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收拾海匪,且是不教而誅,引起輿論嘩然,更引起海匪反彈。 一聲令下,一艘艘海船離港,一夥夥海匪聚散,罷市備戰! 市麵混亂、兇險,牧羊、艾思足不出戶,胖房東陪著蹭吃蹭喝。 門虛掩,是為了官府查驗,避免誤會。 人麵五官是“苦”字,遇上了倒黴事,會更苦。 官府、世家瞎折騰的結果,借住民宿的客人,也乎全走了。 除了膽小的外來人盧大將、盧小兵,避時無處可去。 艾思無聊,沒話找話。 “海匪是賤民,真有那麼厲害?” 灌了一碗老鬼酒,胖房東的眼神玩味,禁不住調侃道: “帝國的世家,歷史最悠久、實力最強,莫過皇族王氏;而論人數、勢大、齊心,又以賤民世家為最,海匪壟斷了海獲,誰惹得起?” 住了一段時間,牧羊、艾思對高麗半島的現狀,有一定了解。 高麗帝國不缺糧,釜山道地處亞熱帶,一年四季可種水稻,中部的漢江道也可種植兩季,不僅自給有餘,年年都有餘糧收進官倉。 京畿道的玉米、土豆,可用作牲畜飼料,不會缺了肉食。 但是,高麗帝國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限製、禁養家畜! 高麗半島的肉食,八成來自海獲,兩成是河鮮,豬羊絕跡。 一個奇怪的念頭印上腦海,再也揮之不去,牧羊湧起了煩躁。 三千裡林蔭小道,是高麗帝國出兵中原的通道,十一座兵站是為征伐而建,或者準備了許多年,兵站是糧滿倉、軍械充足。 而陶朱氏一直為林蔭小道、兵站運送糧食、兵器,從未間斷; 巧的是,高麗帝國風調雨順,歲歲餘糧進倉,不怕爛了? 高麗帝國是成熟的政權,世家間的矛盾不足釀成劇變,內亂的可能性極低,糧食、成衣的儲存有時間限製,最多五年! 淘汰的陳穀、老麥挪作飼料,才是正途。 唯一,遼東的莽莽林海裡,駐紮了百萬大軍,日費浩糜。 假設成立? 靚女率領的精英,不是真正的精英,連海匪也打不過,配稱精英? 像京畿道官兵的戰力,竟連兩百海匪都弄不住,糟踏糧食了! 高麗帝國的精銳,不是京畿道的丘八,而是林海混操的大軍。 更嚴峻的事實,是巴三統領的遼東衛已經變質,甚至,是投敵! 三千裡崎嶇林蔭小道、茫茫莽原裡的秘密,是瞞不過遼東野人。 遼東莽原的千餘野人部落,才是遼東的真正土著。 帶了節奏的敲擊,是牧氏傳遞訊息的秘語,攜帶的斥候螺會“翻譯”成語言、文字,以最快的速度傳回牧村內堂,牧羊的心情更躁。 百萬大軍不是小分隊,不可能絕對匿蹤,其結集,總有蛛絲馬跡。 三千裡林蔭小道,車夫不是陶朱氏騾馬《張記》的趟子手,時間稍長,會有風聲傳出,林島、樞密院的暗子遍布天下,不可能不知道。 高麗帝國的物產有限,參與運輸的車隊、車夫不會多。 結論一,百萬高麗大軍的結集、輪替,不是通過林蔭小道進行; 結論二,遼闊的茫茫莽原裡,還有一條秘密的通道; 結論三,結論二錯誤,應有牧羊未知的蹊徑存在,能瞞天過海。 海?牧羊一呆,像是抓住了靈感! 高麗帝國有沒有成建製的水軍? 牧羊不知道,胖房東也未提及,遂套話道: “海匪勢大,卻仍是不入流的良民,官府派一隊戰艦征剿,足矣!” 胖房東一滯,古怪地瞟了瞟牧羊,真是沒出過門的雛鳥。 “官府玩甲兵還沒弄明白,哪有底蘊涉足戰艦、水軍?” 牧羊佯作羞慚,吶吶不能語,心中,有了揣測,或答案。 高麗半島三麵環海,不乏會水的體力人,水軍的兵源不虞匱乏。 真正的水軍,除了體力棒的漢子,更重要的,是硬件,是航速快、耐撞,並擁有中、重型射具的戰艦,燒錢的戰艦,並有配套的船塢。 強如中原王朝的皇族煜氏,也無力打造水軍。 高麗帝國的版圖約與三晉相當,富庶還不如江南一省。 擁用百萬正規軍,已是極限,還想擁有一支水軍? 再合理的推測,也隻是推測,需要佐證,特別是實錘佐證。 “真慚愧,直到今天,我還沒出過遠門,真想乘船出海看一看!” 眼裡有憐憫之意,胖房東感慨萬千,高麗半島三麵環海,北部又是杳無人煙的茫茫林海,像是連鄰居也沒一個,眼界、格局有限。 “聽說中原不錯,是非常美麗、富庶的花花世界,可惜,三千餘裡的茫茫林海,阻絕了學子上進的渠道,乘船出海?風險有點大!” 牧羊“咀嚼”話中真意,其中傳遞了重要訊息。 