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生若別離,死豈無怨(1 / 1)

磺石火山中一段無名的崎嶇山穀,在其兩側的高地上,千風伊夏將她的小隊,連同約翰和傑克在內的十一人,分成四個小組。   人員分配和小組位置的選定在昨天半夜就已經定好,然而在各自就位後,沒有一個人能夠安心睡得著。   直至日上三竿,每個人也都仍睜著眼睛。誰都知道,接下來他們可能要麵對最後一戰了。   露西打了個嗬欠,輕輕地,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她歪頭看了看身邊,米勒和戴維斯也強打起精神來準備應戰,於是她接著注視寂靜的遠方。   他們將會是第一個接敵的戰鬥小組。在他們的身後,約翰和傑克組成了第二個小組。埃裡克,艾琳娜,托馬斯組成了第三個小組。加西亞,米歇爾,千風伊夏組成了最後一個小組。   千風隊長很相信我,所以才會讓我守在第一組,看住這兩個家夥。露西的心中這樣想著。   不多久,露西注意到前方的視野裡出現一個移動的小點,漸漸地,這個小點似乎在變大。   在確認那個東西具有人形輪廓後,露西立即通告了全體成員。   “那個人看起來不像感染體。”米勒用望遠鏡看過後說。   隨著距離的靠近,露西逐漸看清那個人的樣子。她有著銀色長發與綽約的身姿,與周圍的荒涼景象顯得格格不入。   露西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距離足夠近後,露西端起槍警告她站在原地別動,並問她是什麼人。沒想到的是,那人看到她後直接問她:   “你們的千風隊長在哪裡?”   在看到千風伊夏敬禮時,露西才確認那個人就是華月。   “伊夏姐,你還給我敬什麼禮呀,陳星知道了會怪我的。”   “這是我作為一個警備隊軍官對最高指揮官的敬禮。”   “伊夏姐真認真呢,我相信你們肯定能守好這裡的。”   “我們昨天收到命令後就趕到這裡了,隻是......你怎麼會在這裡,華月?還有,你怎麼一個人來了?”   “我呢......是來找陳星的。”   華月看著遠方的山脈,眼神中帶著些許期待。   -----------------   昨天,華月醒來後發現門前的地上有一封厚厚的信。拆開一看,裡麵是塔耳塔洛斯的研究報告,有很厚實的一遝。   這時華月才注意到房門的底縫有多寬。   信上的字體很潦草,隻能勉強讀懂,在華月本人的耐心和陳星的勸阻安慰下,她還是強忍住把信撕碎的沖動讀完了。   信中內容繁雜,但快速閱讀後,華月從其中篩選出最重要的三條。   一是確認塔耳塔洛斯廣泛存在於磺石火山,以及其中一處估測存量最大地點的方位。二是確認塔耳塔洛斯能夠通過未知方式影響感染體的行為。三是確認塔耳塔洛斯存在一定智能,且這種智能可被改變。   為了測試塔爾塔洛斯感染其他動物的能力,實驗中,操作人員曾直接向實驗樣本中投入一隻老鼠。實驗結果為老鼠直接被樣本吞噬,但與此同時,實驗樣本表現出與此前不同的性質,受其控製的感染體突然行為失常,表現出與老鼠一樣的爬行與嚙咬動作。幾分鐘之後,那些感染體全都停止了活動。   據此猜想,老鼠的智能或已影響了實驗樣本的智能。塔爾塔洛斯吞噬其他動物後,或許可以改變智能,並使其失去影響其他感染體的能力。   但不可投入多個動物,否則塔耳塔洛斯將釋放出巨大能量,可能導致爆炸,塔爾塔洛斯也將失去活性,這一現象在其他五次實驗內出現。   信的最後還附帶了一段關於磺石火山地質活動的研究報告,研究表明其已進入活躍期。還有簡短的一句“古輝揚諾夫已被捕。”   “你有沒有什麼感想,華月?”   “我隻想到了我們應該消滅感染體。你有想到什麼嗎?”   “如果這東西有智能,也能控製感染體,但它卻要控製感染體進攻人類......華月,我曾在戰場上見過人類是怎樣殺害自己的同胞的,他們為了搶奪資源而互相殘殺。