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現在有人去照亮白天潛艇被子彈打中的地方,他會看到一陣極具金屬光澤的反光。可惜這在一片漆黑中,沒有一個人有閑心想到去這樣做。 白天,某個傭兵的子彈打中潛艇表麵的消聲瓦時,某個小物件死死地粘在了上麵。四百米深的下潛與上浮,幾百公裡的潛航,都沒讓它有絲毫鬆動。 然而不用任何外力,在發揮作用過後,它會自然脫落,讓別人無從察覺。 它像黑暗中的一縷蛛絲,任何細微的聲響都會讓它振動,任何細微的振動都會被蛛網中心的蜘蛛察覺。通過無形的絲,振動傳至遠在大洋彼岸的某個黑暗角落。在那裡,散布在世界其他角落的蛛絲連結至一點。 這就是蛛網的中心,一個詭異的女人在那裡坐鎮。 她的上身像一個金發碧眼的嬌嫩少女,下半身卻像是一隻巨型蜘蛛。少女的部分未著寸縷,凝脂般雪白的皮膚裸露著。蜘蛛部分的節肢身軀上覆蓋著黑色甲殼,看似堅硬厚重,實則敏感細致。 駭人的蜘蛛爪搭在無數根白色的蛛絲上,世界其他角落的聲音都被她通過蛛絲的振動感知。現在,她正在處理一段來自南大西洋的音頻,她得將這段信息寫成文件。 這時,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外麵的光照射進來,門口出現一個人形的黑影。雖然房間裡有電子器件顯示屏的熒光,但不足以讓她看清推門而入的人。 “你來了,隊長。小心不要踩到蛛絲,不然我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誒呀,你的房間到處都是蛛絲,總不能讓我飛過來吧。”深紅開玩笑說。 實際上蛛網的主人很清楚誰會在這個時候來。 蛛網的主人名叫煙火,竊火者,高級情報人員,魂器是阿拉克涅之軀。 雖然嘴上這麼說,深紅還是將腳爪的爪尖踩在蛛網的間隙,像踩著高蹺一樣靠近,一根蛛絲都沒碰到。 “忙著呢,煙火?” “是呀,隊長,整個世界都在嘰嘰喳喳地吵個不停,我不就得這麼忙嗎?你看,這是我剛監聽到的,一段來自南大西洋的錄音。” 煙火將電腦的顯示屏轉向深紅,在深紅即將要看到內容時,她卻點了右上角的叉號。 “啊,我忘了這是要直呈給杜先生的,差點給深紅隊長惹了麻煩,真......” “所以,你到底給不給呢,煙火?不給我可就要鬧了。” “知道啦,我就不吊你胃口了。” 此前也有過深紅來要情報但煙火不給的情況,結果深紅當時就在這個遍布蛛絲的房間裡手腳和尾巴並用地上躥下跳了一通,把看到的所有蛛絲都甩蕩了一遍,活像一條掉進漁網的哈士奇。 當她跳完時,煙火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這個過程中,煙火聽到的噪音是他人難以想象的。 很難說這種胡鬧對一個竊火者高級情報人員能起到多大作用,不過從那以後,深紅去要情報時,煙火都會比較配合。 “文件不能給你看,不過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反正......”煙火看著深紅,臉上帶著嘲弄的笑,“你隻是想聽那個人的消息吧。” “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呢。真的收到情報了?” “是的,雖然一開始沒抱什麼希望,沒想到有意外收獲。紅視布置絲點的時候,那幫人搞到了一艘潛艇想要跑路。紅視用子彈把網點布在潛艇外殼上,那個叫白羽的小子想要爬到潛艇裡的時候,紅視扛起火箭彈就射了過去,然後就隻聽到爆炸,連重傷後的哀嚎都沒有。” 講到這裡,煙火停下來觀察了一下深紅。 “然後呢?” “隊長,你再靠近我一點。” 深紅隨後走近幾步,近到能看清眼睛上的虹膜紋理,然而眼神中仍然沒有煙火想看到的緊張。 “你快說吧,你說的話我都信的。” “好吧,反正......” “反正你要是告訴我白羽被打死了我是不會信的,你快點說啊。” 深紅不由自主地踏起步來,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後......後來,潛艇在晚上升到了海麵,這幫家夥居然在潛艇外殼上談起心來了。至於談話的內容,重要的就是陳星擁有一個擬人格,名字叫華月,白羽的情況很復雜......你自己看吧,我不想再講一遍那種故事。” 煙火將音頻的一部分轉換文字,再次將電腦顯示屏轉向深紅。 “還是算了,雖然我很想知道他的情況,但我不想窺探太多。” 深紅的樣子有些失落,尾巴從大衣下伸出,將電腦轉向一邊。 “你真的不想看?” “想,不過我想等他自己告訴我。” “那......好吧,至少讓我告訴你事情的梗概吧,讓你心裡有個底。白羽身上有過一個擬人格,還發生過主次易位的情況,身體曾有一段時間由擬人格控製,不過已經換回來了,現在控製身體的是他自己的人格。好了,就這些。” 深紅沉默地聽著,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擾動。 “深紅隊長,” 煙火捧起深紅的臉,像莎樂美捧起約翰的頭顱。 “別那麼失落,希望是站在你這邊的,那個女人已經不存在了,按白羽這種玩世不恭又頑固不化的性格,你已經穩操勝券了。” “謝謝你,煙火......” “如果隊長覺得一個羅尼亞的下等......” “停,煙火。你現在要說的話,我不喜歡聽。在竊火者內部,大家都是平等的,無論有著怎樣的出身和經歷,我們都同樣竊取了神的力量。像我這樣的人不也能做指揮官嗎?” “是的,總是胡鬧但就是不被撤掉的隊長。”煙火仍注視著深紅,笑眼有些迷離。 “你還笑起我來了。好了,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 深紅轉身離開房間,從轉身,到輕輕關門的那一刻為止,煙火一直在注視著她。雖然她走遠時,煙火就看不太清她的身影了。 煙火在成為竊火者之前,視力就已經開始變差。 她不清楚這到底是因為年幼時媽媽給她吃的“藥”,還是因為自己在下水道中見到的陽光太少。 她的藍色眼睛上覆蓋著灰白的紋理,深紅說看起來像覆蓋著陰翳的藍天一樣。 相比之前的地方,這個房間同樣很黑,但很溫暖,煙火並不覺得這裡冷。 現在她裸露著身體,隻是為了更能感受到細微的振動。相同的黑暗中,煙火找不到一絲過去噩夢的殘影。 “嗯......這次是華海西南方向......” 疲倦地打了個嗬欠,煙火繼續傾聽來自整個世界的聲音。 --------------- 杜宇仰倒在辦公椅上,在長長的嗬欠中揉著自己疲勞過度的眼睛。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一直沒睡,等待著這份現在才送到的報告。 現在,杜宇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他已經困了,無論如何都想睡一覺,哪怕在椅子上稍微閉一會兒眼也行。 這時,房間的門開了。 “杜先生,這是......” 一個看起來上了年紀的中年大叔走進來,呈給杜宇一遝文件。 “我知道了......放在這裡吧。” 杜宇無奈地坐起來,瞟了一眼文件。 “您是困了嗎?您已經等了一整天煙火的報告了。”注意到杜宇滿臉倦容的理查德說。 “是啊,不過她已經在網絡上發給我了,雖然我現在很困,沒精力看了。”說著,杜宇重新躺回在椅背上。 “原來如此,您不用擔心。” 理查德把一杯冒熱氣的飲料放在杜宇麵前。 “我給您倒了一杯黑咖啡,喝了它,您就能睡意全無。” 仿佛有網絡延遲一樣,杜宇保持躺在椅背上的狀態,但隻多躺了一刻。接著就像掙脫引力一樣猛地坐起,端起咖啡,保持著平時喝咖啡的優雅姿勢,極快地飲光。 “......我謝謝你啊,理查。” 杜宇用家鄉話說,然後移動光標點開煙火發來的文件。 “現在是什麼時間?” “夜裡十一點,杜先生。” “嗬,看來又要熬夜了。”杜宇揉了揉晴明穴,“不過對於你來說好像很平常。” “是的,杜先生。我平時常常在夜裡一兩點鐘下班,或者更晚。” “難怪你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有十歲,養家的男人真是辛苦。” “沒什麼辛苦的,隻是一個男人應盡的責任罷了。若不是十五年前,杜崇淩先生好心讓我在這裡工作,我女兒恐怕早就死了。為了她們母女,我再累也都值得。” “那你還敢加入這個計劃嗎?”杜宇神秘地盯著理察德,“你不怕出事?” “先生,機會和危險總是並存。何況如果這個項目成功了......瓦妮莎就有救了。” “瓦妮莎的病情現在怎麼樣?” “仍然不太好,不過還勉強撐得下去。這麼多年了,她挺過來了。” “我說,理查。”杜宇若有所思地說,“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家人可能束縛了你?” “先生,您這是什麼話?”理查德有些驚愕,“我賣力地工作到底還是為了我的家人,如果我的老婆女兒都沒了,不要說工作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好了,我知道了,理查。看起來,人總是要沉溺於,迷失於某個高於自己本身的目標,才能活得心安理得吧。” “杜先生,您......” “不用再說了,你可以離開了。” 杜宇的目光盯著電腦屏幕,斬釘截鐵的聲音中容不得一點辯駁。理查德不再多說什麼,隻得無可奈何地離開,順帶輕輕關上房門。 看著屏幕上這段遠在千裡之外發生的家庭對話,杜宇陷入沉思。 這個小隊的人看起來就像一個家庭。杜宇感到報告的字裡行間都透露著一種溫暖,仿佛離散的家人在一個冬夜久別重逢,在熱鬧的氣氛中迎接新年的到來。如果可以的話,他真不想破壞這幅溫暖的景象。 然而這跟杜宇沒有什麼關係,他要思考的是怎麼清算他們。 終於,他在鍵盤上敲打幾下,發出了一封簡短的電子郵件。沒多久,杜宇的某個手機響了起來。 “杜先生,您又要跟我合作嗎?”一個華海中年男人的沙啞聲音傳出。 “是啊,子鬆。這次還是要處理那個小隊的事,我想你會感興趣的吧?” “嗬嗬,我當然感興趣,一想到那個東西到現在還沒死我心裡就直癢癢。雅各布·克羅那個蠢貨,連這點事都做不好,也隻配死在那裡。” “行了,別抱怨了。這次你可不能重蹈雅各布的覆轍。” “這我當然清楚,杜先生。隻是在華海境內恐怕不好動手吧?” “我會把他們引到華海境外。不過這事還不著急,有一樣東西我希望你能測試一下,那東西還要兩個月才能做出來,現在先給你打個招呼,你慢慢等。” 不等對方再說什麼,杜宇立刻掛斷了電話。 雖然杜宇很不希望再跟田子鬆有什麼聯係,但很多時候還是免不了要聯係他。杜宇每天都會見很多他不想見的人,他已經慣於此。 現在,杜宇終於有時間休息,然而他卻沒了倦意。往事一幕幕地在他眼前回閃,杜宇感到心如注鉛。 他仿佛看到那些慘白的灰燼,在隨意的踐踏中散落地到處都是。還有那個終生難忘的笑容,仿佛陽光下飄零的雪花,在得到珍惜之前,就已消失不見。 “0831號受試人員陳星及其擬人格華月,必須付出代價。” ----------------- 2017年8月31日,胡越紅色主義共和國,塔矛省。 槍聲響起,火舌中噴射出數枚子彈,將空氣撕裂出百米長的裂痕,像毒刺一樣紮進目標的身體,讓猙獰的怪物痛苦嚎叫。 一場圍獵,要將這片叢林中的魑魅魍魎趕盡殺絕。 類人的怪物沒命地逃散,卻因為四麵來襲的子彈和攻擊物,越是奔逃就越是聚集。 