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橋無縫搭接中州碼頭,一個個胡蠻子興奮莫名,奮力將一輛輛重裝甲車、重弩車推到平地,才套上駟馬,滿眼熱切地望著車屁股。 京畿第七鎮全殲後魏胡騎、擊斃魏運麅,並未泛起多大浪花。 一來,戰鬥地點是洛陽附近,消息蔽塞,不是那麼真切;其二,燕雲十八軍鎮的戰力,後魏的排名靠後,不足體現京畿禁軍的強悍。 而近在咫尺的中州狙擊戰,羽林軍不僅僅擊潰後衛、後梁,更將後周、後代、後吳打殘,若不是完顏丹護著,周仕寬、代柄也要死於亂軍,完顏丹的千數親軍才剩三百餘,後吳胡酋被流矢擊斃。 完顏丹的沖動一擊,不是全身而退,而是受了重傷! 撇開龜縮潼關的百萬大軍,僅是東京的九鎮禁軍? 實令一乾胡酋心生忌憚。 而過了河的胡酋,卻因未來戰略、攻擊方向,意見不一致。 錯了,大錯而特錯,異族聯軍的意見,什麼時候統一過? 老狼仆戰力驚天,自詡源陸第一人,由他主持的事,誰敢有意見? 圈禁犬狨十八強族,年年攻伐不得安寧,沒有誰敢陽奉陰違; 地處遼東以遠的高麗帝國,不得不派遣百萬大軍屯訓於遼東野地數十年,民疲國乏,強盛的《冬青門》,戰力驚天的翠帝敢有意見? 即使彪悍的北狄汗朝,也要給三分薄麵。 老狼仆意外飛升,改寫了異族的力量對比,權力結構悄然變化。 新任狼仆大燕太祖皇帝? 論名望、戰力,新狼仆肯定不如老狼仆,合作條件需重議! 異族南侵,高麗帝國以三藩國的身份加入大燕帝國,是事先商定好的,《冬青門》、翠帝因老狼仆意外飛升,顯得相對強大! 狼仆,大燕帝國太祖皇帝需要拿出“誠意”,需要讓步、妥協。 翠帝、釜山親王、樸珠韻獲得更大的軍權。 翠帝、《冬青門》總舵精英集體失聯,大元帥完顏丹又重掌軍權。 而事件的演變,並不以某人的意誌為轉移,常常出人意料。 八國胡騎冒險南渡,一路燒殺劫掠,如入無人之境,胡人振奮; 京畿禁軍第七鎮嘩變,脫離戰鬥序列尋戰後魏,並全殲之,繼而鎮守皇城的羽林軍燒了皇宮、向西運動,打殘了五鎮胡騎,太慘了。 六鎮消亡,遊離豫南的兩鎮不聽號令,大燕帝國憑空消失八鎮軍力,現存實力與高麗帝國的百萬雄兵相若,或稍弱於高麗棒子。 關鍵時刻,大元帥完顏丹又受了重傷! 高麗帝國京畿道的王氏熱衷甲兵,漢江道的李、韓尚武,而釜山道崔、樸玩鳥,軍中高級將領多為皇族王氏,七鎮總兵姓王。 翠帝喜權謀,最擅製衡術。 皇族王氏最強,長期受到翠帝、《冬青門》壓製,除了軍隊,高麗的政要、高層多為李、韓、崔、樸,甚至,還有不少的小世家。 而中原王朝間隙式東征像揮之不去的噩夢,翠帝不敢自廢武功。 王氏治軍嚴謹,軍中實行軍銜製,從列兵開始,熬資歷、熬貢獻。 像釜山親王崔不破,王妃大都督樸珠韻,都是軍中白丁,不得任班頭、隊長,更不得擔任管帶、標統、總兵,最多,是象征性的軍職。 高麗帝國,唯天佑皇帝是大元帥銜,不是策封,更非照顧,而是從一名大頭兵熬煉,終成大器,仨元帥姓王,百數將軍半數姓王。 遠征中原的十鎮高麗總兵,第一鎮總兵王湯平的軍銜是元帥,其餘九鎮是將軍,依律,高銜可低就,像王湯平元帥任第一鎮總兵。 除非高銜軍官戰死、或意外身亡,低銜才可臨時代理。 治軍嚴謹、規範,軍律、尊卑刻進骨子裡,職業將佐的潛意識裡,早忘記了自己的身世、前塵,跟前生世家的忠誠度幾乎為零。 與燕雲十八鎮的犬狨胡騎不同,高麗十鎮百萬大軍,是一個整體。 參軍崔不破死了,大都督樸珠韻也死了,翠帝、《冬青門》的精英“失聯”了,第一鎮總兵王湯平元帥走上前臺,是歷史舞臺。 聯軍渡河,東京成了囊中之物,無論招撫、迫降,或是剿殺,新朝的京畿九鎮,不是大燕兩百萬鐵騎的對手,再迎戰林肇渚的反擊。 羽林軍一戰成名,而傳說中的康都五禁營,比羽林軍更強大。 人的名,樹的影,傳言不是空穴來風,且傳了幾十年。 呃,若非大勢所趨,完顏丹,也不想跟林肇渚懟上。 江南五鎮,前身五禁營的五鎮,早頓駐蘇北,守住了官道。 林肇渚掛帥親征,不由犬狨胡酋反復掂量。 福王、林召彥擁重兵鎖潼關,絕了胡騎向秦、壟蔓延的念頭。 東京有一條官道直達江南的徽省,路途遙遙不說,且徽西多山地、河流縱橫,不利大規模軍事集團展開,林肇渚隻需堅壁清野,足矣! 最佳的攻擊路徑,是沿著官道直達蘇北,攻略魚米之鄉。 源陸第一名將林肇渚,率源陸是最強五禁營,任誰都心裡打鼓。 大燕帝國的根基,是燕雲十八州,已是空巢,隻要牧羊願意,最多一個月的時間,可覆滅大燕帝國,即使狼仆坐鎮,也不頂事。 