武者最值錢的東西:一幅好身板,硬朗的身子骨,出色的武技。 盡頭的密室一片狼藉,被人拆成了廢棄的土洞。 佝僂老嫗翻看石板上的洞痕,看得很仔細,大頭翁又接著查驗: “高麗《冬青門》的力爪?” 老嫗是老巫婆,聞訊後,即與朱大頭趕來,師兄妹聯手緝敵。 作為捕快世家的耆老,老嫗對江湖勢力、成名人物的研究十分深入,朱大頭是老輩的成名人物,對江湖人物不會陌生,故而揣測。 冬青,學名海東青,是高麗半島、遼東的猛禽,體型嬌小、兇悍無比,不但牙鋒、爪厲,其飛行速度極快,號稱天空獵手。 《冬青門》,是高麗皇族王氏的禦用道門,弟子是清一色的皇族。 完顏丹,後燕王世子完顏丹,混跡新朝的地界不算短,新朝視若無睹,煜氏、世家的心裡,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利益,家國算什麼? 而以家國河山的安危為已任的勢力,像林氏嫡直、朱氏… 早就盯上了完顏丹,行蹤、點滴,匯成了完整的案卷。 見老巫婆沒有否認,朱大頭又道: “後燕王世子妃崔主瑩?” 完顏氏與高麗皇室聯姻,不是見不得人的機密事,稍留心即可。 點頭,又搖頭,老巫婆的神情凝重,確認了一件事實: “石板上的孔洞光滑如玉,力爪功夫已致極境,孔洞即指粗,崔主瑩是女子,管事人專門觀察過,是纖纖五指,十指如蔥!” 朱大頭摸著碩大的光腦門,以掩飾尷尬。 中州據點的文案、賬房,是由吳氏的弟子充任,完顏丹、崔主瑩才進了大堂,就被一乾隱了形的捕快研究“透”了,包括底褲的顏色。 一個問題,令朱大頭感到了壓力: “完顏丹自幼進了《冬青門》?” 力爪十分難練,除了資質、毅力,更要從小練起,不超過六歲! 老巫婆凝重,雖不想承認,然而,完顏丹師出《冬青門》是事實。 朱大頭煩躁,又道: “根據種種跡象分析,完顏丹是癲狗,智伯、玉狼又是誰?” 假如,完顏丹是癲狗,加上狼仆的因素,種種詭譎又順理成章。 老巫婆嘆氣,對狼仆座下的三大弟子,吳氏有定論,卻又不合理。 “狼仆乃絕頂人物,其思其想太過匪夷所思,不可輕下結論!” 朱大頭甩了甩頭,將胡、漢大義,新朝的政局,統統拋了。 江湖人眥睚必報,不留隔夜仇,完顏丹敢砸場子,要付出代價! 初夜,寒風凜冽,十隊長龍與白晝無異,為了省錢、賺錢,拚了! 微風吹過,老巫婆確認了完顏丹、崔主瑩的血液特征,開始追蹤。 如風飄飛,老巫婆、朱大頭一前一後,沿著淡淡的血腥躡蹤而去。 追蹤術,汴梁吳氏的追蹤術,號稱源陸第一。 完顏丹妄自尊大,竟敢小瞧洛陽朱氏,終嘗苦果。 若非朱氏的嫡直老鬼死了七七八八,假如牧羊願意提供重裝機弩,且朱氏也肯花大價錢購買,完顏丹根本沒有逃生的機會。 不組建軍隊、不裝備軍械,是朱氏的祖訓、及千百年立世的根本! 向牧羊索要單兵機弩,已是極限。 追蹤術是捕快的看家本領,聽起來高大尚,不但神秘,還挺玄乎。 其實,追蹤術是狗屁,揭穿了,一文不值。 沿著嫌犯留下的線索,一路跟下去,就成了。 血跡追蹤,是入門級的初階追蹤術。 其原理,是追蹤者記下血液的特征,再遁著血腥味跟下去, 完顏丹、崔主瑩受了箭創,本身是一個開放性血源,其行走的軌跡就是兩條血線、血痕,即使風吹、雨浸,其味止變淡了,並未消失。 合格的追蹤者,就是一條訓練有素的獵狗,嗅覺十分靈敏。 隨著道行精進,嗅覺不再可靠,易受身體狀況、及外部環境的影響而失真,錯失最佳的緝捕時期,頂階的追蹤大家,其每一根毫毛、每一寸皮膚,都是最真實的感應器官,能感應溫度、濕度、氣味。 追蹤術入門易,出師難,鮮有出色人物。 貼著地麵掠飛,才過了不到半天的時間,老巫婆幾乎“看”見俊朗書生攙扶明艷女子逃命的樣子,雖有狼狽不堪,卻是疾掠如風。 一來,完顏丹、崔主瑩避開了要害,並受至命傷害; 或者,完顏丹、崔主瑩的身體素質過硬,體能甲級棒。 受了如此多的創傷,再棒的身體,也經不起細水長流式的放血。 想保命、想不落下後遺癥,倆嫌犯需要覓地療傷,處理傷口。 