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都，六朝古都，江南割據勢力、中原王朝曾建都於此。 　　康都是蘇省的行政區域，非王都的時候，它是蘇省的首府。 　　康都是源陸的繁華大都會，即使新朝遷都東京，仍不減其繁華。 　　康都地處蘇省中西部，扼住長江中、下遊的咽喉，康都大宮駐紮林氏直衛、及江南新軍第二鎮，距槐蔭縣鼬鼠稅卡僅半天的路程。 　　江南五鎮匯集蘇北，形成三個軍事集團，互為犄角，相互呼應。 　　江南總督、中原大帥林肇渚，率浙鎮、贛鎮、徽鎮三十萬大軍駐紮徐郡，背靠徐城，逆“品”字迎向東進的異族聯軍，張網以待。 　　蘇鎮駐紮宿郡郊野，距中軍大營兩百裡，至槐蔭郡才一天的路程，監視整個北部區域，任何攛入蘇省北部的胡騎，將承受至命打擊。 　　魯鎮屯駐魯省棗郡，距中軍大營不足兩百裡，俯視魯南郡縣。 　　中軍賬，林肇渚一身粗布麻衣，穿的是多耳麻鞋，靜靜地看書。 　　戰時的中軍大賬，可不止大帥一人，地上鋪滿了蒲團，坐滿了人。 　　無例外，每一個漢子，婦人，都是農人打扮。 　　有三鎮總兵，有帥賬的行軍參謀，還有十人是大帥的親將。 　　呃，他們與大帥一樣，都是牧羊的親娘舅，都去過雍城。 　　林肇渚順手牽馬，拐走牧羊的灰馬，十親將各得一匹。 　　莫小瞧良駒，它是林氏戰將發揮戰力的必備條件之一。 　　像林肇村，手挺大槍與完顏丹對決時，是步戰！ 　　有坐騎代勞，林肇村可節省大量體力，不至力竭求死。 　　除了鐵拳、大弓，林氏戰將的大槍，是真正的大槍。 　　全鐵大槍，千斤左右的大槍，一般的馬馱不動，更遑論戰鬥產生的後坐力、沖撞偉力？而慕容悠悠的十一匹灰馬，被有心人惦記。 　　先是小混蛋牧羊設局，將十一匹良駒“騙”到手。 　　還沒瞧幾眼，就被林肇渚拐走。 　　年青時的林肇渚，被林氏掌家老祖林召青薦任上柱國，不因他是林召青的親兒子，而是，林肇渚自身實力使然，族內鮮有對手。 　　林肇渚的大槍，足有兩千斤，隨扈的十親將也執一千五百斤大槍。 　　林肇渚沒有親兵，唯兄弟般、自幼一同長大的十親將。 　　普通的良駒，根本不堪林肇渚驅使，故而“牽”走外甥的好馬。 　　得償所願，皆大歡喜，無良舅舅們揭了臉皮，偷回江南。 　　咦，還有胡發俱白的老翁，還有佝僂身體、拄著拐杖的老嫗？ 　　莫歧視老年人，他們是林氏嫡直的耆老，林氏的高端戰力。 　　百餘數的老人，才是林島耆老的三分之一！ 　　毋庸置疑，千百年的行武世家的底蘊，是深不可測！ 　　眼睛渾濁、眼角盡是眼屎的老嫗抬頭，聲音不低： 　　“小渚，你是大帥，我本不該問…” 　　“不該問就別問！”林肇渚頭也未抬，直直地懟回去。 　　呃？ 　　老嫗呆住，拐杖顫不休。 　　仨總兵魂遊天外，十親將憋笑，一乾耆老表情各異。 　　不是為打仗！耆老們活過悠長的歲月，不是孬種，不會惜命。 　　抵禦外侮，是林氏的祖訓，是榮耀，耆老們個個爭先，人人踴躍。 　　而林肇渚，隻征調三分之一的耆老參戰，憑運氣抓鬮決定。 　　莫小瞧耆老的倔性，越老會越頑固，比犟驢還犟！ 　　老嫗壓下火氣，不是不想出手教訓小輩，而是林肇渚更厲害。 　　“大帥，林島耆老、精英盡出，就能迅速撲滅胡禍！” 　　不是“小渚”？ 　　林肇渚終於抬頭，叫乳名，是家事；稱大帥，則是公事、國事。 　　“磨姑有話請講，我會認真考慮！” 　　“噗嗤！”仨總兵、十親將再忍不住，低笑出聲。 　　老嫗名林磨，早年嫁人，喪偶後回了林島，身手了得。 　　林肇渚沒有錯，叫“磨姑”理所當然，然磨姑通蘑菇。 　　是大帥，林肇渚又是學富五車的文化人，調侃人的手段層出不窮。 　　狠狠地白了不知尊老的小輩，磨姑振振有辭： 　　“擊退胡匪，我們林氏自己坐天下！” 　　盡皆沉默，哪怕是五總兵、直衛統領都不明白，大帥何故畏縮？ 　　林肇渚屯兵蘇北，本可趁東京混亂勤王，一鼓撲滅偽奸、胡禍！ 　　而殺伐果決的林肇渚一直延宕，放過一次次出征的良機。 　　林肇渚合上書本，態度誠懇、認真： 　　“前鑒不遠，足警我輩！煜氏屹立千百年不倒，朝朝都出大官，誰做江山都少不了煜氏的高位、厚爵，煜氏比林氏要強上太多！” 　　林肇渚講的是歷史，是事實，誰也無法否認的歷史事實。 　　缺了煜氏，再強盛的王朝三代必亡！ 　　千百年來，林氏丟失上柱國的大位不止一次，數度瀕臨亡族！ 　　林肇渚笑了，眼裡有疲憊，有倦怠，更有深深地無奈。 　　