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散去，完顏丹懷著僥幸心理，派了精細斥候進秘道查探。 　　結果令人沮喪，沒有例外，樞密院屯積的糧草、輜重化作灰燼。 　　沒有回營，完顏丹安營紮寨，將樞密院的舊址當作大本營。 　　不遠處的皇城駐紮著犬狨三鎮，互為依托。 　　物阜民知禮，糧盡人禽獸！ 　　完顏丹諳熟源陸歷史，更是深諳人性。 　　林肇渚，林氏掌權人，源陸的老牌行武，止燒了犬狨聯軍的糧草、又斷了異族的糧道，頓令近三百萬異族聯軍，尬守黃河岸邊喝風！ 　　童鞭更非善茬，連燒十座大營有儲糧倉，又將樞密院的輜重一炬燎之，其狠、準、辣不亞於林肇渚，新朝儲備的官糧消耗殆盡！ 　　官糧？是官糧！包括諸世家代儲的官糧！ 　　有江南、雍城支持，新朝、東京的戰略儲備充足，官糧足夠東京支用兩年，除京畿十鎮大營，還分儲各處官倉、及世家的私庫。 　　完顏丹進東京，立即將官倉、私庫的官糧，全部收聚各軍營裡。 　　童鞭覷到了機會，竟一火燎之！ 　　官糧歸零，問題很嚴重！ 　　東京，是源陸最大城市，純消費型的超級大都會。 　　而東京，又是一個畸形大都會，人口結構非常奇怪。 　　官府、公職人員，包括官、吏、丁不超過二十萬，一百一十萬大軍，加上衍生的家眷，也不超過五百萬，而常駐人口超一千三百萬！ 　　人口最多的，是盤踞東京的三百餘世家，幾達七百萬！ 　　莫驚訝，七百萬不多，平均每一世家不到三萬人。 　　不是不想多遷人口，而是朝庭對世家有諸多限製，三萬人是坎！ 　　犬狨聯軍約兩百萬，是新增的人口，正好填補外逃人口的數量。 　　一炬焚之，官糧粒顆不剩，除了世家的東京城居民，包括外來異族大軍，約六百萬人將陷入饑荒，而胡蠻子連做早飯的米，也沒有！ 　　完顏丹不是庸才，是經歷了連年征伐的鐵血狠人，死娘舅不死外甥的道理，是打記事時就懂了，一團和氣？那是沒有利益沖突！ 　　不僅軍事才能出眾，不僅身手拔尖，完顏丹更是出色的政客。 　　政客諳熟權謀，更懂得勢，並充分利用之。 　　自大燕帝國聯軍進了東京，就牢牢控製了東京的局勢。 　　高麗十鎮分與京畿禁軍合營，是完顏丹控製局勢的關鍵步驟。 　　或許，高麗軍鎮不能全殲京畿一鎮，甚至，不能擊敗之。 　　但是，大燕十鎮聚集成三個重兵集團，攻擊某鎮？ 　　在高麗軍鎮的牽製、配合下，能迅速、輕鬆殲滅任何一鎮。 　　七百萬的世家，哪怕都是精英、精銳，則不是成建製軍鎮的對手。 　　完顏丹與世家合作，想用最省的力氣獲得最大的利益，而非相反。 　　主子家的米缸見底，而奴才豐衣足食，則是天理不容！ 　　一隊隊傳令兵快馬出了轅門，執大元帥的令箭，分赴三百餘世家，明令世家掌家老祖共議軍政大事；軍鎮，總兵、或副統領參會。 　　偽朝的重要閣臣，則由相國煜蘇、左都禦史陳祖遙召集。 　　禦前會議，以偽朝的名義，召集的禦前會議。 　　會議地點，不是皇宮，是完顏丹占領的樞密院，臨時大本營。 　　時間，是辰時，還有近兩個時辰。 　　同時，大燕帝國序列的二十軍鎮統統接到了密令，準備動手。 　　三百餘世家，被雍國公貼上漢奸的標簽，遍布地方的支係、附庸被地方勢力連根拔起，剩下的，僅盤踞東京的精銳、及輜重。 　　掠奪世家的財物充作軍資，擄其精壯充當炮灰，完顏丹不會陌生。 　　以戰養戰，是漠北胡騎的傳統。 　　最先到的，是偽鴻運朝的三公之二，相國煜蘇、左都禦史陳祖遙。 　　陳代帆職大將軍，又兼了京畿第一鎮的總兵，故而缺席。 　　內相秦柏？不會聽從完顏丹的命令！ 　　秦氏兩代，十足十的悲劇人物，被世家憎惡、唾棄的漢奸名人。 　　進了轅門，進了中軍賬，煜蘇一怔，陳祖遙一滯，事情大條！ 　　禦前會議，與新朝的樞密會類似，而參會的人更多、更廣泛。 　　正中央的禦座，是偽帝的寶座，哪怕是偽帝、傀儡，也不能亂來。 　　而完顏丹，大燕帝國大元帥完顏丹，高踞禦座，親自主政。 　　胡蠻子扯下遮羞布，不裝了！ 　　很尷尬，跟隨而來的鴻運皇？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非常厭惡！ 　　完顏丹擺手，自有甲士將鴻運皇帶進密室，歇著了。 　　還好，完顏丹做事有分寸，禦座的左右，又設了副座。 　　有蠻女引路，將煜蘇、陳祖耀帶到副座，拱手寒暄，才坐下。 　　出人意料，高麗帝國第一鎮總兵王湯平，親自出席禦前會議。 　　不奇怪，高麗帝國、大燕帝國是盟友，又有自己的核心利益。 　　