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美水神!水神的恩澤,將惠及萬物蒼生!”虔誠的吟唱聲起。 一團團白霧凝聚,毛毛細雨撒下,濕潤、風化乾礪的沙子。 綠意一點點延伸,數百裡的沙漠點綴著零星的牧草,早晚連成片。 大漠胡人修築官道不止一日,胡蠻子信奉水神,自有無根水降下,不但解渴,更能令寸草不生的荒漠,點綴上綠意,又成綠洲。 一行人,妝扮普通的“普通”人,正凝目遠眺綠意延伸的盡頭。 是盡頭! 帶了翠意的石壁,將綠意延伸的希望,嘎然阻斷! 雍關! 小混蛋牧羊下令修建的雍關,號稱混蛋工程! 七位準巨頭瞪目,慕容汗後苦笑,阿骨打大汗嘴裡不停地咒罵。 太特麼地坑人了! 寬三十裡、厚十五丈、高二十丈的雍關,無異一座雄偉的巨山,將北狄汗朝下雍城、過天水、奪江南的美夢擊碎,除非硬撼、奪關! 北狄汗朝今非夕比,不再是劫掠的胡匪,擁有正規建製的軍鎮。 阿骨氏、慕容氏各擁三個軍鎮,合計六個甲類軍鎮; 而七準巨頭各擁一鎮,計七個乙類軍鎮; 再加上三百餘萬遊騎、一千五百萬的胡人,近兩千萬人南下? 想一想,就令人頭皮發麻! 雍城空虛,僅雍城第三鎮、及百萬混混民軍駐守,幾乎不設防。 而一堵石墻,或一道雄關,足抵百萬大軍?令胡酋望關罵娘! 阿骨打大汗,終於體會到林召彥的憋屈與無奈,小混蛋太壞了。 出大都,往南走三百裡沙漠,進入綿延數十裡的雍北山脈,越往南走植被愈見豐茂,大山套小山,斷穀隨機出現,地形十分復雜。 一條斷穀,將山脈不規則地一剖為二,是通往雍城的唯一路徑。 仿佛是宿命!也是執念! 耶律氏修築大都至陌路的簡道,黑袍國師抓鬮去了薊州。 而阿骨氏、慕容氏,承建大都至雍城的沙漠官道,是寬三丈的硬質官道,而數十裡的斷穀,是天然的硬質路麵,毋須畫蛇添足。 黑袍國師率耶律氏四鎮、十協遊騎,對壘江南五鎮、雍城牧氏二鎮,本是一場龍虎鬥,是誰都樂見的爭鬥,無論誰勝誰負,都玩完了! 黑袍國師是牧笑,其心智不俗,選擇出人意料! 認祖歸宗?是最正確的決定,剩下的,是怎樣調和利益。 牧笑、林肇渚攜手黃泉,留下奠定了源陸格局的政治遺產。 大漠牧氏、雍城牧氏、江南五鎮實力未損,成為源陸最大的,也是最強的軍事集團,東征足以覆滅盤踞遼東千百年的高麗帝國;西進,可順著老狼仆修築的陌路大舉興兵,可輕鬆擊潰、打敗北狄汗朝。 陌路,不同的時代,不同的時與勢,賦予它不同的涵義。 河套走廊、天水關,成為阻遏漠北遊騎民族南侵的屏障,胡族南侵多以失敗而告終,而陌路,為漠北胡族南侵,提供了便捷通道。 快騎晝夜可至薊州,再晉而豫進入中原門戶,下江南而中原! 像黑袍國師牧笑,才三天,便舉族逼近薊州! 陌路對漠北胡族有利?也不盡然! 當源陸最大、最強軍事集團集結薊州時,陌路又成了大漠北狄汗朝揮之不去的夢魘,東征、西進成了候選項,令人寢食不安。 不用再找借口,北狄汗朝的黑袍國師犯境,就是最好的理由。 即使國葬期間,大漠牧氏的十協遊騎,如旋風般掃蕩犬狨部落,三百餘萬附庸、家眷正有序地分遣,很顯然,牧氏選擇了西進! 沒有選擇!勿需選擇! 南侵! 立即、馬上、趕緊地南侵,打破雍關、占了河套走廊! 說容易,做則難,想快,也快不起來! 且不言戰事,僅是兩千萬胡族的遷聚,足令胡酋們心神俱疲。 想當年,百萬慕容氏遷徒雍河北岸,足足用了半年的時光。 時值亂世,為大帥林肇渚舉辦的國葬不會超過七天! 留給北狄汗朝、阿骨打大汗、慕容汗後、七準巨頭思考的時間不多了,而準備的時間更加侷窘,調兵遣將、排兵布陣緊鑼密鼓進行。 慕容汗後是武者,諳熟權謀的政客,相對軍旅是外行。 阿骨打大汗、七準巨頭是老軍旅,有實戰經驗的悍將。 呃,謬贊了,與事實不符。 雍城大帥牧虎斬了慕容老賊後,攆著阿骨打大汗、七準巨頭一路胖揍,不但逆襲漠北大都,嚇得有頭有臉的胡酋亡命荒漠,不敢麵對。 但是,牧虎死了,是被親兄毒死的,成了歷史。 不如牧虎,不及林肇渚,是鐵一般的事實,阿骨打大汗認賬。 時光熬斃了猛人,活著的野狗,也有成為兇狼的一天。 不是麼? 阿骨打大汗老當益壯,雄風更盛當年,七準巨頭亦非吳下阿蒙! “宇文國師,你是打雍關,還是殿後?”