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禁軍第二鎮大營人聲鼎沸、熙熙攘攘,文官武將行色匆匆。 五鎮禁軍同氣連枝,一同謀劃攻徽方略,其餘四鎮也派人觀摩。 唯有杜發倫的第七鎮仍駐守中州碼頭,未摻和其中。 除了武將,鴻運朝的文官也忙得腳不沾地,事更多、更復雜。 副相李傳回神采飛揚,再無一絲晦暗之氣,正主持內閣運轉。 前方要打仗,後勤要跟上,悠關自己的前程性命,文官很上心。 東京至徽省有一條官道,適合大軍征伐,後勤保障的難度不大。 豫省、徽省是新朝的主要行省,有順暢官道不足為奇。 距離? 康都至徽省預設的前線?與東京至徽省的主要郡縣大致相若。 林肇渚久掌軍權,對地緣軍事是門清,將林飛雁率領的新二鎮留在康都,一是為了防備林召彥、衛城奪了荊州順江南下,二來,也防胡騎奪占東京、豫省後,再沿著官道進犯徽省,欲漸次消耗胡騎。 胡騎進逼豫省,江南魯省、徽省成為準前線,做好了堅壁清野。 縣是空縣,郡是一塊塊難啃的骨頭,再有一支擅野戰的鐵騎大軍,誰敢惦記江南?哼哼,怕是來了走不了,要有埋骨異鄉的思想準備。 大軍遠征,一次籌運三個月輜重糧草? 需要的人力、車馬,是與大軍的人數相若; 而追隨鴻運朝的五鎮大軍,其屯積的糧草充足,是半年的量,鴻運皇是搬遷去江南,不是討伐不臣,故欲將庫存統統搬走,顆粒不留。 根據慣例,也是鐵律,出征需要的民夫、車馬過了百萬數! 不僅僅是大軍征伐的糧草、輜重,還有大小官員的浮財、積蓄,也不亞於軍用物資的數量,還需要同樣的民夫、車馬輔助。 止想一想,就足令大大小小的官員漰潰。 南國改新朝,國主舉全國之力遷都東京,足足用了半年時間。 有沒有捷徑? 有,當然有,考較組織能力,及地方配合的程度。 像林肇渚將四鎮兵馬調至前線,七天足矣! 鴻運朝搬去江南,是全體官民的共同心願,誰都想?趕緊地! 順天府尹跟著“朝庭”走,順天府的將軍也如是。 想起了“慣例”,朝庭的部衙將麻煩事、解決不了的事,丟下去! 兵部尚書邱一轂眼神不善,不陰不陽擠兌道: “府尹大人,食君祿,為君分憂,兩百萬民夫可有著落?” 府尹大人是軟柿子,卻非任人栽臟、嫁禍的蠢蛋,聞言回懟道: “大人不識數?五十萬大軍配百萬民夫,莫弄錯了!” 府尹大人是受氣的官,也是實務派的官,對實務派的作派是門清。 受人請托也就罷了,什麼公款吃喝、公款騷會都是小意思! 你想想,苦讀十年寒窗為了什麼?不就是“名”與“利”麼! 中飽私囊是常態,假公濟私不心跳,才是實務派。 副相李傳回心煩,擺了擺手,壓住一乾義憤填膺的鳥官。 “府尹大人,先易後難,一步一步來,百萬民夫在哪裡?” 笑了,露出森森白牙,溫順的綿羊露了猙獰,府尹大人悠悠道: “招來百萬民夫,不可能請軍大爺管理,順天府有兩萬丘八、十萬衙役、巡捕,管理刁民都不是事,區區民夫而已,足以勝任!” 做工頭? 悠閑喝茶的順天府將軍不樂意,非常地不悅,抗聲道: “大人莫亂點鴛鴦譜,本座麾下十餘萬人都是準戰鬥人員!” 府尹大人笑了,像一隻狡猾的狐貍,振聲道: “好!將軍真男兒,本府建議,委派將軍大人打前站、做先鋒!” “你?”順天府將軍怒極,氣得直哆嗦。 副相李傳回的眼睛一亮,府尹大人不愧是老官,一語中的。 “將軍大人,您是當先鋒呢,還是做工頭?” 臉皮漲得通紅,順天府將軍再不能摸魚,承認願做工頭。 城防軍都是輕騎兵,且止有六千人有馬,其餘的,是步兵。 而一乾衙役、巡捕的素質更差,欺負老百姓還行。 和顏悅色,副相李傳回又問道: “大人,百萬民夫從何而來?” 又笑了,府尹大人是盯住副相笑,直瞧得李傳回心裡打鼓。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官、將更應作出表率!” 切! 不僅順天府將軍咬牙切齒,一乾官員也怒目瞪視。 瞧著上差不愉快,順天府尹像六月天喝了冰鎮酸梅湯,太爽了。 “各位大人的家眷、家丁,十五歲至六十歲的男丁,統統都要服徭役,為國效力,大約可得五十萬民夫,再征世家五十萬男丁,難麼?” 群情激憤,卻沒有人敢做出頭鳥,鴻運朝不比新朝,殺幾個鳥官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逼急了?