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禮物也收了,還不回家省親?” 語帶調侃的笑罵聲,輕輕傳進亭子裡。 倆少女一呆,趕緊低頭,忙不迭地從後門溜走了。 “律嚏嚏…”灰一、灰二刨食嫩草,好奇地打量不速之客。 呃,錯了! 不是客,是房東,是珠光寶氣的老板娘,身後跟著小蘿莉。 灰一、灰二沒有感受到敵意,自然不會抵觸。 老板娘點頭示意,是尊重。 知道灰馬不凡,老板娘不會輕慢了,客套是必須的。 怕什麼來什麼! 牧羊僵笑迎客,艾思簡單收拾,又換上碗筷,請入席。 憑牧羊的身手,即使不敵,逃走不難,卻無把握護得同伴周全。 花熊的眼睛眨呀眨,神龍死死盯住小蘿莉,場麵尷尬。 “有花雕麼?”老板娘不客氣,誰客氣,誰是傻子。 花熊肉痛,神龍的眼睛發光,花雕是江南名酒,與女兒紅齊名。 但是,康都花無影送來的花雕,都是上了歲數的年份酒! “真是好酒!味甘綿長,回味無窮!”老板娘呡了一口。 酒過三巡,一雙鳳眼,又與兩雙俏眼凝視,亭子裡靜了。 無敵意,是審視、窺探。 沒有言語,即使說了,也無用,對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及判斷。 俏眼不是桃花眼,也不是杏眼,而是與鳳眼相類的狹長眼眸。 而牧羊,體悟了銳利,如鷹眼一樣的銳利,是先天的銳利。 “廟裡的千年老祖?” 一呆,兩雙俏眼浮現了茫然,點頭,又搖頭,老板娘悠悠道: “翠姬,《冬青門》唯一的千年老祖,不問世事已久!” 牧羊的眼神復雜,能布下歲月空間的人,擁有千年壽,不足為奇。 見牧羊瞟過來,小蘿莉笑了,趕緊撇清道: “夜靈,跟《冬青門》沒瓜葛,與翠姬不認識,虛歲十二!” 艾思發呆,是琢磨話中真偽,一時理不清,暫時失措。 牧羊信了,翠姬是人,是異人,海冬青化形的異人,或稱精怪。 夜靈,也是精怪,故而與翠姬的關係,怪怪地。 牧羊心虛,不由敷衍道: “源陸是您的家,卻限製了您的發展,何不離去?” 翠姬笑了,有苦澀、有無奈,也有一絲喜意,笑著回懟道: “天道忘了翠姬,我想走,也做不到!倒是雍國公挨了兩次天罰,仍貪戀中原的權位、富貴,又該作何解釋?做人不能太過雙標!” 牧羊一凜,狼仆遭了池魚之殃,翠姬憑蛛絲馬跡,就逮到了正主。 翠姬此來,不是為了口舌之爭,是另有目的,故而姿態很低。 “一方水土養一方生靈,翠姬懂得感恩,故而滯留千年,若高麗受到外敵入侵,翠姬必以死相護,僅止而已,翠姬不會助紂為虐!” 牧羊心裡沒底,憑翠姬之能,何用求上自己? 與夜靈有關係?牧羊眼角的餘光,又打量夜靈。 精怪是人類,不顯原身就是正常的人,牧羊通達,不會歧視精怪。 臉更白,夜靈低頭不語,牧羊窺不透深淺。 翠姬嘆氣,雍國公年紀輕輕,卻有如此成就。 而浼中生、漢江子,高麗土鱉罷了,整日裡牛氣烘烘窩裡縱橫! 翠姬是高麗帝國的頂尖人物,縱使超然物外,想做事舉手之勞! 越是大人物,求上門的事,肯定非常棘手。 牧羊不會給翠姬“送”梯子,更不會自己“爬竿”找事。 牧羊會根據翠姬的想法,再想辦法推諉、推托,一推三二五! 夜靈摸了摸花熊的額頭,又為神龍添酒,卻得不到積極的回應。 花熊是牧羊的眷屬獸,知道牧羊的真實想法,不會跟夜靈熱絡; 神龍的年幼,器量不會大,隱覺得,夜靈欲跟自己“爭”,像是親情,像是寵愛,而艾思,直到現在,也猜不到翠姬的真實意圖。 喝酒,飲酒度日,以酒掩飾尷尬。 大甕撤了,炭火撤了,一盤盤、一碟碟熱菜上桌,翠姬驚訝。 翠姬非常自傲,像是歲月空間,已是源陸的頂階道術。 而花熊? 翠姬不會好奇,更不會刨根問底,姑且裝懵。 保留一絲隱秘,是對牧羊的尊重,除非,是掀桌子攤牌! 翠姬是地主,占了主場優勢,但有求於牧羊; 牧羊是過江龍,失了地利、人和,受製於翠姬,卻是閑家。 翠姬活過悠長的歲月,欲事成,先要取得牧羊的信任。 難,很難,非常地難! 翠姬、牧羊都是頂尖人物,很難相信別人。 牧羊沉默,艾思靜聽,花熊、神龍喝著酒瞧戲。 苦了翠姬,隻得自言自語、自說自話: “《冬青門》的衍化出乎意料,是一分為三!” 