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少女跺足、錯愕、惋惜,是真為牧羊的莽撞,而惋惜。 牧羊目光掃過,倆少女的眼底清澈,不含雜質。 浼中生仰天嘆息,仨同伴搖頭不語,卻未惡語相向。 牧羊膩味,生性使然,不喜娘炮是本能,與利益、得失無關。 “公子好風骨,我喜歡!” 震天價的朗笑傳來,直惹得浼中生一夥皺眉。 倆少女的眼神古怪,忙不迭地低頭噤聲。 懶得理你,牧羊低頭喝酒,不會搭理閑得蛋疼的,無聊之人。 牧羊不喜娘炮,同樣,也不喜膀爺,特別是,自以為是的膀爺。 想通了,殺一個是殺,宰倆也是殺,牧羊不會手軟。 膀爺不是痞子,而是很有型的青年,充滿了爆發力的好青年。 身材頎長、勻稱、流暢,麥褐色的皮膚,身上沒有一塊贅肉。 牧羊的感覺,是戰鬥狀態的完顏丹,而完顏丹不喜裸露。 齊膝的牛犢皮褲,再配上長筒的皮靴,非常拉風、帥氣。 牧羊盯住皮褲、長靴,是見到傳聞中的,魚皮套裝。 真正刺激眼球,錯亂三觀的,是膀爺的發型、頭飾。 雞公頭! 蠻荒時代的源陸,曾出現過的雞公頭。 勇士,蠻荒時代的勇士,清一色的雞公頭。 臉上除了眉毛,長毛、短毛、毫毛統統剃掉,是用佩刀完成。 戰刀是否鋒利,止看勇士的臉蛋,就一清二楚,誰也作不得假。 鬢毛,兩側的鬢毛,也要剃得精光,是防止落發拂進眼睛。 頂毛、及腦後的長發,需用一發箍固定,成為拉風的雞冠發型。 牧羊恍惚,真弄不清,膀爺的復古發型,到底想要凸顯什麼? 遠古的蠻荒,憑的是一身力氣,及手裡的石頭、棍棒,誰的力氣大、誰的速度快,存活的機會大增,並能獵獲更多的野獸。 崇拜勇士,是蠻荒的生存法則。 隨著文明進步,工具、兵器成為主流,掌握製式兵器的軍隊成為終極力量,什麼勇士、什麼萬人敵,一輪輪齊射?終成鏡花水月。 中原的製式大軍橫掃一切,勇士成為歷史,雞公頭早已絕跡。 哪怕是北狄、西羌、犬狨的胡人,也止插一根野雞毛。 見牧羊不鳥自己,膀爺尷尬,摸著雞公頭乾笑不已。 浼中生忘了漢江,也忘了離別愁悵,更忘了牧羊的冷懟,施施然去了鄰近的木榭,麵積很大、設施齊全的木榭,身後跟隨的人很多。 膀爺瞟了瞟浼中生,又掃了掃牧羊,嗬嗬一笑,又恢復自信。 “我叫漢江子,粗人一枚,整日舞拳掄棒,最看不慣娘炮!” 呃!滿場靜寂! 浼中生的耳朵像塞了驢毛,根本聽不清膀爺嚎什麼! 漢江子像是浼中生的對頭,好事者不會少了,毗鄰牧羊住的亭子、又與浼中生占的木榭對麵,恰好是一座相類的木榭,有人出言相邀: “漢江子譽滿天下,是我輩之楷模,請大俠入內暢敘!” 艾思被雷倒,牧羊錯愕,見過不要臉的,而漢江道猶甚。 牧羊稱霸雍城,也沒誰送一頂“大俠”的帽子,“小俠”也沒有。 兩堆人,是兩類勢力,互看不順眼的“勢力”! 漸有人尋來,衣衫光鮮、文質彬彬的,請進右邊浼中生的木榭。 身材魁梧的昂昂大丈夫,自與漢江子見禮,拽凳坐下。 風雲際會,緣起牧羊,兩堆人馬不是善茬,漸漸蓄勢。 牧羊不能走,傻子才會走,隻要他敢走?立成兩堆人的活靶。 牧羊瞟了瞟迷醉的倆少女,吩咐自己擺宴,再自娛自樂。 大土甕倒滿了清水,艾思揮刀斬骨,將半片羊骨剁小扔進甕裡,又將一塊塊帶皮、帶肥瘦的羔羊肉切片、堆好,蘸汁調好。 酒,是牧村的青稞酒,雖名貴,卻不稀罕,走私販子早運來了。 花熊歡呼,神龍雀躍,整天見的是泡菜,聞的是泡菜,早膩了。 倆少女羞澀,是真饞了,不再關注偶像浼中生,還有猛男漢江子。 一人一壇青稞酒,花熊、神龍不會挪下。 涮羊肉的香霧逸散,頓有客人不滿,大聲吆喝: “小翠姬,怎地私藏了好貨,不讓我們得嘗?” 小翠姬不是倆少女,而是開客棧的老板娘,戴了珠翠的老板娘。 “切!小黃毛,有本事,去中原走一遭,待回來,什麼都有了!” 牧羊一驚,看走眼了,看似珠光寶氣的貴女,居然,是老板娘。 老板娘不簡單,才聞一聞,就知端倪,窺到牧羊的一絲線索。 行商?私商?唯有走林蔭小道的狠人,才會有大收獲。 老板娘是掙便宜錢的主,不會輕易得罪狠人,話止說一半。 像是觸及禁忌,不會有人再為難老板娘,更不會撩拔牧羊。 勸君再喝一碗酒,開唇啟齒秘聞無! 連灌三大碗,不是茶盅,不是小碗,而是爽爽的大海碗。 酡紅爬上臉頰,倆少女伸筷自樂,眼角的餘光,卻是瞟向牧羊。 