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父,真要搬去徽省?”青年帝者憔悴不堪,有氣無力。 偽帝,鴻運皇煜蘆再平庸,也知道大帥林肇渚不好惹。 南國鼎盛時期,煜氏坐擁一百六十萬大軍,也不敢與之一戰。 眼下鴻運朝才五十萬人馬,拿什麼跟林肇渚爭鬥? 相父? 新朝的前副相,主持新朝內閣、新朝的第一國賊秦柏! 童狗一介武夫,餘樹森一個兵痞,鴻運皇能倚仗的,唯有秦柏。 叛了新朝,舍了親爹煜米,鴻運皇煜蘆認了國賊作父,尊相父。 鴻運朝如大海一葉孤舟,人人自危,唯有相國秦柏例外。 氣色不錯,頭髻梳理得一絲不亂,秦柏手裡搖著一把折扇悠悠道: “據內報,林肇渚集重兵蘇北,加上魯省軍鎮準備北伐,隻有一鎮精銳留守康都,而兩鎮新軍組建倉促,沒有什麼戰力,眼下江南空虛,正是我輩趁火打劫的好時機,機會稍縱即逝,錯失太可惜了!” 喜色閃過,鴻運皇又陷入沮喪,宏偉藍圖再壯觀,難敵現實殘酷。 經歷過起起落落,煜蘆不再天真,精神上不再依賴秦柏。 “相父,林肇渚乃行武第一人,虛虛實實的事不可妄測,依我之見,還不如留守東京待變,畢竟,明暗擁護我的世家不是少數!” 林肇渚殺伐果決,或對新朝、更始帝留有餘地,其他人可要小心。 作為老牌行武,林肇渚對時局的判斷,會不如秦柏? 頭腦稍清醒一點點的人,都會如此想。 秦柏一怔,又重新審視煜蘆,煜氏出了明君,可惜,卻成了傀儡。 “林肇渚屯重兵於蘇北,或明天,或今天晚上,會西進勤王!” 一激淩,鴻運皇頭皮發麻,勤王是維護正統皇權的代名詞,包括抵禦異族入侵,討伐亂臣賊子叛變、篡位,煜蘆正是篡逆的偽帝。 見煜蘆又恢復混沌、糊塗,秦柏眼裡閃過一絲得色。 林肇渚一代名將,非常愛惜羽毛,不是不想平叛、剿胡,而是礙著新朝、更始帝,割據江南是為自保,是極限、底線,不可再造次。 秦柏能想到的,陳代帆也會想到。 否則,蝸居皇城的更始帝?怕是早就城破、喪命! 更始帝還是新朝的帝王?煜米還活著?林肇渚不會越雷池半步。 眼神充滿無助,明知秦柏是國賊,鴻運皇不得不再次倚仗國賊。 “相父,哪天可以出行?” 秦柏的眼神,罕見地閃過狠戾,咬牙切齒道: “時日不多,可得快了,最多兩天!” 秦柏諳熟歷史,亂世用重典的故事比比皆是,不會手軟。 “哈哈,秦柏大人也撐不住了?”聲音忽左忽右,中氣十足。 “嘿嘿,秦柏何不去大燕?老狼想你了!”陰陽怪氣,森森然。 “有刺客,護駕!”秦柏沉默,而鴻運皇被嚇到了。 來人顯是絕頂人物,對新朝、東京的局勢了若指掌,完顏丹統領的兩百萬胡騎滯留黃河對岸,竟被禁軍第七鎮死死釘住,難有進展。 林肇渚斷了大燕的糧道,完顏丹的存糧不多,真撐不住了。 不是不敢冒險搶渡,而是林肇渚屯重兵於蘇北,正欲撿便宜。 “真當自己鴻運罩頭?”聲音有不屑,更有憤怒。 世家裡,誰都有潛質做叛徒,隻要價錢合適,什麼都可交易。 但是,誰要是真成了叛徒,家族內會群起攻之。 梟雄例外,像林氏,支係個個都是梟雄,沒有誰敢說他的不是。 煜蘆是蠢蛋、庸才,唯有血脈、身份有點用處,傀儡而已。 誰都瞧不起傀儡,煜氏共厭之! “轟隆隆…”沉重的車軲轆聲,震顫著地麵。 重甲標的重裝甲車,清一色的駟馬大車,是移動的堡壘。 第一輛甲車停下,刺耳的摩擦聲不絕於耳,是調整重弩瞄準。 第二輛、第三輛、第四輛,直到五十輛甲車圍住了大賬。 如此陣仗,鴻運皇、相國怎麼不逃? 呃,禁軍第二鎮是鴻運皇的“行宮”,且是唯一的安全居所。 敢出去? 鴻運皇不再是帝王,而是喪家之犬,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救駕!趕緊救駕!餘愛卿救駕!”鴻運皇大駭,哀聲驚呼。 布置妥當,某一輛甲車的門打開,車頂上站了兩個人。 精氣神十足的老人,蘇氏的掌家老祖,又認祖歸宗的煜蘇。 “逆子,餘樹森屢受國恩,卻認賊作父,已被正法了!” 如晴天霹靂,偽帝煜蘆像被抽了脊梁,軟綿綿地倒下。 “眾愛卿,齊心協力護聯沖出重圍,定有重謝,至少是郡王!” 切! 煜蘆太過吝嗇,連口頭便宜都舍不得,許下親王會死? 自古功高莫過救駕,分一半江山、嫁出掌上明珠的比比皆是。 