犬狨胡騎渡了黃河,像過了河的卒子,隻能進,不能退! 去徽省是死路,沒有誰會考慮。 剩下的,是如何擊敗江南的五禁營,由林肇渚大帥統領的五禁營! 真如是? 答案是否定的,統治高麗帝國的世家,幾乎來自中原、江漢區域。 “元帥思密噠,分兵乃大忌,不可任性!”完顏丹臉色不好。 壯漢,像是農漢,壯實農漢,就是高麗十鎮的唯一元帥,王湯平! 嘆了一口氣,王元帥的眼神復雜,又看到諸將眼裡的渴望。 “大元帥思密噠,羽林軍闖關的事件,給我們敲響了警鐘,與成名已久的林肇渚、五禁營硬撼,不是好主意,不如另謀它途!” 諸軍將,甚至,包括燕雲十八州的胡酋,同聲應和: “是啊!是啊!大元帥何苦一意孤行?” 氣滿胸膛,完顏丹劇烈咳嗽牽動傷勢,又被氣樂了: “諸君,中原有大帥林肇渚,有無敵的五禁營,隻要踏上中原的土地,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無論你躲到哪裡,他們都會追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 林肇渚是老牌的上柱國,中原漢人心中的大帥,不容袖手! 而且,即使聯軍退出中原,林肇渚不會善罷甘休,仍會繼續追殺! 被逼不過,王湯平元帥掀了底牌,正是高麗將領的真實想法: “林氏荊楚主支作孽,竟尋善守牧氏的晦氣,才兩戰,主、分支的精英全滅,境內五鎮精兵為之陪葬,荊楚空虛,正好利用!” 與犬狨胡人有異,高麗十鎮大軍都是製式裝備,且諳熟水性,寬、急的長江阻不住高麗棒子的步伐,攻打、經略荊楚是正確的選擇。 高麗世家多來自荊楚漢江,王湯平、及將領正好“回家”立足。 完顏丹的眼神古怪,認真打量王湯平。 完顏丹忍不住腹誹,王躺平? 為了南侵,老狼仆不知推衍了千百回,包括荊楚。 幾是算無遺策,即使林氏荊楚主支覆滅,也不影響大局。 “元帥思密噠,你確定欲借南郡攻荊楚?哪怕分裂,也要做?” 臉色青紅不定,最後,王湯平鄭重點頭,高麗十鎮準備分道揚鑣。 “好!好!好!”完顏丹擊掌大笑,沒有不適,也沒有憤怒。 “盤踞巴蜀的衛城,麾下擁四鎮鐵軍,曾攻進北狄大都的百戰之師,相較康都五禁衛伯仲間,你進荊楚,衛城會同意麼?” 臉色驟變,王湯平沉默了。 荊楚與巴蜀毗鄰,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沒有完,完顏丹繼續補刀: “天水三鎮西拒西羌,東阻秦壟,俯視荊楚、江南,林召彥坐擁百萬雄師,其勢已成,其誌必展,憑你的實力,能與林召彥爭鋒?” 麵如死灰,王湯平不願承認,卻是鐵錚錚的事實。 不管高麗世家如何塗脂抹粉,改變不了異族的事實,必激起荊楚漢民的激烈反抗,而衛城、林召彥占大義,又是主場作戰,異族必敗! 完顏丹笑了,語氣顯得溫和: “占了東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再整編京畿九鎮,聯軍擁三百萬眾,何懼林肇渚?” 癲狗是狼仆座下的大弟子,其心、其智肯定不凡,王湯平不敵! 衛城獻了親弟的人頭上位,對漢、胡的區隔,並不放心上。 高麗棒子進荊楚,必擾亂中原的政治格局,越亂對衛城越有利。 實言之,衛城不會抵觸高麗棒子經略荊楚。 其二,林召彥的反相已露,其立場成秘,是否針對?仍是兩說。 王湯平是行武,對政治、大勢不敏感,易被愚弄。 完顏丹不同,不僅軍事素養過硬,更是資深的政客。 聽說過洋花椒麼? 完顏丹是用外國產的花椒,專麻高麗棒子類的外國人。 才幾句虛言恫嚇,王湯平就慫了。 無論完顏丹割據、占領中原,林肇渚是犬狨胡騎的夢魘、邁不過去的門檻,林肇渚不死?異族占再多的地盤,都是水中樓閣! 唯有擊敗林肇渚,犬狨胡人占的地盤,才有可能是自己的。 牧氏?牧羊? 直到今天,完顏丹仍看不起牧氏,沒有將牧羊當作對手。 牧氏的底蘊差了,再多的努力,也是白瞎! “你打前陣,還是我來?”完顏丹的語氣更溫和。 王湯平呆住,與將軍們交換眼神,一時間,竟達不成共識。 東京在“望”,幾是囊中之物,而完顏丹的表現,令人猜疑。 打頭陣,有利,也有弊,或許,還十分兇險。 “還是大元帥出風頭吧!”王湯平鬆口,不再爭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