黑夜給所有人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層黑紗,視野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叢生的樹如鬼影般恐嚇著林中所有人和怪物的神經,時而見到幾個野獸一樣將枝蔓與雜草擾動的影子。那些影子一旦被發現,招來的不是子彈即是更加恐怖的攻擊。 終於,當怪物逐漸在林中趨近時,一道銀光乍現,白色的光環在幽暗樹叢間升起,浮空的銀色光粒翩躚躍動著,逐漸形成一道稀疏的銀色圍欄。 所有怪物都被包圍在圍欄內,驚慌恐懼中亂作一團,有些想沖出去,卻剛一靠近圍欄就悻悻退去。 光粒的亮度逐漸減弱,最終完全在黑夜中隱沒,雖然仍在飄浮,卻已黯淡如石塊。不過那些怪物僅僅隻是躁動著,看起來並沒有沖擊這圈飄浮圍欄的意思。光亮黯淡後,幾個人影從樹叢中走出。 “看起來你的隊員都有跟你一較高下的實力了,千風伊夏。”刃海興頭正盛地說,“說不準過兩天我就能看見你管別人叫隊長了。” “想不到這些家夥居然怕金屬銀,跟電影裡的吸血鬼和狼人一樣。” 方星雨拿起一塊浮空的碎銀,失去光亮的碎銀在黑暗中難以看清,摸起來還殘留著餘溫。電流在指尖製造著酥麻的感覺。 “星雨,你看你做了這麼多銀子,都銷毀多浪費,我們是不是......” “小心被伊夏姐吊起來打。” 陳星和方星雨相對而笑,雖然光線很暗,不過他們還是能在開玩笑時看到彼此的笑臉。陳星是因為虹膜白化的左眼,方星雨則是因為其特殊的能力。 非洲之行的兩個月後,曙光小隊再次與其他隊伍共同執行任務,不過他們這次的友軍是東亞調查局的特遣隊,普通調查員組成的隊伍。 無論在哪個調查局,特殊調查員都是少數,承載者和異能者並不常見,所以每個調查局都有由普通調查員組成的特遣隊,不然人手肯定不夠。加上特殊調查員損失後很難得到補充,其使用能力時有暴露身份的危險等原因,選取普通調查員組成特遣隊來執行任務是十分必要的。 這次跟曙光小隊合作的是仇狼小隊。普通調查員的隊伍通常規模都很大,然而按照慣例,同一任務中並不會分派過多人員,對於與特殊調查員合作的任務就更是如此,所以這次也隻來了兩個人,隊長老狼,隊員刃海。 “你們兩個專心點,盯緊它們。” 千風伊夏對正在閑聊的兩人說,接著又用耳麥通話。 “這裡是天照,異獸已被控製,神農,你那邊怎麼樣?” “這裡是神農,這邊也馬上要結束了。” 白羽埋伏在黑暗中,等待出手的機會。除異獸外,還有些人類目標需要解決,有捉活口的必要。在陳星摸準所有異獸目標的位置後,千風伊夏就作出了白羽和老狼追捕人類,其他人獵殺異獸的部署。 期間,方星雨意外發現這些異獸害怕金屬銀。 追獵的路上,白羽首先繞過那些目標,在前方的陰暗處守株待兔。很快,視野裡出現了幾個跑動的目標,與白羽估計的數目相符。 布滿雜草與落葉的地上瞬即鉆出幾枝鐵荊棘,纏繞住目標。 “這裡是神農,目標已捕獲。” 白羽從隱蔽處走出,確認目標全部捕獲後聯係了千風伊夏,準備帶著目標去會合。這時,他看到一個人影向他走來。 老狼拖著一個人形的東西走了過來,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臉龐,但他的步子還是那麼穩健。 白羽感覺老狼現在似乎帶著尚未平息的怒火和殺氣。走近後,老狼將那東西扔到已被鐵荊棘捆綁住的目標上。 “把他捆上。”老狼說。 “你不會把他殺了吧?” 白羽看到這個人形物體一動不動,被扔過來時,一陣鐵銹味陡然升起。 “沒死,還有氣。” “其他目標你都殺了嗎?” “沒錯,隻留一個活口也夠用。” 白羽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雖然看不見,但他感覺得到那狼一樣的眼神,正兇狠地盯著獵物,恨不得現在就將它們啖肉寢皮。 ----------------- 翌日。 