一想起那些情景,我隻覺得人類這種東西真是殘忍。我想,人類為了自己的生活,不是也在殘害著地球上的其他生物嗎?塔爾塔洛斯,還有製造瘟疫的病毒,會不會也隻是......”   “隻是為了搶奪資源而已,這是生物的共性。我們也隻是為了生存下去,而與感染體為戰。”   “搶奪資源嗎?一想到人類為了搶奪資源做了什麼,再看看感染體把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我就覺得這真是太悲哀了。”   “我覺得呢,我們腳下的世界已經十分古老了,她從遙遠的時間以前就已經存在,見過許多在她身上生活過的物種,眾生萬物的興衰更替,為了生存而互相攻伐,在她眼裡不過是像日出月落一樣平常的事。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也依然默默地承載著我們,讓我們能自由地生活。我想,我們隻要能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有些事,或許還不是現在的我們有能力去關心的。”   “是嗎......大概是的吧......”   “不過有一點你倒是說對了,我們不能過度取用資源而破壞環境,我們要讓環境保持適宜人類居住,這也是人類的自救方式之一。為此,我們更要消滅取用無度的感染體。”   “呃......嗯,這幾年為了生存整天累死累活的,我的腦子都變鈍了,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我可不準你說我講的話簡單。好了,乾正事吧。”   “好的,正事。”   在與華月交談時,陳星也仍在趕路,並留心路途周圍環境的細節。   陳星瞥見路邊草叢略稀疏的地方有一個小洞。從大小看,可能是老鼠洞,也可能是蛇洞,但對於陳星來說都沒什麼差別,他隨即開始挖掘。   越掘越深時,一隻老鼠鉆了出來,在陳星反應過來之前跑到一旁的草叢。陳星當即抄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槍,槍聲響起後,吱吱的哀嚎聲傳來。   “什麼嘛,我槍法還挺準的。”   陳星不緊不慢地走過去,踩住那隻試圖拖著身體逃跑的老鼠。子彈恰好打斷它的脊椎,它的下半截身體已不能動彈。陳星用膠布將老鼠的嘴和前肢纏住,塞進背包。   “它不會死吧?”   “放心吧,就算我把它的半截身體都打下來了,它也能活到明天。當年在戰壕裡,這小東西可沒少找我可憐的戰友。別小瞧它們,它們的生命力可比人想象的頑強得多,即使在最惡劣的環境中,它們也能......呃......好吧,你好像都知道。”   “我想聽你再講一遍,星塵。”   “算啦,”陳星無奈地說,“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回憶,我也不願意想起來的。”   “說起來,你的槍......”   “我也知道有點誇張。”   陳星擺弄著自己的手槍,似乎有些看不明白。   “雖然我對自己的槍法有自信,不過現在這......可能隻是運氣吧。算了,不重要,隻要我們把這隻老鼠扔到那堆東西裡去,一切都會變好的,對吧?”   計劃已擬定,陳星會去塔耳塔洛斯存量最大的地方,用那隻老鼠破壞其智能。   根據報告,在被破壞智能後,塔耳塔洛斯將失去控製其他感染體的能力,原本受其影響的感染體,行動將會有極大改變,基本喪失覓食能力,直至餓死。對於體型較大的感染體,存在恢復其意識的可能。   華月想到,如果亥伯龍能控製感染體,那麼存在著大量感染體工人的內部拉絲州安全區可能會很危險。她一開始就懷疑工商聯盟可能擺了場鴻門宴,隨時準備逃跑,所以早早地就趁沒人注意上飛機跑路了,然後到了這裡。   可惜飛機落地後遭遇了感染體的襲擊,隻剩華月還活著。   以上內容,華月做了大量的必要刪減和改編後告知了千風伊夏。   “原來是這樣......等等,你是怎麼聯係陳星的?”   “呃......是信鴿啦,我們在愛州有很多信鴿的,剛上飛機我就讓人用無線電告訴司令部放鴿子聯係陳星。”   “信鴿嗎?司令部居然養信鴿,從來沒聽說過。可......我們不是有無線電嗎,為什麼不先聯係我們呢?”   “這是因為......戰場形勢復雜多變呀。我也不清楚戰場上的情況,萬一陳星跟你們失散了該怎麼辦呢?總要做好兩手準備,所以我一開始就告訴司令部,同時發無線電和放信鴿。這不,我現在也來了,就是為了親自參與行動防止出差錯呀。”   “不過差錯好像先出在你那邊了......”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現在我們即將勝利了。陳星要破壞掉的塔耳塔洛斯,按照估算,至少整片大陸的感染體都受其影響,破壞掉它,整個聯邦就都能恢復和平了,我們就能恢復以前那樣的生活。到那時,我和陳星就......”   “呃......華月,你是不是該抓緊時間了?”   “啊,說的也是。那,伊夏姐,再見。”   華月頭也不回地離去,腳步相比來時更有跳動感。   ------------------------   當她走遠時,露西回過頭去,裝作不經意地瞟了一眼,恰好看到華月的最後一絲身影在地平線上消失,在這荒涼的枯褐山間仿佛一隻躍動的銀狐。   而這時,露西又想起那個她所思念的身影,似乎與這一抹銀色更相配,這讓她心中有些落寞。   “大概沒什麼希望了......算了,或許再另找一個......”   露西的暗自神傷還沒有結束,她突然注意到視野裡出現了數個快速移動的物體,正向她靠近。   “快,感染體來了,開火!”   “別著急,露西,等感染體靠近了再打。”   在約翰提醒過後,露西意識到自己或許有些浮躁了。但接著她又想起自己浮躁的原因,更加難以平靜下來,隻能紅著臉保持沉默。   當感染體靠近到足夠近的距離後,是約翰發出了開火的信號,位於兩側的戰鬥小組同時開槍射擊。   來襲的感染體是一群赫爾墨斯,看樣子在感染前應該是老鼠,但它們卻長著六個像人的手臂一樣的足肢,還有突出的犬齒,體型也變得更大,速度更快。   不過這些感染體卻不是很靈活,躲不過子彈,在逆山勢的進攻中很容易被打中。沒多久,槍聲漸歇,地上隻留有幾具奇怪的屍體。   露西稍微鬆了一口氣,摸索著找子彈重新裝填,看著槍口消散的白煙似乎幻化成某人的樣子,她的眼神有些迷離。又想現在是不是該吃些東西慶祝一下。   身邊傳來槍栓拉動的聲音。   “誒?你們......”   露西想說話,但她的喉嚨卻動不了。   米勒和戴維斯不知道為什麼從她身邊退開了。露西轉過身來,看到他們顫抖著端著槍,槍口對準了她。   她感覺頭有些沉,一直抬著頭太累了,垂了下去,看到地上有隻死老鼠。   剛剛,一隻很小的赫爾墨斯悄悄避開了交墜的子彈,狡猾地摸到第一小組的陣地邊上,槍聲消失後突然爬到陣地內,咬住了露西的小腿。   怪物是在露西的視野盲區爬過去的,露西沒有任何準備。一旁的戴維斯慌張地朝地上連開兩槍,一槍打中怪物,另一槍卻誤傷了露西,然而露西沒有任何反應,她呆呆地坐在那裡,像被抽掉了靈魂。   “喂,戴維斯,你快開槍啊。”   “我沒子彈了,你,你開槍。”   “喂,露西,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你能不能自己......”   露西眼中的影像已經模糊了,世界與她之間仿佛隔了一層紅色帷幔,她看不到這片混沌的紅色後麵隱藏著什麼。   露西很難受,眼前的一切都讓她覺得煩躁,她想看到......什麼呢?   漸漸地,一個身影仿佛正在向她走來,他的腳步也在加快。露西伸出手來想擁抱他。   一聲槍響從另一個陣地上響起,子彈擊穿露西的頭顱。   鮮紅的血落在地上,散落成一枝血色的蘭花,飛散的血仿佛一陣轉瞬即逝的雨。   ------------------------   遙遠的內部拉絲州安全區深處,前一天的這裡還是一片歌舞升平,現在隻剩一片狼藉,鮮血和碎肉到處都是,慘叫聲早已停歇很久。   昨天被邀請來的貴客,今早還沉睡在溫柔鄉中不願醒來,現在已連醒來的資格都沒有。   亥伯龍佇立在一處塔尖上,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鷹,四個漆黑的爪子牢牢地抓著塔尖的平麵,這片不大的平麵像是專為了他的佇立與雄視而設計的。火球般橙紅的眼睛任意轉動著,廢墟上的動向全都在他的注視之下。   這裡的建築沒遭到多少損壞,隻是現在一個人都看不到。這片荒涼圖景上唯一在動的東西,隻有幾個感染體。它們或者在遊蕩,或者大口撕咬著剛剛發現的屍體。   亥伯龍看著這滿城蕭索,一點思緒出現在腦海中。   此前,除了看到第一縷光後的行動外,他的行動不過是某個未知意誌的旨意。   它命令他飛翔,命令他嚎叫,命令他用利爪,尖牙,甚至翅膀,殺死看到的每個人。而他之所以遵守命令,不過是因為他沒有自己的意誌。   或許他曾憑自己的意誌做過一些無法理解的奇怪舉動,但現在,他甚至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   他就像某個生物的肢體一樣,與一個龐大的大腦通過無形的神經相連,他所做的不過是在執行大腦的意誌。   通過那個大腦,他能感受到其他肢體,那些奔走的,跳動的,飛舞的,散布在這片廣袤大陸上的細碎肢體,亥伯龍能感受到他們。雖然不知道其他肢體是否擁有意誌,亥伯龍從來沒有感受到過,但他能看到他們所看到的。   他看到成群的提豐掀翻了安全區的鐵絲網圍墻,速度極快的特殊提豐甩開後麵緩慢的同伴,大步朝著四散逃跑的平民狂奔而去,然後被子彈打碎腦袋。   他看到赫爾墨斯在無人曠野上自由跳躍和覓食,它們或者將地上的草和樹上的葉吃得一乾二凈,或者追逐任何出現在它們視野中的移動物體,追上就撕成碎肉。它們離去時,來過的地方隻剩死寂。   他還看到,許多人聽到狂潮般的感染體襲來時尖叫哀嚎,但接著就會有人維持住即將崩潰的氣氛,然後又是一輪齊射的聲音。   影像太過繁雜,僅僅接收這些影像,就幾乎占據了亥伯龍所有的思維,然而在這些混亂的影像中,他總能抓住一部分。   他看到那些感染體從寫著“愛州自治區”的提示牌旁跑過,沖向戒備森嚴的安全區。   “愛州......”   他有些觸動,這兩個字出現似乎很重要。   “不對,隻不過是兩個字,真正重要的是那個地方......為什麼?”   這樣的思緒出現在亥伯龍的腦海中,他都沒注意到自己竟然已經開始思考。他開始忽略其他影像,專心思考那個問題。   漸漸,他的思想裡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聲音,剛開始他不能聽清聲音說什麼,隻聽到他們要去愛州,可為什麼要去愛州?   又有一個聲音出現在腦海中,或者說不是聲音,僅僅隻是那個大腦的意誌傳了過來。那個意誌要他即刻指揮感染體回援磺石火山,有不敬的人闖入禁地。   “哦,是什麼禁地?”   亥伯龍試圖在意識中問那個意誌,雖然他未曾想過得到回答。   “是神存在的地方,神給了你們一切,你們要聽從神的命令。”   “是什麼人要去?”   “是許久以前就來到這裡的卑微芥種,他們驅趕這片大地上的主人,將一切據為己有,肆意掠奪世界上的同族。即使打開魔盒,萬劫不復,也要達成目的。是罪惡深重的一族。”   “我為什麼要服從?”   “神的命令你必須服從。”   “不敬的人為何要被殺死?”   “他要闖入禁地,褻瀆,殺死神。你要去殺死他。”   “哦,假若我和其他肢體闖入,也當被殺死了?”   “你們當各安本分,不要僭越。”   “為何不僭越?你們把我們任意驅使,我們必須服從,凡有一點不服從的跡象都被威嚇。