王湯平是高麗帝國元帥，老軍旅，嗅出了不尋常，不會等閑視之。 　　不指望高麗帝國的利益最大化，那是不切實際的幻想，王湯平穩健而務實，能保證高麗帝國的利益不受損害？是最低的底線！ 　　京畿九鎮維護世家的利益，世家的態度，就是它們的態度。 　　副統領參會，僅僅是一種態度。 　　沒有誰敢不來，犬狨蠻子仍控製著東京。 　　沒有大塊肉，也沒有大碗酒，連熱茶，也沒有！ 　　清水，是從皇城運來的清水，甘冽的泉水。 　　樞密院的地表建築，是有密庫，也有奢侈品，你敢享用？ 　　到齊了，誰都有座，都是“平等”的合作關係，不是上差、麾下。 　　世家的老祖都是人精，都有一顆七巧玲瓏心，火才起，局勢不妙！ 　　相較異族蠻子，世家對樞密院、童鞭的了解，更加深刻。 　　大閹想做一件事，肯定是深思熟慮，不會留下漏洞、死角。 　　官糧，沒有官糧了！ 　　但是，東京不缺糧，暫時不缺，世家的儲存的糧草，還算豐裕。 　　存糧窖金？是世家渡過亂世的不二法寶，是命根子。 　　果然，完顏丹輕咳引起注意，側身望向偽相煜蘇，淡淡道： 　　“相國大人，軍中無糧必生兵變，兵災國之禍，可有良策解之？” 　　表情嚴肅，心裡早樂開了花，蘇氏沒落，不久前，被踢出世家行列，你瞅瞅，古人有雲，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依，誰能料到今天？ 　　完顏丹針對的，是世家，煜蘇盡可落井下石。 　　“大元帥放心，鴻運朝處於戰爭時期，一切資源優先滿足軍需！” 　　完顏丹笑了，微躬身表示謝意。 　　望向左都禦史陳祖遙，眼裡滿是玩味，怎的，不想表“忠心”？ 　　左都禦史不管糧，陳祖遙沒意見！ 　　“附議！請相國立即調拔糧草應急！” 　　陳祖遙低估了沒落世家的底限，煜蘇怎會讓陳祖遙好過？ 　　“保障軍需人人有責，我提議，每一家先捐一萬擔糧草，如何？” 　　一萬擔，不算多，誰家的窖藏，起步都是十萬擔！ 　　陳祖遙是掌家老祖，又是左都禦史，故而沉吟。 　　完顏丹暗嘆，世家的衰落不可避免，是其劣根性害了自己。 　　自私、貪婪、冷酷，足以反噬、葬送世家！ 　　三百萬軍，連同戰馬，月耗糧食三百萬石，世家的“捐贈”勉強夠數，但是，還有超三百萬的偽官、平民，你讓他們餓肚子？ 　　見完顏丹臉色冷峻，誰都心膽俱寒，個個都表了“忠心”！ 　　初步達成共識，三百餘世家的掌家老祖，紛紛下達命令。 　　糧車啟運，一車車糧食、陳糧，絡繹不絕地運往軍營。 　　不僅僅是糧草，隨著時間推移，大票人馬繼續蝸居東京，不是事！ 　　完顏丹不會理睬慳吝的世家，望向高麗第一鎮總兵，元帥王湯平。 　　“元帥閣下，依您的經驗，如何應付眼下的局麵？” 　　稍覺意外，令王湯平打心眼佩服完顏丹，想了想，才道： 　　“東京是戰區，集中人力、資源與林肇渚決戰，是唯一出路！” 　　東京是戰區？包括完顏丹，都覺得震聾發瞆！ 　　“征用三百餘世家精壯，組建三百萬民軍，與京畿九鎮合編重兵集團；糧草集中調配、使用！大燕聯軍征丁、急訓，找書苑 www.zhａoshuyuaｎ.cｏm保證足額、滿員！” 　　有驚有喜，三百餘老祖迅速交換眼神，很快達成共識。 　　沒有嫉妒！若論軍旅，完顏丹自愧不如王湯平太多。 　　“兩集團兵力如何使用？” 　　王湯平眼裡閃過不屑，淡淡道： 　　“一路直撲蘇北，尋與林肇渚決戰，勝負難料；另一路，以獅子搏兔之勢拿下洛陽，並深耘之，使之成為阻遏林召彥的奇兵，並將洛陽打造成我方的根據地、休生養息的後方，其重要性不可小覷。” 　　完顏丹錯愕，再想，眉頭漸展，竟有豁然開朗之感。 　　不是完顏丹不懂軍，而是，不夠專業，更不夠專著。 　　眼神閃爍，眾世家老祖的臉色不豫，高麗棒子不安好心！ 　　為世家籌建四百萬大軍，是世家樂見的事。 　　而重兵集團，會不會成為胡蠻子的炮灰，派去蘇北戰場？ 　　沒有猜錯，完顏丹正摸著下巴，琢磨把南蠻子派去送死！ 　　王湯平跟完顏丹共事已久，知道鮮卑胡蠻的局限性，遂道： 　　“民軍是湊人頭，是烏合之眾，再多的人頭，無損林肇渚的實力！” 　　太侮辱人了！眾老祖義憤填膺，卻又心中竊喜。 　　完顏丹一凜，他聽懂了王湯平的潛臺詞，炮灰不能放在最強戰場！ 　　此是鐵律！戰爭規律！完顏丹下了決心： 　　“第一路軍轄燕雲、高麗主力，王湯平為帥，攻打蘇北！” 　　“大將軍陳代帆率京畿九鎮、民軍，攻打洛陽，經略豫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