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旗幟迎風飄場,黑塔般的漢子手擎《大燕》的旗幟,胯下的赤炭馬奔蹄奔馳,漢子是軍中萬人敵,赤炭馬更是萬裡挑一。 十鎮胡騎衣甲鮮明,陣容整齊,盡顯胡騎的雄姿。 犬狨第一鎮,是後燕的軍鎮,也是大燕第一鎮,兵強馬壯、裝備精良,排第二的,是後宋軍鎮,第三是後趙,是按排名列隊開拔。 犬狨十鎮後,才是高麗第一鎮,元帥王湯平的麾下。 五十裡的路程並不順暢,沿途滿是死馬、人屍,還有車輛。 一路清理一路走,速度,肯定快不起來。 不是胡蠻子不識貨,羽林軍廢棄的裝備是精良,但經過如此劇烈的戰鬥之後,廢棄的,基本上報廢,需要認真的維修,才能使用。 “喀嚓嚓…嘭…”地動山搖,一道道閃電刺穿雲層,直奔官道。 狂風大作,巨大的旗幟斜飄,帶著壯漢、健馬倒走。 “呼啦啦…”隊伍大亂,壯漢再穩不住,像風箏一樣大旗飄走。 壯漢呆滯,怔立官道上,一時不知所措。 淅瀝瀝的雨撒落,夾著狂風,將長長的隊形“洗”一遍。 完顏丹憤怒,惡狠狠盯住壯漢,平日牛皮吹破天,關鍵時掉鏈子。 壯漢是鮮卑族的勇士、萬人敵。 一桿大旗都扛不住,配稱萬人敵? “好兆頭啊,有賞!”沙啞的笑聲響起,頓時緩解了尷尬。 後燕王國相國、後燕軍鎮參軍何永好,喪事嚞辦,試圖緩頰。 不是出征,不是打仗,而是,接收勝利果子,不宜搞得灰頭土臉。 完顏丹是豁達之人,聞言笑罵道: “來人,賞牯牛一件大紅花衣裳,大吉大利嘛!” 一陣哄笑聲起,氣氛頓時輕鬆。 令行禁止,牯牛真穿上大紅襖,再騎上赤炭馬,不倫不類。 雨一直下,不時拋幾個悶雷,不是針對胡蠻子,正常氣候罷。 大燕聯軍是正規軍鎮,是攜帶了重裝備行軍,自然達不到急行軍的速度,四百裡的路程約五個時辰可到,而意外因素影響了速度。 清理五十裡的戰場耽誤了時間,雷雨天氣也影響行軍速度。 四百裡的路程,且是平直的硬質官道,硬是走了九個時辰。 遙望夜幕下的東京燈火通明,竟成了歌舞升平的,不夜城! 灰濛濛的夜空,不時躥起一枚枚禮花,是節日成典施放的煙花。 紅襖壯漢機警,發現了官道旁的異狀。 “是誰?竟敢伏襲大軍?” 完顏丹錯愕,閉眼感應,才暗道慚愧,大意了。 官道旁,長長的隊伍悄無聲息地趴伏,一絲氣息也未泄露。 “嘚嘚嘚…”蹄聲響起,後燕軍鎮的斥候出動。 大燕聯軍是無敵之師,豫省、東京乃囊中之物,故而未放警戒。 鬆柴疙瘩燃起,斥候把官道兩旁照得有如白晝,完顏丹錯愕。 花子,有十餘萬的花子,匍匐迎接大燕聯軍! 難道,花子認為異族大軍會改變自己的命運? 太可笑了,完顏丹升起荒謬的感覺。 統統漢奴,才是犬狨胡族的容生之道! 無論達官貴人,還是仕紳世家,或者走卒花子,統統漢奴! 完顏丹目力超強,記憶卓群,隨意掃過人堆,眼眸一凝,失聲道: “丘一轂?” 見到了親人?新朝兵部尚書丘一轂像見到了親娘,竟失聲痛哭。 “大元帥,您終於來了,您不知道我受的苦啊!” 情緒會傳染,哽咽、痛哭很快連成了片,十餘萬人無人不哭。 完顏丹直呼晦氣,真是出門沒瞧黃歷,進城驟遇惹人嫌的花子。 而且,丘一轂受的苦,與大燕帝國、大元帥、完顏丹有關係。 世家陳氏逼迫蘇氏政權媾和,煜蘇不願自掏腰包納貢,是大燕使者何永好出了餿主意,一乾世家通力合作,捉了偽官、罰沒家產。 蘇氏政權有了錢,大燕聯軍得解圍,是雙贏,唯獨苦了偽官。 萬餘偽官,上自偽相秦柏、副相李傳回,下至六品京官,個個受了刨根問底的酷刑,又遭一刀兩蛋的摧殘,個個身體、心神受了重創。 更糟糕的,偽官的家眷被掃地出門,成了遊走京郊的花子。 偽官獲釋後,各各尋到家人,一直苦捱著。 天可憐見,大燕聯軍終渡黃河、開進東京,苦人的苦難,到頭了。 丘一轂哭號,尖細的聲音劃破夜空,傳得老遠: “大元帥,我輩是為大燕做事,您可要為我們伸冤作主啊!” 完顏丹頭皮發麻,秦柏完成歷史使命,終將退出源陸舞臺。 一乾偽官失了政權,雙手空空如也,做狗的資格也沒有, 大燕帝國的合作對象,是盤踞東京、洛陽的世家,手裡有兵、兜裡有錢、家鄉有資源供大燕帝國榨取,他們是肥羊,也是忠狗。 揮了揮手,傳令親兵會意,小旗揮舞,行軍陣列一變。 