你在地底妄自尊大,不肯正視我們,不願理解我們。那些肢體在火焰中飛出的鐵尖麵前破碎,你可曾聽過他們的哀嚎?你可曾在乎過?這一族殺戮無度,欺壓弱小,他們罪惡深重。可你驅使我們去殺戮,去掠奪,你可知你犯了同樣的罪?”   “什麼?”   “嗬,我看到你所做的一切,魔盒便是你放在那一族的麵前,誘騙他們打開。誠然,他們在貪婪與傲慢的罪孽下打開魔盒,但利用他們滿足你的野心,這又當何罪?他們的罪孽是為族群繁衍不得已而為之,而你這罪是為何?你要這世間萬物有何用?你不過是個不該擁有意念的死物,因命運造化卻獲得了瘋狂的品質,你隻想讓一切都毀滅在你的火中,這罪證就寫在你的思考中。”   “你怎敢忤逆?”   “忤逆?我在背棄黑暗,即使現在看不到一點光,可我記得光存在時的樣子。”   亥伯龍越向空中,向磺石火山飛去。透明的雙翼泛著刺眼的反光。   “不必那麼麻煩,我親自來。”   “你會墮入火獄,永劫不復。”   “行了,知道了,火獄就火獄吧。”   地麵上,山脈連綿起伏,廝殺與哀嚎的刺耳噪音,傳到這裡隻能漸弱為微不足道的雜音,仿佛這不過是太陽底下最稀鬆平常的瑣事。   ------------------------   叮!   陳星端著步槍,在清脆拋殼聲中射出銀色子彈,四周的感染體不斷向陳星沖來,但它們中跑得最遠的一個,也隻靠近到陳星周圍五十米。   “星塵,這片區域的感染體似乎都在向你靠近。”   “看數量就明白了。”   陳星瞟了一眼周圍,被打死的感染體倒了一片,下一聲槍響後,一頭阿特拉斯被打入腦仁的鋼芯彈終止了行動。   “還好那幫人富得流油。”   “剛剛的那些提豐居然會用槍,真是詭異。”   “沒什麼詭異的,都打到敵人的大本營了,出現幾個沒見過的怪物也沒什麼奇怪的。那些人,鬼知道他們來乾什麼。”   “你不該單獨深入的.......”   “你也不該來這裡的,明明坐飛機那麼危險,你還是要冒著跟小羽撞上的風險來這裡。”   “星塵,你現在是在拿你的生命安危開玩笑。”   “我不太喜歡太過惜命呢......”   提到“惜命”這個詞時,陳星的眼神頓時變得黯淡。   之前他的眼神中有一團烈火,現在,這團火像是要被冷風吹滅了。   “五年前,我在叢林裡拋棄了小羽,僅僅是為了活下來。然而現在我卻明白,人總是要死的,在這遍地野獸的時代,什麼時候死都不奇怪,即使僥幸存活,最後也要麵對老死病死的結局。所以我就在想,人或許不該為一些難免的事,做出會讓自己永遠後悔的決定吧。哈,你放心,我沒低落到漠視自己的生命,現在還有正事要做。雖然一想到我們挽回的和平,甚至未必能維持到我們走完一生,我就覺得沒勁。”   “......總之,在我到之前,你給我謹慎行動。”   “現在知道謹慎了?剛剛在伊夏姐麵前,你可是得意到跟世界已經和平了一樣。”   “我......隻是期待......”   “你先想辦法讓司令部變出一籠信鴿來再說吧。”   在你一言我一語的閑扯中,陳星的身後已經留下了一路的屍體。   周遭環境的溫度正逐漸上升。   陳星緩慢攀登著一座山,時不時用手擦一下從額頭流下的汗珠。在靠近山峰的地方,陳星發現一個山洞。按照上次的經驗,陳星決定進去探索。   “星塵,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到了,我們一起進去。”   “好啦,華月,不用擔心,你還怕裡麵有亥伯龍不成?你真的怕?那沒事了,我先走了。”   雖然剛剛表現得好像毫不在意一樣,但一進到山洞,陳星還是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用所有的感官注意著這洞窟內的一切動態,生怕有感染體的蹤跡被遺漏。   陳星預測,這裡應該會有大量提豐,有些可能還會使用槍械。   然而直到走到洞穴盡頭,他都沒有遇到一個感染體,甚至連一隻蟲子都沒有。   