丘八會拿鳥官的人頭,去平民憤! 文官膽怯,而順天府將軍不會慣著老賊,憤而起身,戟指怒喝: “你作死!你是煜米派來的奸細!拖下去砍了!” “得令!”真有人應和,門外躥進兩條人影,隱約像甲士。 “哈哈哈!老子得出胸中怨氣,死又何懼?”府尹大人長笑不已。 “噗!喀嚓!”兩聲響,一刀穿胸,一刀砍下大好頭顱。 “砍錯了!”副相李傳回大駭,是真砍錯了。 笑聲不絕,府尹大人活得好好地,一點不懼。 人頭,是順天府將軍的人頭,一刀斃命,一刀割頭! “奉大將軍令諭,來取逆賊人頭!”兩甲士片刻不停,溜走了。 死寂,麵麵相覷,少數的文官居然嚇尿了。 “刺客,抓刺客!”副相李傳回最先回神,有刺客混進來了。 憑李傳回的閱歷,已猜到順天府將軍的死因。 順天府將軍貪圖私利,違反軍律,將京畿第一鎮總兵陳代帆的頻號泄露,才有了世家與禁軍的勾結,才會有禁軍脫離新朝的舉動; 其二,新朝是煜氏的新朝,更是煜氏嫡直的皇朝,作為嫡直一分子?順天府將軍竟附逆投靠鴻運皇,是唯一公開投敵的嫡直。 皇運朝的文官太多、太濫,除了秦柏,童狗再無餘力保護。 一個個噤若寒蟬,文官不僅愛財,更是怕死,生死威脅如此真切。 “原地抱頭、蹲下,接受檢查!”爆喝聲起,中氣十足。 軍中糾查來了,第二鎮時時繃緊神經,隨時應變。 死一個鳥官而已,不足影響大局。 而東京的局麵詭譎、多變,寒蟬效應會影響時局走向。 副相、一乾正堂尚書自命不凡,死犟不肯配合。 “拿下!”首領厭惡,不肯留一絲顏麵,不作死,則不會死。 李傳回被拽翻,一雙糙手上下遊走,片刻才放開。 大小官員都被摸翻了,個個氣得咬牙切齒,敢怒不敢言! 來得快,去得也快,李傳回坐臘。 回府?怕是沒有誰再敢回家。 事情鬧到現在,新朝、更始帝、樞密院一直沒有動作。 附逆的官員在營中呆了幾天,見無事?又回家住了。 順天府將軍的項上人頭丟了,下一個,會是誰? 又有急促的腳步聲,一乾官員伸頸望去,總兵餘樹森陰沉著臉進屋,如刀子的眼光掃過每一個官員,連副相李傳回也不例外。 湧起悲哀,李傳回明白,夢永遠是夢,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 甚至,李傳回懷念新朝的朝堂,對文人、對官的禮遇。 更始帝煜米的功過,自有後世評判,而煜米對書生不薄。 人影躥走,快速躥走,一白麵無須的中年人搖頭,走出門去。 跟隨餘樹森的人,除了三位副統領,還有內勤中軍。 真正做事的人,是專業人士,童狗帶來的大內高手。 有監、有俗,個個身手不凡,是餘樹森的安全保障。 刺客有倆,且是帶走滴血的刀,又拎走了人頭,很容易追蹤。 而刺客行兇後,竟從容離去,要麼,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就是第七鎮的人,至少,有接應的內應,餘樹森久居東京,深知問題的嚴重性,弄不好會送命。 是稀裡糊塗地送命!隊伍的純潔性非常重要。 穿過一座營房,過了重甲標、重騎標,餘樹森的心裡稍輕鬆。 重甲二標、重騎二標是禁軍第七鎮的核心戰力,若卷進去? 一番清洗,第二鎮會大傷元氣。 輕步第三標! “戒備!作好滅殺準備!”餘樹森低喝。 亂世重典,寧可錯殺也不放過,是立足亂世的不二法則! “滅殺!”令才下,爆喝聲起。 一架架抬弩,瞄準輕步第三標指揮軍賬。 靜寂!一條條影子飄飛,又進進出出。 “不好!中埋伏了!”是空賬,再蠢的人,也知道中了埋伏。 “呃,是加強版機括!”一條影子陡現,捂住胸口低吼。 晚了,強矢如雨,一條條影子跌出,餘樹森大駭: “我們是兄弟,有什麼要求可以商量,何必手足相殘?” “叮叮當當…”一枝勁矢射來,更多的勁矢跟著,射中彈飛。 餘樹森怕死,竟是穿了重甲,仨副統領亦是。 “咚!”一聲巨響,餘樹森被偉力震退、坐地。 一枝巨槍砸在身上,又是多槍捅來,多掙紮幾回,斃命是必然。 漂亮的伏擊戰,禁軍第二鎮的總兵、仨副統領全部斃命。 “啪啪啪…”一枝哨箭騰空,將餘樹森斃命的消息傳出。 “啪啪啪…”各營也騰起哨箭應和,是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