親兵把完顏丹包裹,兩隊精騎前探布置兩側,將官道封了。 眾偽官錯愕,誰都瞧出完顏丹的心思,一老官不氛,大喝道: “我輩遭遇當為後世警,胡蠻子無信,陷我等於絕境!” 一刀劃過,白蒼蒼的頭顱飄飛,一乾偽官大駭,一時噤若寒蟬。 甲車裡的鴻運皇掩麵,秦柏麵無表情,李傳回心有戚戚。 或許,鴻運皇、秦柏、李傳回的家眷,正在花子堆裡哭泣。 猜得沒錯,他們的家人,正是花子堆裡的花子,最賤的花子。 誰都可以淩辱,誰都可以拿他們出氣。 世家子變態,且仨賊家眷的姿色不錯,怎不收進金屋? 呃,真不敢,仨賊黴運當頭,世家忌諱。 走了十裡,官道上又一變,兩側布滿了照明的火把,有人寒暄: “大元帥一路勞頓,辛苦了,請隨我來!” 完顏丹笑了,眼裡滿是濃濃的譏諷之意,煜蘇真當自己是人物。 速度不減,完顏丹拱手,策馬而走。 “憑大元帥的身分,居住皇宮最合適!”煜蘇殷殷相邀。 皇宮雖然毀了,而皇城盡多富麗堂皇的建築,盡可折騰。 完顏丹頭也不回,吩咐手下: “好!正好恭送鴻運皇回宮!” 言出法隨,一隊隊甲兵穿過隊列,護送一隊甲車疾馳而去。 走錯了,煜蘇嚅嚅不敢言,甲車是去皇宮,而大元帥不是! 蘇氏政權是新朝的繼存者,而走了宏遠帝的政權?是偽政權。 煜蘇是相國,合法政權的唯一高官,想借勢崛起。 完顏丹不是傻子,更不是做好人好事的善人,一切,憑實力說話! 瓜分東京、瓜分江南、瓜分中原,大燕帝國與世家達成了默契。 蘇氏乃普通世家,隨大流而已,又驟遭變故,失了對話的資格。 沒有與企望相匹配的實力,不該惦記意外收獲。 浮橋修通,胡騎才渡河,完顏丹與東京的世家,達成了合作意向。 偽官、蘇氏不是局中人,沒有資格插話。 “嗬嗬,好久不見!”爽朗的笑聲響徹天際,清臒老人風清雲淡。 陳祖遙,陳氏的掌家老祖,東京世家第一人,新的世家領袖。 憑地位、實力,陳祖遙有資格與大燕帝國合作,與完顏丹談條件。 想多了,條件早談妥了,眼下,是實施階段。 完顏丹下馬,何永好下馬,一乾參勤下馬,與一乾世家耆老寒暄。 相談甚歡,陳祖遙為完顏丹介紹重要人物。 混跡東京的世家有八十九數,外地進京的世家約兩百餘。 幾乎代表了,除林氏支係的所有著名世家。 遞上貼子,完顏丹的記憶力極好,能準確叫出每一個人的名字。 受寵若驚,沒有到,胡蠻子堆裡還有如此儒雅人物。 完顏丹的賣相極佳,又學富五車,又竭力籠絡,故而人人歡喜。 最前方的三鎮胡騎,是燕雲十八鎮的主力、精銳,包括後趙軍鎮,它們隨完顏丹去了京畿第七鎮的營區,建築完整無損,正好用上。 依次排序的三鎮,“護送”鴻運皇煜蘆、秦柏、李傳回去皇城,並駐紮其中,而排名靠後的四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則一路不停,去了蘇北向的官道。 根據約定,大燕帝國負責東京的防禦,特別是防江南林肇渚。 高麗十鎮,則與京畿十鎮毗鄰、紮營,“共享”軍需、輜重。 世家自私,胡蠻子無信,可見一斑,誰也信不過誰。 不怕起摩擦?不怕打起來? 好像不會,誰都想趁亂受益,而最大的阻礙,是林肇渚! 江南五營一朝不滅,林肇渚一夕不死,沒有誰有心思內訌。 盛大歡迎宴,世家的誠意十足,第七鎮的營區修繕過,又補充了足夠四鎮大營仨月支用的糧草,宴會?是陳氏派廚子操辦的。 煜蘇晦暗,位置尊貴,是挨著大元帥完顏丹,畢竟,他還是相國。 而完顏丹,竟像忘了相國的存在,連一句虛偽的客套,也沒有。 形勢不由人,蘇氏想不被淘汰,需有作為。 煜蘇舉杯,高聲道: “為了今天,陳兄嘔心瀝血,勞苦功高,我敬你一杯!” 陳祖遙不是完顏丹,不敢絲毫大意,連連謙遜,忙不迭起身應付。 煜蘇輸了家底,是十足的小人,不計代價亂來的小人,不可大意。 小人難成大事,卻時時壞事,壞大事。 “陳兄德高望重,當為天下主!”煜蘇又送高帽。 陳祖遙大苦,搖頭、擺手,不停地否認、謙讓。 完顏丹厭惡,不耐道: “煜氏乃天下共主,我輩僅為清君側,不是造反、入侵!” 煜蘇一呆,又喜,心裡又蕩起了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