而且,煜蘆是兩肩扛一張嘴,沒有地盤、臣民、軍隊,能兌現麼? 秦柏閉上眼睛,像是別人家的事,他是一個外人。 不擔心性命?不怕被除掉? 真不怕!若煜米沒有揭破國賊的身份,誰都會斬之立功。 眼下則不成,秦柏是國賊,是犬狨大燕的內應,誰敢殺他? 犬狨胡族陣兵兩百萬,更有八十萬胡騎肆虐豫省,誰敢惹麻煩? “桀桀桀…”怪笑連連,如夜梟,又如貓嚎春,聽得頭皮發麻。 “小兔崽子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跟我混吧,童鞭不敢怎地!” 不是心善,而是窺見內心。 內監是怪物,尋常人無法揣度其思維,最親近的人也不行。 而老人,無須如老嫗的老人,恰好,也是內監,大內監。 與童狗、童蠍齊名的大內三傑之一,碩果僅存的童貓。 七眼橋之變,更始帝、童鞭的替身被牧羊宰了,惹得更始帝驚怒,而擔負大內護衛之責的童蠍,仍是曖昧不清,不願供出合夥人。 時值新朝鼎盛,更始帝一言九鼎,便令童貓“衣錦”還鄉。 童狗倡亂,終被童鞭乾掉,童蠍不甘寂寞,又出山了。 童蠍不在其位,其徒子、徒孫夾著尾巴做人,躲過數場災禍。 亦因此,童蠍一係的實力相對保留,足與跟童鞭叫板。 若是更始帝強勢,給童蠍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冒頭。 失了更始帝的強助,童鞭也要夾著尾巴做人,不敢大弄。 “多謝老祖提攜,奴婢感激不盡!”片刻間,一中年白麵人投誠。 有一,就會有二、有三,很快,千數的內監四散歸降。 又是黑衣人,跟隨童狗混的大內高手,民間豪傑,約兩百數。 童蠍的心裡樂開了花,平添千二百數的高手,誰不歡喜? “逆子,還不束手就擒?”煜蘇不耐,大聲喝斥。 求救的眼神,頻頻望向秦柏,煜蘆知道後果,不甘束手。 皇宮裡有冷宮,是幽禁先帝妃子、犯錯皇親的地方,生不如死! 秦柏沒有表情,煜蘆的價值蕩然無存,還不如一隻癩皮狗。 醒了,煜蘆醒了,成了廢帝的皇族,還不如一個嫡庶子。 雖是生不如死,煜蘆卻仍不願意死,好死不如賴活著。 請上甲車,煜蘆的歸宿就是冷宮,慚悔餘生吧! 煜蘇又望向大賬,空蕩蕩的大賬隻剩一人,第一國賊秦柏。 “秦先生還沒想清楚麼?不管你是不是智狽,使命完成了!” 秦柏身體微顫,終於色變,他與煜蘆一樣,完成了使命。 憑秦柏之智,聽得出煜蘇的喻意,秦柏走錯了關鍵性的一步! 不扶持煜蘆,請童狗做事,並暗示李傳回輔佐?… 秦柏仍是新朝的副相,“忠於”更始帝的肱骨重臣! 更始帝還要“倚重”秦柏副相,甚至,直接擔任相國。 明知第一國賊,跟隨更始帝的國賊?不是漢奸! 處於不同的立場,老賊、小賊、蟊賊不一定是壞人,不一定人人痛恨,哪怕摁上第一國賊的帽子?秦柏仍是中原名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朝中重臣! 迎合犬狨胡族不是秘密,而秦柏公開扶立煜蘆、分裂新朝? 秦柏不僅是國賊,且是損害中原漢人利益的漢奸! 國賊,是利益受到侵害的勢力、個人對政敵的汙謂,而漢奸? 則是中原的敵人,全體漢人的公敵! 回不去了! 誰主政?誰奪取政權?哪怕是大燕占了中原? 也沒秦柏的事了。 智狽是老狼仆的弟子,跟新任狼仆大燕太祖沒有關係,大弟子癲狗更不會捉虱子往衣襟裡塞,即使奪得天下,也不會有秦柏立足之地。 中原世家、諸侯更不會任用秦柏。 漢奸的名聲太臭,誰也不願沾邊。 又回到原點! 與鴻運皇煜蘆一樣,秦柏的價值為負,沒有人稀罕! 殺與不殺,都是一個效果。 或者,新政權正好拿秦柏的人頭立威! 想通此節,秦柏不再矜持,不敢拿捏,乖乖地配合。 更始帝沒有去冷宮,那是妃嬪該去的地方,包括子女。 當然,如果新帝不嫌棄,瞧上了某某美人,可傳牌征召進宮。 煜粟依約將更始帝煜米、正妻送到樞密院,內監開始清理皇宮。 廢帝煜蘆? 煜蘇膩味,童貓蔫壞,竟將煜蘆也送進樞密院,故意惡心童鞭。 而秦柏畏懼童鞭,死活不肯去樞密院,無奈之下,送去大理寺獄。 一乾百官,統統下了大獄,府邸暫時封存。 才一天功夫,喧囂一時的鴻運皇朝,瞬間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