到了,老巫婆、朱大頭錯愕,又是麵麵相覷。 完顏丹、崔主瑩藏身的地點,是兩次中州劫案的案發地,岈口。 距中州二十餘裡,乾涸的河道直通黃河,河遁是最佳的逃亡路徑。 受傷的嫌犯不會從陸路逃遁,豫省是朱氏的基本盤,不敢弄險。 稍分辨,老巫婆確定,完顏丹、崔主瑩沒有分開逃亡。 又動了,老巫婆沿著河道,一路追蹤。 不止完顏丹、崔主瑩,還有五百騎匯合前行。 曾經來過一回,老巫婆熟悉河道的地形、地貎,不時停下觀察。 能容納五百軍馬藏身的地點,大約有五處。 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地域文化,對數字有不一樣的理解。 第四處,四通“事”,也通“死”,而異族,取四平八穩之意。 背靠山壁紮營,灰蒙蒙的牛皮賬篷靜悄悄,偶有軍馬低嘶。 老巫婆點頭,是確認了完顏丹、崔主瑩的氣息,已追上了正主。 朱大頭是打鬥專家,說乾就乾! 蹲馬步,是朱氏入門的基本功,雙腳麵與肩齊,收腹、挺胸、提臀,雙手握拳收於腰際,整套動作一絲不茍,眼睛平視山壁。 “開天!”舌綻春雷,朱大頭的右拳打出。 天地靜,有了短暫的恍惚,老巫婆羨慕,師兄的開天拳更厲害了。 “轟!啪!簌簌簌…”山石蹦射。 一隻拳頭,打出了百丈、尺徑的透明窟窿,將石壁打出一個大洞。 勁力一絲未泄,除了被掃中的賬篷、人、馬,絲毫未損。 老巫婆一呆,頓時無措。 朱大頭一滯,蓄了勢的左拳,再打不出去。 受到攻擊的完顏丹、崔主瑩,以及五百騎隨扈,竟是四散而逃,是騎著馬狂奔,一時場麵大亂,老巫婆暫時鎖不定正主的氣息。 開天拳是厲害,卻是武者技,不是大範圍攻擊的群殺技! 迅速交換眼神,老巫婆身如鬼魅,快速跟在狂奔的騎手身後,稍停又掉頭追向另一隊人馬,再換,是用最笨的法子,尋找嫌疑人。 健馬奔走,會帶起騎手的氣息,足夠老巫婆甄別。 朱大頭的左拳打出,右拳跟上,一騎騎健馬倒地,騎手成了碎肉。 三息,約百餘騎被擊斃,餘者星散。 老巫婆仍未鎖定正主,不得不繼續追蹤、甄別。 陰溝裡翻船了! 完顏丹、崔主瑩久走江湖,經驗非常老道,早想好了應付的法門。 五百餘人,都喝了長白山野山參的湯汁,由裡而外,濃而烈的藥味掩蓋了本尊的氣息,如此倉促、混亂的場麵,老巫婆難以甄別。 能短時間找上門的人,肯定是絕世高人,倆賊興不起一搏的膽氣。 又是最笨的辦法,朱大頭、老巫婆憑著絕快的身法,斃殺一個個狂奔的騎士,無差別攻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以期“錯殺”正主,是賭運氣。 一麵倒的屠殺,整整持續了三柱香,方圓二十裡,再無活口。 不僅僅朱大頭,老巫婆的開天拳同樣犀利,不一定弱了師兄。 又遊走,老巫婆近距離探察死騎的血腥味,又是三柱香時間。 死人,是五百數,完顏丹帶來的五百精銳,無一活命。 而正主完顏丹、崔主瑩的運氣不錯,沒有被“錯殺”! 受了傷的完顏丹、崔主瑩,肯定不是朱氏耆老的對手。 探察範圍擴大,二十裡、三十裡。 老巫婆一呆,真是老太婆生孩子,倒繃了,賊子夠狠! 完顏丹、崔主瑩受了外傷,浸不得水,此是,認知盲區。 而倆賊,居然匍匐水溝裡,四腳並用,快速爬行。 流水帶走了氣味,沖散了血跡,故而逃過篩查。 隻是倆賊短暫的休息,沾了河道上的圓石,才露了行跡。 不想了,老巫婆也要賭一把,沿著河道飛奔。 暗夜裡,兩顆若隱若現的人頭移走,快速栽進黃河裡。 望著茫茫蘆葦,朱大頭又向牧羊求援,沿河篩查私船。 走了,老家夥走了,又暗中潛回,牧氏的水軍也沒有收獲。 一天、兩天、三天,朱大頭熬不過,東京的情況復雜,不敢久離。 布下天羅地網,師兄妹走了,回東京了。 第五天,河道口泛起了水紋,兩條人影蠕動,爬淤泥裡喘氣。 有了力氣,氣色灰敗的完顏丹、崔主瑩又挪回河道,繼續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