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氏政權承自前朝禪讓,初南國,又新朝,國號新。 完顏丹、世家扶持煜蘆復辟,國號鴻運,新朝覆亡。 假如,蔡相配合?或許,完顏丹會沿用舊朝國號。 蔡相死了,是被完顏丹“逼”死的,再加上鴻運朝的官,都是世家“包圓”,中原的讀書人、現任官員,不會再心存僥幸、幻想。 完顏丹灑脫,尊重事實、崇尚實力,不會糾纏不切事實的想法。 東京,是犬狨異族、依附世家的天下,唯樞密院例外。 樞密院,唯一未被征服的部門,是前朝、新朝的唯一象征。 完顏丹“逼”死蔡相,自不容樞密院繼續存在,要麼死,或是降! 樞密院是新朝的怪獸,其強大毋庸置疑,完顏丹也不敢小覷。 樞密院的內相、內監大首領、管事太監,都掐斷了偽官的聯係渠道,包括拉黑對方的通訊頻號,童鞭一聲令下,大小監無不凜然遵命。 說降童鞭,得前朝大內的助力,完顏丹將如虎添翼! 然而,完顏丹深忌童鞭,自不敢深入虎穴,去樞密院見童鞭。 童貓也不會去,童鞭心狠手辣,不會有什麼顧忌。 千鈞重擔,萬般兇險,落在相國煜蘇、左都禦史陳祖遙的肩上。 雖不願,雖拖延,午後,陽光明媚的午後,倆偽官登門“拜訪”! 沒有人迎接,樞密院的大門是虛掩的,正堂的門,也沒關著。 章鞭盤坐蒲團上,就著矮幾烹茶,每一個動作、細節,一絲不茍。 “內相好雅致,不聞窗外事!”左都禦史拱手調侃道。 沒有抬頭,沒有寒暄,連眼皮也未眨一下。 尷尬,超級尷尬,矮幾的前方,沒有客人的蒲團。 童鞭當倆偽官不存在,沉浸在自己的臆境中。 煜蘇慍怒,卻不敢造次,更不敢亂來。 且不提大內高手,僅童鞭的戰力,早躋身源陸頂階行列,一掌拍死倆偽官根本不費事,要不然,完顏丹不會放棄親自出馬的機會。 一腳踏進樞密院,倆偽官的命,懸於童鞭的一念之間。 忍得羞中辱,方為人上人! 陳祖遙見過太多的風雨,不會在乎臉麵,撩衣盤坐石板上; 煜蘇憋屈,也不敢出大氣,挨著陳祖遙坐下。 一隻小巧鑷子穿梭,乖巧的茶盅洗了又洗,是用熱茶洗蘊。 一柱香,茶幽香,不雜一絲雜味,童鞭舉杯飲下,瞑目感悟。 “閩南大紅袍?”陳祖遙的生活奢糜,自然識貨。 茶分雲貴翠、江南龍井香、閩南大紅袍,各有各的滋味。 “吱呀!”側門開,一小監托著食盤進來。 陳祖遙、煜蘇的喉節攛動,淡淡的桂花香十分誘人。 桂花糕,江南十裡坊的桂花糕,小食中的極品。 小小食碟裡,放了五塊鮮黃色的糕點,僅供童鞭享用。 小小監像是沒有瞧見客人,自顧自地走了。 吃完盤中餐,童鞭長吐一口濁氣,又有小小監收走碗碟、茶具。 木幾上空空如也,童鞭才正眼打量倆賊。 倆賊一凜,頓時汗出如漿,決定生死的時刻,到了! 眼芒如實質刀芒,刮得倆賊皮膚生痛,童鞭又突破了! 收回眼光,童鞭望著外麵,淡淡道: “你們代表鴻運朝,還是犬狨大燕?想好了,再回答!” 煜蘇身體一顫,一股熱液傾瀉,失禁了。 陳祖遙稍好一點點,尿泄一半,又忍住了。 是選擇題,生死題! 錯了?再見不到晚上的月亮。 苦澀,再有深深的羞辱,煜蘇懵懂,而陳祖遙知道答案。 作為前朝、新朝的強力機關,哪怕新朝覆亡,樞密院仍有斬殺叛逆、誅戮漢奸的職能,偽朝的偽官名列其中,報上偽職人頭落地。 代表犬狨大燕,則是異族的使者,樞密院不會刀兵相見。 但是,千百年的世家政治,世家眼裡隻有利益,沒有大義! 陳祖遙、煜蘇不會以倚仗異族為恥,世人也不用深惡痛絕。 然而,世道變了,自雍國公頒下漢奸榜,附敵世家立成過街老鼠! 像臭名昭著的樞密院,也高舉大義的旗幟! 前塵歷歷在目,地方勢力鏟除世家的血腥尤未散盡,誰都不敢賭! 童鞭的眼神幽幽,寒氣越來越盛,確定自己的立場,真的很難? 變天了,中原的天空不再混沌,而是黑白分明。 犬狨大燕、完顏丹是異族,侵占中原的土地、奴役中原漢人,是所有漢民族的死敵,生死大敵,除非一方倒下、臣服,將不死不休。 迎和、臣服異族者,即是漢奸,人人唾罵、深惡痛絕的漢奸。 完顏丹率大軍不費一兵一卒進了東京,世家焚香恭迎?本是漢民族的奇恥大辱,附敵的世家是漢奸世家,軍鎮將領是漢奸將領。 陣壘分明! 