“南國、新朝區區三十年，煜氏何在？” 　　如晨鐘暮鼓，振聾發聵！ 　　更始帝煜米倒行逆施，才導致亡國？ 　　不僅僅煜米，連周郡、鳳梧縣的老巢都被端了。 　　更令人驚悸的，與煜氏相關聯的世家，包括“良善”世家，盡被地方勢力清剿、滅族，盤踞中原千百年的世家，還剩下林氏、陶朱氏！ 　　林氏，包括嫡直、主支、支係，是一個龐大的勢力集團。 　　準確地描述，一個個林氏子不具世家的特征，更像梟雄。 　　陶朱氏大傷元氣，茍延殘喘罷。 　　還沒悟？ 　　林肇渚見磨姑眼裡有渴望，顯是不甘寂寞，又嘆道： 　　“我輩奪了江山，天下皆為我敵！” 　　林氏耆老都是老軍旅，聽得懂林肇渚的潛臺詞，誰出頭誰倒黴！ 　　林召彥手握百萬雄兵，居關中而窺天下； 　　蜀王衛城磨刀霍霍，或出壟略秦，或乘舟下江南； 　　閩南林召峰野心勃勃，早有逐鹿之意； 　　漠北大都的北狄汗朝，覬覦中原的花花江山，實力不容小覷； 　　即使散養西羌的鳥十一、蝸居遼東的巴三，都是潛在的敵人。 　　隻要林肇渚存了私心？真的敢坐天下？各路豪強必聯手伐之！ 　　誰想奪江山？誰想坐穩江山？先打敗林肇渚吧！ 　　都是積年的老貨，誰都撏得清其中的脈絡，隻被貪念蒙了心智。 　　最最重要的，林氏的耆老不占主導地位，是配角，林肇渚的配角。 　　退而求其次，耆老們想一件事，繼續活躍於江南，霸占江南！ 　　林肇渚苦笑，不停地搖頭，老貨們對高麗棒子不了解。 　　不求戰！林肇渚對高麗棒子心懷戒懼，擔心損耗太大。 　　江南是源陸的繁華之地，誰都會覬覦，力量失衡？戰火驟起！ 　　犬狨胡騎徒具其表，林肇渚有把握擊潰之，且代價不會大。 　　而高麗棒子則不同，其軍鎮是製式正規軍，且王氏治軍極嚴。 　　王湯平名不見經傳，卻是高麗帝國的宿將，不會給林肇渚機會。 　　有把握擊敗、斬殺王湯平，但林肇渚無法預估代價！ 　　江南五鎮跟異族拚消耗？代價肯定不低。 　　憑康都直衛、二鎮新軍，不足震懾宵小。 　　即使加上林島，也不能扭轉局麵。 　　磨姑，就是蘑菇，韌性極好，認定的事，會孜孜不倦的搿扯。 　　“我輩撤出中原下南洋，江南的力量豈不更弱？” 　　三鎮總兵，隻考慮眼前決戰，不會考慮身後事。 　　江南五鎮的丘八，拿的是軍餉，吃的是皇糧，理應為國效力。 　　且將佐的親眷，遷到雍城；軍中子嗣參加牧氏軍旅，無後顧之憂。 　　牧氏善守，雍城丟不了！ 　　曾經的牧氏，據守槐蔭無數年，才十萬兵，槐蔭城從未陷落過。 　　林肇渚不語，是不屑語，不願語，或兩者兼之。 　　耆老們嘆氣，最後的努力失敗了，林肇渚的意誌不可撼動。 　　立場統一，才會凝聚零散的智慧，耆老們才重回正題。 　　一耆老拱手，恭聲道： 　　“牧氏力弱、勢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加上朱氏，真能成就偉業？” 　　眼裡有了笑意，提起混蛋外甥，林肇渚也是五味雜陳： 　　“岈口之戰堪稱守之戰的經典，憑弱勢民軍逼降數百萬世家子！” 　　沒有人反對，畢竟牧羊也是林家人，大帥的親外甥，是自家人。 　　即使林肇渚主持岈口之戰，也不一定比牧羊做得更好。 　　戰報傳來，一乾耆老目瞪口呆，牧羊怎麼做到的？ 　　戰報是簡報，不附詳細說明，故而耆老們高度懷疑。 　　而令老貨們驚掉下巴的，是陳代帆的不堪，竟被牧羊逼得改道，繞開岈口行走郡道向洛陽奔去，京畿十鎮是正規軍，怎如此狼狽？ 　　好了，雖不信，而戰報描述的是事實，不信也得信。 　　驀然，磨姑身體一顫，像是想起了要緊事，失聲驚呼道： 　　“不好！林島才傳來內報，小悠悠帶了小家夥去了鼬鼠稅卡！” 　　急，著急，誰都會急，一時大賬炸開了鍋，一耆老忍不住大吼： 　　“小悠悠太過份了，大帥，立即下令遣回小悠悠！” 　　無論牧氏、慕容氏、林氏的老貨，不喜小混蛋的占多數，是共識，而牧如意、牧歡樂是例外，誰都將之當成心肝寶貝、心頭肉！ 　　林肇渚坐臘，小家夥太會裝了，十痞子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牧羊再能，止是一人，而牧如意、牧歡樂聯手作案，是防不勝防！ 　　嘴裡應承，傳令兵也傳下軍令，一乾老貨才罷休。 　　還好，小家夥畏懼林肇渚，不敢對親舅公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