阿骨打大汗淡淡道。 黑袍國師出征,旋又成了牧笑,既而認祖歸宗? 阿骨打大汗、慕容汗後商議後,將七準巨頭的主事人宇文光拉進汗朝,成為新的國師,尊稱宇文國師,成為北狄汗朝的三巨頭之一。 宇文國師猶豫,迅速與身後的六位盟友交換眼神,一時難決。 攻打雍關是啃硬骨頭,沒有捷徑。 貼近雍河北岸的綿延山脈,是一道延阻胡騎的天然屏障,即使不迷路,也是人困馬乏,體力、精力消耗得七七八八,戰鬥力不強。 強攻雍關,用數不清的屍體、人頭堆砌登關之路,才是正途! 即使勝了,也是七癆八傷,七準巨頭將淪為三流勢力! 殿後? 麵對源陸最大、最強的軍事集團?想一想,實令人心神漰潰。 靈光一閃,多智的宇文光捕捉到一絲“生機”,是細節。 阿骨氏、慕容氏是北狄強族,又是攻打雍關的主力,是雍城牧氏的心腹大敵、死對頭,牧氏聯軍攻進大都?是為滅了北狄二巨頭! 大都不是城,而是方圓萬裡的闊大區域,隻要不傻傻地狙守進、出口,牧氏聯軍與七準巨頭不會有沖突,更不會無聊地追殺準巨頭。 沒有遲疑,也沒有給盟友通氣,宇文光乾脆利索地答應: “我們的力量弱了,挑相對容易的事做吧,我們殿後!” 七準巨頭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雖不理解,卻沒有反對。 慕容汗後意外,不由高看宇文光,南侵非一時興起,阿骨打大汗、慕容汗後、黑袍國師不知推衍了千百回,幾無遺漏,謀,是陽謀! 櫻口嚅嚅,慕容汗後的話永遠不會出口,自己的路,自己選。 殿後,是可以磨洋工,可以偷懶,卻是風險極大,更是死局。 牧氏聯軍進了大都,不會直撲雍關解圍! 進了三百裡的沙漠,是進了漠北漢子的主場,短時間內難決勝負,最多是纏鬥,時間不定,假如,七準巨頭再圍堵聯軍?其勢必囧。 聯軍進了北狄,需肅清大都成規模、有實力的勢力,最好全殲,至少擊潰,使之短期內不能復聚乾擾、影響雍關的決戰,沒有例外! 偷閑的七準巨頭,必是牧氏聯軍的第一波打擊目標! 時間緊迫,七準巨頭拱手告辭,大戰在即,閑不住。 結局似乎注定,阿骨打大汗、慕容汗後不再勞心七準巨頭的事,無論他們是否盡心盡力,仿佛都不重要,牧氏聯軍會找上他們。 “小混蛋真的太壞了!”阿骨打大汗忍不住爆了粗口。 慕容汗後回魂,似有靈犀,立時知道阿骨打大汗憤怒的原因。 牧羊的算計十分精確,沒有讓北狄汗朝占半分便宜。 斷穀的出口最窄,雍關鎖住了斷穀的出口,距沙漠近三十裡。 攻打雍關? 最簡單的辦法,是壘一條戰道直抵關上,適合戰馬奔馳的戰道。 寬十丈,能容百騎關肩奔馳,坡度不能大於一比十。 雍關高二十丈,戰馬奔馳的最佳坡度是一比十五,戰道長三百丈。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斷穀山脈段多石基,泥土非常稀少,人工采挖非常困難,最省事的辦法,是從三十裡外取沙裝袋,再運到雍關壘碼,需用車馬轉運。 其實,是大車載運沙袋,三十裡、二十裡的區別不大。 阿骨打大汗的心緒不佳,很是氣恨小混蛋,故而發飆。 回望阿骨打大汗、慕容汗後成了“小螞蟻”,一準巨頭才問: “宇文大人,既是應景摸魚,何不令部屬原地待命?” 大戰將啟,不僅大都的二巨頭、七準巨頭,每一個成建製的氏族、部落都被動員,並限期遷徒,否則,後果自負,不會有人來救。 宇文光的眼神悠悠,不答反問道: “部屬是戰利品,是勝者的附庸,有機會消耗掉何樂不為?” 大善! 如醍醐灌頂,準巨頭們心領神會。 根據征召令,屬於七準巨頭的十四協遊騎,正源源不斷地進入戰場,不是大都至薊州的官道出口,更不會是官道內,而是雍關。 七準巨頭保留的,是嫡直的軍鎮,共七鎮仍由準巨頭統領。 不心疼? 真不心疼!大漠的遊騎與中原的輕步兵相似,要多少有多少。 “大統領,北狄汗朝傾巢南侵!”牧鮑搓著手,腦門冒汗。 頗為意外,磨姑仔細察看,是真急,不是裝的。 “鮑大將軍莫非信不過素夫人?” 牧鮑一滯,心裡更急,求助地望向牧羊,一嘆之下,牧羊道: “鮑叔莫急,大帥的喪事不該簡慢了,國葬之後再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