清晨的太陽還未升起,密林中的一切還都是灰蒙蒙的。 林地邊緣有一條小河,在晨霧中靜靜流淌,清涼的河水可以祛除剛睡醒時的倦意。 “好了,你們也去洗一下臉,守了一夜了,用涼水清醒一下吧。” 千風伊夏剛剛和方星雨去河邊稍微洗了一下臉,在去下一個地點之前,又讓昨天守夜的陳星和白羽去洗一下。而他們又叫上了刃海,老狼因為臉上畫著迷彩所以沒去。 “所以才說你們這幫特殊調查員嬌慣哪,你們見過大片裡的超級特工在這九死一生十麵埋伏的鬼地方,還有心思洗臉的嗎?” “就你還超級特工?你還從外星人手裡保護過地球嗎?” “哈哈,現在咱們乾的不就是這種事嗎?” 刃海說起話來張揚到像要飄上天了一樣,陳星也一如既往地見縫補刀。隻是白羽卻罕見地話少。雖然他有怕生的情況,不過跟曙光小隊的人在一起時,這種情況會改善很多,何況刃海也不算生人了。 “我說,小羽,你怎麼了?” 到河邊時,陳星注意到白羽有些沉默。 “跟老狼回來之後,你就一直這樣了。” “我說,刃海,老狼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問這個做什麼?”刃海有些詫異。 “昨晚你們也看到了,我們抓來的俘虜裡有一個渾身都是槍傷對吧?那個人就是老狼抓的。昨天他追的目標有好幾個,但他隻留了一個活口,並且那個活口的傷像是被抓住後又開槍打的。昨天他看那些俘虜的時候,眼神就跟一頭真的狼一樣,一副很想殺人的樣子,我有點擔心......” “我說,白羽,”刃海的表情有些嚴肅,“你關心這個做什麼? ”“呃......”白羽一副為難的樣子,“我在替伊夏姐把關。” “喂喂,小羽!”陳星慌張地說,“這事兒八字都還沒一撇,你現在說什麼?” “有一撇,深紅早就看出來老狼喜歡伊夏姐了,她看人不會錯的,隻是伊夏姐這邊還說不好。” “你小子......”陳星瞪了白羽一眼,隨後有些為難地看向刃海。 “算了......看看你們兩個這心操得,還真把自個兒當千風伊夏的親兄弟了?” “我們隻是......” “行了,看在你們因為這事能擔心一晚上的份兒上,我可以跟你們講講老狼的事。不管怎麼說,你們是離她最近的人,要是千風伊夏和老狼真成了,我可不希望你們懷疑老狼的為人。” 刃海沉默片刻,似乎不知從何講起。 “你們猜老狼今年多少歲了?” “一千萬?”白羽隨口問。“ 你小子猜什麼呢?算了,告訴你們吧,老狼今年都三十三了。” “啊,這個還真沒看出來。”陳星有些意外,“不過......” “老狼二十三歲的時候就結婚了,一年後還有了女兒。” “你說什麼?!” “不過那是過去的事了。” 十五年前,老狼還是華海人民共和國西南邊境的一名緝毒警察。那不是一份輕鬆的工作,有時他在檢查站一天要檢查幾百輛車,日常巡邏時也常在山路中走得兩腿浮腫。 更麻煩的是碰上那些攜帶槍械的毒販的時候,進行較大量販毒的毒販可能攜帶槍械,不過多數並非是為了與警察交火用,是為了避免黑吃黑和逃跑。 最危險的還不止於此。 老狼曾經參與執行過一場對“販毒村”的突襲。過去,在邊境的某些偏僻角落,會出現幾乎所有人都參與製毒販毒的村莊,這就是所謂的“販毒村。” 那次行動並不十分順利,對方手中持有槍械等武器,抓捕中,一個頭目向抓捕小組扔出一枚手榴彈,導致數人受傷,其中就有老狼。老狼忍著彈片嵌入大腿的疼痛,硬是連開三槍。 企圖逃跑的頭目受傷倒地,終究未能逃出法網。老狼卻因失血過多而昏迷,在醫院醒來時,他的右腿已經不能動了。 老狼因傷退伍,回了老家,跟老家一個姑娘結了婚,一年後他們有了一個女兒。 在老家,人們隻知道老狼是一個警察,並不知道他是緝毒警察。在別人眼中,他們隻是一個有些不完美的幸福家庭。 然而好景不長。有一天,老狼回家後發現妻子和女兒都不在家,給妻子打電話也打不通。老狼意識到她們很可能出事了,立即報了警。警局對此很重視,迅速展開調查。