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屬於我的記憶?此刻要是我麵前有一個鏡子,我的表情準是帶點扭曲的。 既然都是不屬於我的記憶了,那我怎麼能想得起來? 那天晚上回家之後,我就打開了電腦,開始查起來了一些曾經我不屑一顧的所謂靈異傳說,包括加上了道士的這個關鍵詞,試著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麼“不屬於我的記憶”。 並沒有什麼結果發生,也想不起來什麼。 我看了看電腦上的時間,馬上就到十一點。雖然學的專業是宗教史,但是實際上,“中醫”和“道教”是我從小到大以來和“家庭”這個詞關聯最大的幾個之二。 眼看時間已晚,我便遵循中醫的理論,關掉了電腦,上床睡覺。 這一覺其實睡得並不算好,夢境持續不斷的變換,不管是那些古怪的夢還是那些恐怖的神鬼之夢,時隔十幾年後,再一次因為今天的經歷之後重新襲來。 一夜之內斷斷續續醒了好幾次,我甚至還能不時聽到屋裡麵傳來的各種奇怪的聲音。不過這麼多年下來我其實也已經習慣和這些聲音一同入睡。 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我卻掙紮著再一次從那個噩夢中醒來。夢中,依舊是那個十幾年前出現過的女人,依舊是那把清冷的長劍,她滿眼的都是憤怒和痛恨,利落地用那把長劍穿透我的胸膛。 那種心痛,那種不甘,那種悔恨,再一次讓我從那滿天火光中清醒過來。 今天是周六,老板說過周末不用上班,所以這兩天我還有著自主管理日常的權利。我依舊按照日常的習慣,給自己做了一份簡單的三明治,然後沖了一杯摩卡,坐在餐桌前,看著小陽臺外麵的太陽徐徐升起。 一天中也許有很多美好的時刻,但是最美好的,莫過於日出日落。 身後的,樓道裡開始熱鬧起來,我知道,那些老頭老婆們都開始準備下樓運動做操曬太陽去了。 我住的房子在一個老小區,基本上住在這裡的都是老年人。選擇住在這裡也很簡單,一是因為這便宜,二是因為我爸的家就離這裡不遠,照顧他們還方便一些。 吃完早餐,我收拾了收拾廚房和餐盤,看著陽臺外已經完全升起的太陽,轉身打開了冰箱門,看了眼基本上已經被清空的冰箱內部,嘆了口氣,又關了冰箱門,拿上了手提袋和手機鑰匙,出了家門打算去菜市場和老頭老婆們搶菜去。 慢慢悠悠走到了小區門口,我正準備掃上共享電車,卻突然聽到了右手側非常近的地方有什麼東西唏哩呱啦滾落一地的聲音。 我將車子解鎖,然後把手機裝回褲兜中,默默地轉過頭看去。 進入我視線的,是一個陌生的女生,呆呆地站在那看著我,手裡裝滿了日用品的袋子掉在了地上,各種東西灑落一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張沉魚落雁的俏臉變得慘白無比,紅唇不斷地顫抖著,那雙會說話的水靈大眼倒映著我的側臉,如同看見鬼了一般。 我嘆了口氣,走過去開始幫她收拾起掉在地上的那些東西,把那些東西都裝在了那個同樣躺在地上的購物袋裡。 但是,就在幫她把袋子收拾好的那一刻,我眼前的場景就如同老電視機的電視屏幕一樣,不斷開始出現雪花屏的既視感,並且扭曲的越來越大。 而穿插在扭曲畫麵之間的,是無數雙手,或是染著鮮血,或是拿著長劍,或是火光沖天,或是花瓣狂舞。 無助,驚慌,恐懼,心痛,昨夜在那些噩夢中所體驗到的情緒再次翻湧起來,並且隨著幻覺越長愈演愈烈。 隨著耳邊喊殺聲越來越大,幻象的最後一幕,再一次跟夢境中一樣,定在了那把捅入自己體內的長劍中。 瞬間,一切幻象全部破裂,變成了無數碎片,而我瞬間清醒,看著手裡被自己收拾好的購物袋,大口地喘著粗氣。 沒有任何遲疑,我把袋子豎起來留在地上,轉身就騎上車似逃一般離開了院門口,竭力平緩著自己的心境。 不管那個少女是誰,我隻知道她應該很危險,至少對我而言很危險。 當然,我沒有注意到,就在剛剛那時,就在我們兩人周圍,正有兩人,一男一女,分別站在路兩側,正偷偷的觀察著我們,在見到我離開後,同時掏出了手機,短暫的打了個電話,隨後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而我更不可能注意到的是,在那兩人的更遠處,還有一個人拿著望遠鏡,也在盯著我這邊,卻沒有任何舉動。 ----------------------- 買完菜回來,已然是太陽高高掛,我拿著菜走進我整潔的小屋子裡,開始準備起午飯。 過了一段時間,大門密碼鎖解鎖的聲音傳來,一個留著長發,身材苗條,背著雙肩包的清純小禦姐走進了屋內。下一秒,這位帶著些小禦姐風度的女孩在關上門後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書包隨手甩到了沙發旁,大大咧咧的攤在了沙發上。 “這個新密碼可是夠長的啊,你這是要防誰啊?” 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從半開放式廚房裡端出來最後一盤回鍋肉,和餐桌上那盤青椒茄子和可樂雞翅放在了一起。 “幸好雞翅昨天就買了處理好了,來吃飯吧。” 滿臉倦意和苦悶的高中女生走到了廚房,拿走了兩套餐具去餐桌那裡盛飯,而我則是稍微收拾了一下廚房之後才脫下了圍裙,回到了桌邊,拿起了對方已經給我盛好的飯碗,大口地吃起了飯。 “還是老哥你做的飯好吃,學校食堂那飯吃著都讓我反胃。” 我看著麵前狼吞虎咽的女孩,沒多說什麼,繼續慢慢地吃著。 過了一會,我吃完一碗之後,看見她已經乾完了手裡的第二碗飯,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我皺皺眉,起身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她喜歡的冰鎮雪碧,放到她麵前。雖然我不喜歡讓她喝冰的,不過現在畢竟是七月,稍微喝點就喝點了。 “有點淑女形象好不好。” 對方白了我一眼,拿起雪碧就喝了起來,然後又打了個大大的氣嗝。 我無奈地用右手捂住了上半張臉,嘆了口氣。 “怎麼今天突然來我這吃飯了?爸媽呢?” 女孩不屑地哼了一聲,又喝了一口雪碧。 “他們倆又不知道我愛吃什麼菜,又不知道我學習上有多累,還不如來你這快活。” 話外的意思我聽出了一些,估計是昨天老爸和繼母在學習上又逼她太狠了,她今天才來我這吃午飯的。 “今天都周六了,你下午不還有兩節課了?想好了沒,你總不能晚上還來睡我這吧?” 小姑娘小嘴一撅,看了看窗外那棵隻露出一半的大槐樹。 “咋了,我還不能睡你這了?你又沒女朋友又沒室友,我還不能跟你一塊住了?” 我又一次捂住臉。 這丫頭片子,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嘴上從來不饒人,性子也大大咧咧的,也是我有這個耐心,才能現在跟她保持著這樣一個不錯的關係。 ---------------------- 其實老頭子剛和我繼母二婚的時候,雖然繼母對我是關照有加,但是其實我一直刻意保持著距離。 在我父母那段並不愉快的七年感情中,我一直都是盡力做著潤滑劑,但是我終究攔不住注定要發生的事情。母親選擇離婚,而我自然也選擇跟著情感上更需要依靠的母親,同時也和老頭子做下約定:每周六隻要他有空,就會一起以兄弟的身份吃頓晚飯,陪他喝酒。 也是幾年之後,他跟一個被曾經的丈夫所“拋棄”的女人再婚了,我當時沒見到過那個女人,想告誡他不要這麼輕易相信對方。結果老頭子隻是擺了擺手,然後那個我們話語中的女人就坐在了老頭子旁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天,一頓飯的接觸下來,對自己這個名義上的繼母的第一印象還是比較不錯,但是看著老頭子結賬的時候,我是暗暗下定決心,要繼續調查。 那時候我已經大二,所以往後這幾年,每次我和老頭子吃飯的時候,我都會有意無意問起來我這位繼母,結果直到大四畢業那天,老頭子直接把我拽去了他們的家裡。 那晚,我真正知道了我這個名義上的繼母,實際上真的是個很溫柔體貼的女人,知道了她的過去,包括她那位因公殉職的緝毒警前夫,不由得內心一陣感慨。 當然,也就是那晚,我見到了我那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妹妹,那叛逆的樣子和拒任何人於千裡之外的冷酷眼神讓我不由得心疼。 自那之後,我除了照顧我自己的母親之外,也開始經常往老頭子家裡跑,日復一日下來,繼母也很喜歡我,而老頭子依舊把我當作兄弟處。但是,我依然記得自己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我想要把那個我那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妹妹,從未來可能會走上的極端道路和嚴重的心理問題中救出來。 一開始,我想著,就算是我這個陌生的哥哥自找的罪吧,但那個眼神,我沒法放任不管。 我知道,她的日子肯定很不好過,在學校一定受人排擠,也沒有任何同齡人能陪她談心。 正因如此,她才會為自己上了一層純黑的保護色。 她隻能自己保護自己。 但我看得出來,在那冷漠的外表下,其實隻是一個很孤單的小姑娘,渴望有一個依靠,能夠讓自己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