是實話,大實話,牧羊失笑,事件、事物的衍化,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便是掌權的老祖也無力改變,更何況,《冬青門》脫離了仙家道門的範疇,是將一乾權貴、勛親深度綁定,會更復雜。 果然,翠姬苦笑,自嘲道: “高麗人尚武,而對武的理解有異,《冬青門》一分為三,京畿道王氏崇尚軍力,大力發展製式軍隊,實力最強、戰力最強!” “《冬青門》成了王氏訓練合格丘八的工具!” 牧羊錯愕,再細想,又是情理中事。 “漢江道的李氏、韓氏喜張揚,是想子嗣個個成為人傑!” 牧羊默然,高麗的地盤小了,世家想的,是提高自己的實力。 “釜山道是另類的天堂,不建軍隊、不訓子嗣,癡迷於禽鳥!” 牧羊疑惑,不好問,問了也白問,翠姬不會絮叨、廢話。 夜靈笑了,眼底清澈,語聲杳杳: “有機會,我陪你們去體悟,什麼是鳥的天堂!” 事情明瞭,是夜靈!牧羊扭頭,跟本不與她對目光, 翻了翻白眼,夜靈氣悶,自己撈起一壇花雕,仰頭飲盡。 沒有理會夜靈,也沒看見牧羊的表情,翠姬自顧自話: “維護《冬青門》千百年、守護高麗千百年,到頭來,我跟夜靈成了《冬青門》的另類,高麗帝國的眼中釘、絆腳石!” 牧羊被驚到,碗中酒傾下,怔怔回神。 看似天方夜譚,卻是情理中事,高麗帝國的世家、權貴,盤踞了《冬青門》的高層權位,翠姬早被架空,若非身手了得,早該死了。 “翠姬大人手段了得,護不住夜靈的周全?” 懸著的心,終於放回肚子裡,翠姬輕鬆許多: “心鬆懈,氣機鬆動,保不住什麼時候,會被天道察覺!” 牧羊挨過兩次天罰,知道其中的奧妙,不會詰懟翠姬。 “憑夜靈大人的身手,天下盡可去得,何必多此一舉?” 翠姬被雷倒,夜靈怒目瞪視,牧羊渾然不覺。 翠姬更苦,江湖傳言不虛,牧羊就是一個混蛋! “唉,夜靈天生異稟,化形時,生命力開始流逝,活不過十二歲!” 如驚雷! 艾思、花熊、神龍盯住夜靈,眼有憐憫之意,連灰馬也有悲意。 呃,牧羊除外,憑他的眼力,早瞧出異常,不想惹麻煩。 都轉頭,個個盯住牧羊,怎地,心如鐵石? 牧羊語塞,什麼樣的理由,統統是不妥,唯有,接納夜靈! “夜靈是吧?趕緊搬行李,明天一早出發!” 臉上罕見浮起紅暈,夜靈嘬嘴,尖厲的胡哨聲傳得很遠。 稍緩,一縷白影如風,穿街走巷,侵門踏戶,進了亭子。 白馬,雄峻的白馬,正忙著跟灰一、灰二親熱,惺惺相惜。 好馬,真是好馬,與灰馬藏拙不同,白馬表裡如一。 見牧羊瞟過來,翠姬輕啐,習慣了,不再理會牧羊的感受。 “小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天無絕人之路,跟了雍國公,或能獲得一線生機!” 真性情流露,通達如夜靈,也覺鼻中酸楚,與翠姬依依。 戚戚伴戚戚,越送越戚戚,翠姬心神俱戚,不得不掩麵而去。 “咿呀呀!”花熊大急,對著翠姬的背影叫喚。 真是的,廟裡的千年老祖呢,送行不必了,連禮物也免了? 似有感應,翠姬一頓,臉皮掛不住,忍不住嘮叨: “我的,就是小夜的,我有的,小夜都有!” “噗嗤!”見翠姬受窘,夜靈破天荒地笑了。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翠姬屢受刺激,終於漰潰,消失了。 又坐下來,家裡添了人口,自然要慶賀一番。 夜靈摸出一把鬆子,全是拇指大的塔鬆籽,香味濃烈。 “花熊,莫貪嘴,最多三顆!”牧羊及時提醒。 鬆子非凡品,是添了補血、旺命的藥物熬煮,特別是野山參。 憑藥力,應該,是傳說中的千年野山參。 又翻白眼,夜靈的手,是纖纖小手,一把才七粒,不會多。 牧羊是岐黃大師,不會胡言亂語,花熊心虛,捏了一枚丟嘴裡。 閉上眼睛,一股暖流隨著口水流進腹裡,渾身暖洋洋。 神龍不敢大意,也隻嗑了一粒。 夜靈氣極,賭氣扔了三粒,灰一、灰二、白馬都得一粒。 懶得理你,牧羊不會慣著夜靈,哪怕是眼裡起了霧,也不慣! 艾思不忍,雖不知牧羊的心思,也不願夜靈受委屈,頻頻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