二十個小時後,警察終於在一個廢棄廠房內找到了綁匪和老狼的妻女。然而,為時已晚。 那年,老狼剛剛結婚五年,他的女兒隻有四歲。 “我那時已經進了調查局,能做的隻有請假去參加葬禮,幫著挖好他妻子和女兒的墳墓。那天晚上,我陪著老狼一起喝酒,他告訴我他想寫信,希望領導讓他回去。雖然他知道他沒法回去。他......” 刃海的神情沉鬱到了極點,雙眼睜大,恐怖地凝視河水,像害怕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那些畫麵一樣,卻也不得不直視鏡麵似的河水中倒映的自己。 “刃海......你不願意說就算了。” “說,為什麼不說?有什麼不能講的!我告訴你們,後來我幫他來了調查局,老狼有實戰經驗,跟毒販拚過命,那些老油條都爭著要。老狼的腿也被局裡給治好了。加入特遣隊後,老狼作戰勇猛,不管是異獸,還是歹徒,就沒有從他手裡跑掉的。沒幾年他就做上了隊長。認識千風伊夏是兩年前的事。” 說完,刃海如釋重負地看著兩邊的陳星和白羽。 “說完了,怎麼樣?有沒有覺得老狼年紀太大還結過婚,配不上你們的伊夏姐?” “沒有,真的沒有。”陳星連忙說,“按伊夏姐的性格,她應該不會在意這些。” “我當然知道,我們跟她一塊執行過不少任務了,千風伊夏還真是巾幗不讓須眉。老狼還要把日子接過下去,如果他有中意的人,我肯定得幫他,要是他們兩個真成了,我能連著放一年禮花,好好慶祝慶祝。不過你們要明白,要是千風伊夏也有意,他們早就把證給領了,輪得到你們兩個來操心?” “沒錯,輪得到你們兩個來操心?”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陳星和白羽向後一看,千風伊夏就站在身後,瞪著他們。剛剛聽得太入神,陳星竟沒有發現千風伊夏的靠近。 ------------------------ “伊夏姐!我們錯了!” 脫口而出的求饒並沒有什麼用,千風伊夏摘下鴨舌帽,用能力保持其結構,朝著那兩人的頭上連連砸去,不斷砸出叮叮咚咚的響聲。 “你們兩個,一天到晚腦子裡都沒點正經事嗎!還有刃海,你不給老狼留點隱私嗎?” “哈哈,有些事得留在心裡,有些事該說的時候就得說嘛。這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老狼也從沒打算刻意保密。” “伊夏姐,你別生氣,我們隻是覺得老狼這個人很可靠......” “還敢說!” 千風伊夏喝止住陳星,眼神很是嚴厲。 “聽好,我對老狼隻是敬佩而已。或許你們覺得我們很合適,想撮合我們。但對於老狼,我認為他更需要的是理解。你們覺得他隻是苦於愛而不得嗎?如果我和他真的在一起了,你們覺得這一定就會好嗎?何況......我還是說明白一點比較好,我沒有喜歡他。” 說完,千風伊夏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她本來也沒打算責怪這兩個小子太多,因此轉而用跟平時一樣柔和的語氣說: “我知道,你們是怕我結婚後會回到扶櫻,再也不回華海了才這樣做的吧,但現在我更在意的是......” 千風伊夏蹲下身來,輕輕撫摸著陳星和白羽剛剛被砸的腦袋,目光也更加柔和。 “疼嗎?” “疼。”兩個聲音同時說。 “我不會拋下你們,但你們也答應我,下次不要再自作聰明了,好嗎?” ----------------- 這段小插曲結束,兩支小隊踏上去往任務地點的路。根據俘虜所說,他們的合作對象在海邊的青鸞山,那裡不遠處有一座軍事基地。 “我記得那裡有座七十年代的地堡吧,亞美厲加人挖的。” “看起來他們還在用同樣的方式害人。” 昨晚,老狼和刃海看著那些近似人形卻毫無理智的怪物,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