高麗帝國刻意營造中原富庶的氛圍,使之成為狩獵的理想敵; 三千裡林蔭小道是公開的秘密,十分難走,貎似走不到目的地; 無論高麗帝國是否擁有水軍,或是海匪擁有巨艦,出海遠行是既成事實,風險有點大?足證其艦船不夠大,或不夠堅固,偶爾出事。 臉上堆笑,眼裡有羨慕之意,牧羊“心馳神往”: “真想乘坐巨船去看一看外麵的世界,去哪裡登船?” 胖房東一怔,手僵住,半晌,才飲了碗中酒,感慨道: “哪有巨船?海匪都是苦哈哈,錯了,匪首個個都是有錢人,一艘船也要三十萬枚金珠,海匪是匪,是亡命之徒,掙的是命錢!” 又是重要訊息,海匪跑海的船,是中型貨船,不敢進了深海玩命,也止是沿著海岸線兜圈子罷,運氣差了遇上風暴,準玩完! 胖房東回避了外海的“榮景”,是因為海匪也沒見過。 高麗帝國、世家歧視玩海的船老大,諸道、郡的高檔會所,奢糜酒舍,是不會接待卑賤的海匪,再給多少錢,也不伺候。 而胖房東的民宿,認金銀不論出身,哪怕一頭豬,也不會被賺棄。 見牧羊的眼光熾熱,胖房東不忍拂其意,諄諄指教道: “若是觀風景,可徑去京畿道轄下的海濱,那裡盡有數不清的淺海養殖場,從比目魚、盧非魚、蛤蚧,應有盡有,美麗非凡!” 牧羊看過高麗半島的略圖,北部盡多淺灣、灘塗,是人工養殖海產的區域,數不清的船老大匯聚討生活,約占水產的三分之一份額。 見牧羊不為所動,胖房東的眼裡有欣賞之意: “中部漢江道的船老大,才是真正的漢子,竟敢成群結隊地追蹤魚汛,每每收獲頗豐,相對來說,風險較小,也不禁人上船觀漁!” 牧羊笑了,船老大的船就是“民宿”,不會是免費的。 胖房東的肥臉一紅,借喝酒掩飾尷尬。 海匪與胖房東是“全天候”的戰略夥伴關係,是利益共同體。 借宿的客人,會被胖房東“推薦”去京畿道的漁場,又去漢江道的“漁宿”,莫非,還有釜山道的遠海觀光?牧羊不由臆測。 而海匪,也會投桃報李,推薦客人來胖房東的民宿。 胖房東凝重,又搖頭感慨: “真正的歷練,莫過於出海,那才是出類拔萃的人生!” 牧羊心裡有揣測,靜候胖房東證實。 “釜山,是天然的優質良港,海匪興巨資建造了大型的船塢,靠泊釜山的船,莫不是名震帝國的功勛大船,出一趟海,就賺翻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功勛,是指進入貴族圈子的敲門磚,一般與軍事相關。 海匪的大船敢謂功勛? 其寓意,顯而易見。 高麗帝國承平日久,哪怕是皇子想靠軍功鍍金,也很難。 功勛,除了授與軍官,或者軍漢,輔助人員也可以獲授。 釜山道的海匪,承接了高麗帝國的軍事任務? 廣袤的遼東莽原,外沿是綿綿不絕的海岸線,海路結集兵員、供應軍需,不但隱蔽,且成本低廉,是為高麗帝國省下了高昂的費用。 按下情緒,牧羊不再關注海匪。 “《冬青門》乃國教,晚輩想去瞻仰一番,可有什麼禁忌?” 胖房東一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摸了摸肥頰,才想起一件事。 盧大將不是盧大將,盧小兵不是盧小兵。 倆小輩,不是釜山道的盧氏。 稍沉吟,胖房東有了判斷,倆小輩是琿春人氏,想出門見世麵。 “《冬青門》源啟長白天池,興旺城京畿,生根於釜山!” 牧羊愕然,稍回神,胖房東沒有妄言欺人。 坐鎮中原薊州廊橋《冬青門》據點的,就是釜山親王崔不破。 貴為高麗帝國的三親王之一,崔不破位高權重,又是經略中原的第一號人物、急先鋒,離了《冬青門》的庇護,老賊的膽沒有那麼肥! 《冬青門》專著於世俗,便是高麗天佑皇,也要“禮讓”三分。 海匪自成體係,不會怵了天佑皇帝,卻不敢違拗《冬青門》! 《冬青門》的總舵建在釜山,足見其立場。 《冬青門》的內院,是皇族、王族、勛貴紮堆的地方,又是子嗣、精英進修之地,匯聚了高麗帝國的精英,更代表全體勛貴的利益。 天佑皇帝是《冬青門》老貨的代言人,執行《冬青門》的意誌。 唯如此,崔不破才敢離了釜山道,放心坐鎮中原取事。 牧羊沮喪之情,溢於言表: “我聽說,《冬青門》的內院,才是精英深造的地方,我能麼?” 胖房東惋惜,撫慰道: “《冬青門》千百年的底蘊,武技、神通各有擅長,各憑機緣!” 神通? 牧羊心中警惕,摁下躁動的情緒,決定穩紮穩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