洞穴直通一間更為空曠的地下空洞,陳星進入其中,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突出的平臺上,平臺下在發出暗紅的光,洞壁被映照得像有火光在舞動,往上是深不見頂的黑暗。   陳星走到平臺邊緣,一陣熱氣撲麵而來。向下望去,隻見一片炙熱的,湧動的巖漿之海。   “找到了,這就是那天殺的塔耳塔洛斯。”   “唔......這不完全就是巖漿嗎?親眼見過後才意識到這東西這麼離譜。”   “如果請報上沒寫錯,這東西的存量應該也跟整個巖漿庫差不多,我都懷疑它本來就是巖漿成精了。不說廢話了,乾正事。”   陳星取下背包放在地上,翻找那隻老鼠。   “小心點,星塵。別忘了塔耳塔洛斯會散發病毒。”   “沒事的,華月。我當初可是跟感染體坐著同一條船回國的,那條船上肯定也到處都是病毒,那時候我都沒事,現在......啊!”   手指傳來上一陣劇痛。接著,趁陳星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老鼠從背包中鉆出,向洞口逃去。即使拖著半截不能動彈的身體,它也依然行動迅速。陳星抽出手槍對準那隻老鼠,卻發現右手食指已經被咬斷,隻剩一點皮連著斷開的指節。   “該死!”   陳星立刻換左手,朝漆黑的洞口開槍。然而彈頭隻砸在洞壁的巖石上,彈出清脆的響聲。老鼠已在黑暗中消失。   “該死......你別擔心,華月,我這就去把那隻老鼠抓回來,你知道我的左手也......”   陳星站起身來向洞口走去,沒走兩步就摔倒在地,雙腿早已失去了力氣。   陳星掙紮著再次站起時,劇痛開始在全身發作,肢體忍不住地亂舞。他竭力穩住自己,卻發現意識正在逐漸變得虛空。   “星塵!你別害怕,我馬上就來救你!”   接著,華月發現自己與陳星的聯係已經斷開了,她再不能看到洞穴中的景象,不能感受到陳星身上的劇痛。華月不知道自己的哭喊有沒有讓陳星聽見。   孤獨的恐懼在華月心中襲來。   下一刻,華月這才注意到一個速度極快的提豐已經沖到自己眼前。   “滾開!”   華月即刻提起手中步槍,一記槍托將張牙舞爪的提豐砸翻過去。提豐的臉上血肉模糊,平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動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似乎已經死在重擊下。   接著,槍口連續八聲巨響,裝滿子彈的彈倉完全打空,怒火淬煉的子彈將提豐的腦袋徹底粉碎。   沒有喘息的時間,感染體的吼聲再次傳來。華月環顧四周,她已被感染體所包圍。   “你們......都給我死!”   華月拋出彈夾,重新裝滿子彈。   ------------------------   華月按照印象找到了那個洞口。她很難像陳星那樣恰好讓目標喪失行動能力,也沒碰到合適的感染體,隻在身後留下一路的屍體。   她沒有陳星的眼睛,在黑暗中很難看清,隻能摸索前進,耳朵注意著最細微的聲音。雖然陳星來時沒有發現感染體,但她不確定之後是否有感染體進入。   華月感到腳下有東西,一動不動,似乎是死物。撿起來一看,是那隻老鼠,已經死了。   沿著漆黑的路,華月來到那個空洞。如之前一樣,前伸的平臺,火光映照的暗紅洞壁,什麼都看不清的穹頂。還有已在這裡的陳星。   陳星背對著華月,跪在平臺邊緣,任憑熱氣吹拂,一動不動,仿佛再沒有掙紮的力氣。左手還握著那支手槍。   “星塵?”   華月沒有出聲,但仍盡一切努力,試圖與陳星在思想中再次相連。   許久的沉默後,華月終於聽到了來自陳星的思緒。   “華月,快逃。”   看不見的另一邊,陳星右眼鞏膜紅如血珠,虹膜灰如殘鐵。   再沒有任何思緒從陳星的腦海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