公子年少、俊俏,且又多金、豪爽,任誰也不會反感、抵觸。 又開了土壇子,又斟滿了酒。 少女實在憋不住了,總是白吃白喝,臉上總掛不住,遂自說自話: “漢江子姓李,乃《冬青門》外堂翹楚,與浼中生並駕齊驅!” 牧羊笑了,憑空,又多了幾簍鹵豬蹄、雞爪、雞翅,佐酒好物。 不動聲色,少女伸出纖纖小手,撈走一隻大豬蹄,真過癮。 高麗帝國限養、禁養家畜,哪有餘物做燒鹵? 牧羊詫異,漢江子姓李,應是李氏天驕,怎會混了外堂? 見了牧羊的表情,倆少女吃吃笑,又撕了雞翅塞嘴裡。 不是牧羊矜持,而是有顧忌,先回懟了浼中生,又狠狠地削了漢江子的臉麵,不應、也不該再提及倆天驕的名諱,太尷尬了。 亭子不是密室,倆少女又非江湖油子,不會隱語,也不會唇語,隻要出聲,浼中生、漢江子、老板娘能聽得清清楚楚,不會漏一字。 胡吃海喝一通,倆少女輪流為牧羊解惑,為吃白食減輕負罪感。 “《冬青門》歷史悠久,底蘊深厚無比,內院、外堂各有千秋,難分軒輊,不能一言蔽之!內院修神通,外堂重武技,側重不同!” 見牧羊、艾思無動於衷,少女訝然,一時摸不清狀況。 牧羊、艾思見過活生生的狼仆,一身戰力驚天,硬扛天罰毫不畏懼,與悍勇的狼仆大人相比,釜山親王崔不破真不是玩意。 或許,狼仆座下大弟子癲狗,還堪入眼。 浼中生、漢江子或不凡,落在牧羊的眼裡,最多與白毛捕頭相若。 不是沒有收獲! 少女的無心之言為牧羊消除了誤解,對《冬青門》了解又深一層。 對《冬青門》的了解,是從薊州廊橋大棒子下開始,牧羊知道內院、外堂的區別,而林蔭小道的海冬青,又給牧羊留下深刻的印象。 內院精英、外堂弟子、海冬青構成了《冬青門》! 而高麗帝國與《冬青門》的復雜關係,令牧羊對其老貨十分忌憚。 若高麗帝國、《冬青門》的老貨出身內院?其戰力,深不可測。 眼下,牧羊見了出身外堂的天驕,又與內院的浼中生比肩? 牧羊可以肯定,釜山親王崔不破的實力,代表了《冬青門》的大致水平,同類老貨僅比崔不破弱一點點,或強一點點,不會有突破。 少女喝麻了,舌頭有點大,艾思又添上羊湯醒酒。 氣氛起了,不是亭子,而是遙懟的木榭,酒能消愁,也能激仇。 漢江子舉杯,是直筒的長琉璃杯,一杯一斤漢江清酒,大笑道: “浼浼生思密噠,你我相識、相搏無數年,不如今天分勝負?” 說完,杯口對著喉嚨,自顧自地往下倒,浼中生不屑,不陰不陽: “江江子思密噠,憑你三笨步的功夫,是連爺的毛也撈不到!” 漢江子微笑不語,身側漢子哂笑,不懷好意地調侃道: “浼浼生思密噠,甭弄錯了,您的漏口上,有一根毛麼?” 一窈窕男子掩嘴輕笑,擺手道: “長白山的跑山豬毛多,是您的兄弟思密噠?” 牧羊失神,艾思笑噴,花熊滿地打滾,神龍呆呆地望著前方。 倆少女麵麵相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同樣的劇本,每年都要演三回,了無新意。 起哄,有貶、有加油,看客不嫌事大,使勁的拱火: “兩位的嘴炮功夫見漲,又能如何?不如擼袖子開乾!” 喝高了,情緒高漲,一女子瞟了瞟浼中生,不屑地調侃: “浼浼生思密噠,為公允起見,誰都要脫得隻剩褲衩,才精采!” 少女失神,嘴裡咕噥道: “公子見笑了,浼中生、漢江子相爭無數年,一直沒有輸贏,各自的擁躉都不服氣,隻要遇上了,又是龍虎鬥,唉,何年是頭?” 牧羊微笑不語,不會發表意見。 浼中生、漢江子或是伯仲之間,卻非無法分出勝負。 誰都有壓箱底的絕活、撒手鐧,甫出,即見生死。 倆人是同門,不是生死大仇,才會一直耗下去。 驀然,牧羊捕捉到一個細節,相爭無數年?他們不是青年? 見牧羊的表情,少女尷尬,偶像哩,說出口,像是三觀不正。 吐出一骨節,是鹵豬尾的骨節,另一少女終於閑了。 “年齡不是問題,性別也不是事,《冬青門》的中流砥柱,哪一個不是百歲開外?我還聽說,廟裡還有千年的老祖,不足為奇!” 見牧羊不信,少女又拿不出真憑實據,半晌,才幽幽道: “浼中生大人今年才六十有九,漢江子六十六,才起步哩!” 牧羊、艾思如遭雷劈,是懷疑,自己的路,是不是錯了? 牧羊九歲藝成,十二歲出道,今年才虛度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