臭名昭著的樞密院,竟成了東京的,最後一塊漢民族的土地! 偌大的東京,唯一片院落,仍是漢民族的地盤,內監守衛的土地。 若童鞭還是內相,仍會唯煜米的馬首是瞻,不會有自己的想法。 更始帝遜位,童鞭再無牽掛,唯一,是一枚小小監! 憑童鞭的政治閱歷,最後勝出的,是林肇渚、牧羊! 奪取天下?變數太多!但至少,三姓聯盟能割據而王! 煜米是亡國之君,童鞭即將成為喪家之犬,小小監又成另類! 林肇渚不喜內監,不會理睬童鞭任何提議,童鞭不願貼上去。 牧羊,相較圓滑,事情或有轉機,童鞭願意一試。 牧羊不會接納煜米,他是牧氏的大仇人,童鞭識趣,不會帶煜米托庇牧氏,隻求牧氏允許一塊棲身之地,不會主動追殺,足矣! 其二,牧氏的兼容性強,不會拒絕樞密院的餘孽,可憐人而已。 然而,牧羊是混蛋,直來直去、不講道理的混蛋,想法很簡單。 送上投名狀,牧氏可收容小小監,包括樞密院的外勤小監。 若非洛先生的際遇,童鞭也不會相信牧羊的承諾,現在不會懷疑。 時也!運也! 失勢的童鞭,沒有資格懷疑牧羊的承諾。 陳祖遙想借偽朝、偽官糊弄世人,假裝自己是漢民族的代表? 真不敢!陳祖遙不敢拿命賭虛無縹緲的虛名,遂直言道: “我受大燕帝國大元帥完顏丹殿下之托,前來與內相媾和!” 童鞭笑了,滿滿地譏諷、不屑: “哦?我道陳祖遙、煜蘇還是漢人,投靠胡蠻子的漢奸,自然,不配進漢地、不配漢食,既不是?我當依禮相待,來人啊,擺宴!” 話才落地,側門洞開,一隊小小監魚貫而出。 陳祖遙、煜蘇的臉都綠了,太侮辱人了,童鞭的心胸太狹窄。 第一道菜,是光棒棒的牛腿骨,剩了些許肉屑的大骨,配一缽湯; 第二道菜,同是光棒的羊腿骨,配一缽羊骨湯;…… 十餘隻盤子,統統是光棒腿骨、還有湯,喻意,不言而喻! 漢奸,不是主子,有骨頭啃、有湯喝不錯了,不要期待太高。 童鞭久掌大內,對世家、漢奸的心理,揣摩得淋漓盡致。 漢奸低三下四?是對異族主子! 對同胞?則是趾高氣揚、不可一世,像極下凡的謫仙! 酒?漢奸不配喝酒,若喝高了,誰為犬狨主子做事? 不啃骨?不喝湯? 哼哼,倆漢奸可要考慮好了,人頭重要?還是顏麵重要! 不敢不從!倆漢奸啃完骨頭,又將缽裡的湯,全部喝了。 童鞭剔牙,嘴裡含混道: “不知兩位使者拔冗前來,尋童某有何貴乾?” 長鬆一口氣,煜蘇知內監是怪物,故不想招惹,陳祖遙避無可避: “天下大勢如此,煜氏失鹿,天下逐之,內相應有作為!” 童鞭低垂眼簾,沒有應和,也沒有反駁。 有戲?不止煜蘇振奮,陳祖遙的眼冒了光: “完顏丹大元帥仰慕內相已久,恨不能立即相見?” “哦?何不請大元帥來此一敘?”童鞭插話,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令陳祖遙措手不及。 陳祖遙語塞,又不敢自圓其說,煜蘇不敢大意,搪塞道: “內相見諒,大元帥身感風寒,暫時出不了門!” 偶感風寒?童鞭古怪地瞟了瞟煜蘇,真不愧,是誠實漢奸。 同是源陸的頂尖人物,完顏丹或比童鞭強一點點,而癲狗狙截羽林軍的時候,曾受了重創,估計,還沒有完全恢復,仍貓家裡靜養。 見童鞭沒有借題發揮,煜蘇的膽子壯了一些,又道: “大元帥答應,隻要內相願意,立可接掌皇城、皇宮,榮任內相一職,繼續統率天下大內高手,戰後分茅裂土,共享天下榮華!” 切!童鞭撇嘴,對癲狗的作派,早就耳熟能詳。 異族囧居邊塞,即使強大,也不是中原漢民族的對手。 畫餅,虛構未來的宏偉藍圖,是異族誘騙漢奸的慣用手法,並屢屢得手,真正有實力的梟雄,像是地方的豪橫勢力,誰會相信? “我需要做什麼?”童鞭忽問。 陳祖遙呆住,煜蘇失神,童鞭是怪物,不搗亂就不錯了。 “看樣子,你們是來逗我玩的?”童鞭唬臉。 陳祖遙大駭,忙不迭擺手,急道: “內相誤會,大元帥沒有差遣內相的意思,故而沒有交代!” 童鞭稍緩,又盯住陳祖遙,囑咐道: “官府不遣餓兵,想讓我做事,需要金子,需要補給!” 陳祖遙、煜蘇起身,托辭回去商量,一溜煙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