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元年冬，大雪已經下了五天。天寒地凍，此時鐵匠鋪的爐子卻燒得正旺，老鐵匠拿起鐵塊，看了看顏色，又丟回了爐子裡。他拿起桌上的酒葫蘆灌了一大口，走出了屋子：“娃，你還是回去吧，我這不收人。” 　　鋪子前跪著一個孩子，此刻正哆哆嗦嗦的趴著，孩子的聲音從雪裡傳了出來：“爺，求求你收下我吧，家裡遭了災，逃荒來到了這裡，好多人都餓死了，您要是不收下我，我就是不餓死，也得凍死在這雪地上了。” 　　老人看著眼前的孩子，說道：“你把頭抬起來我看看。”孩子急忙抬起了頭，蠟黃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中透著慌亂和茫然，還有一絲對生的渴望。 　　老人又看了看孩子的身骨，搖了搖頭，問道：“北邊逃過來的吧？”，孩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嗯了一聲。 　　老人接著說道：“把你的手舉起來我看看。”孩子舉起了自己的雙手，茫然的看著老人。孩子雖然麵黃肌肉，臉上還帶著凍傷的痕跡，手指卻修長，雖然布滿了泥濘，卻有著掩飾不住的秀氣。 　　“你走吧”。 　　老人想了想，又重新走回了鋪子，不一會，鋪子裡傳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音。 　　那孩子看著眼前溫暖的鋪子，紅了眼眶，踉踉蹌蹌的走到了鋪子側邊的墻角處，縮成了一團。閉上了眼。 　　“爹，娘，對不起，我可能走不動了。” 　　他努力裡的縮著自己的脖子，兩隻胳臂環著膝蓋，想讓自己暖和一點。慢慢睡了過去，心裡念著：“睡吧，睡過去了，就不冷了，也不餓了。” 　　...... 　　天逐漸暗了下來，老鐵匠停止了敲打，他看著眼前這幾枚鋤頭，滿意的點了點頭。拿起酒壺朝嘴裡倒去，卻發現裡麵已經空空如也。老人看著手裡的葫蘆，罵了一句粗口，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先去打壺酒，沒有酒，他就感覺打鐵沒勁。看了眼屋外的風雪，他套上了一件破襖子，戴著鬥笠，走出了屋子。將房門虛掩上，朝著遠處的酒肆走去。 　　酒館內，好幾個人正在吃酒，門吱呀一聲開了，來人走進了屋子，抖了抖身上的雪，關上房門說道：“三娘，來兩斤燒刀子，再切一斤熟牛肉。我要帶走。” 　　一個身穿紅衣的婦人快步迎了上去，說道：“呦，這不是江大爺嗎，這寒冬臘月的，還不消停啊。”接著她從老人手裡接過葫蘆，瞪了一眼旁邊的夥計：“還愣著乾啥，快去打酒。”、 　　老人狠狠地在婦人的在婦人身上看了幾眼，飽了一下眼福。也不坐下，隻是站在門口。 　　婦人說道：“爺不休息會？在這吃兩杯熱酒再走。” 　　老人搖搖頭說：“不成，鋪子裡爐子還開著，我得趕緊回去”。婦人聞言也不再勸，去後麵切了牛肉包好，和酒葫蘆一起拿了過來。 　　老人拿過東西，說道：“和往常一樣，月底結賬。”說罷戴上鬥笠，轉身走進了風雪之中。 　　婦人笑著回道：“好嘞。”一陣寒風吹過，凍得婦人打了個哆嗦，旁邊的酒客打趣道：“三娘，我現在心裡可暖和了，要不要給你捂捂手。” 　　婦人轉身笑罵道：“死去。”說完朝著後廚走去。 　　風雪下的更緊了。 　　老鐵匠來到了自己鋪子前，剛想走進去，皺了皺眉頭，繞到了後麵的墻角這裡。一個孩子側臥在墻根，身上已經蓋了厚厚的一層雪。 　　老人嘆了口氣，準備轉身離去，一陣寒風吹來，叮鈴一聲，響起了一陣鈴聲，老鐵匠驚訝的轉過身，又看向了這孩子，一股細微的白氣從孩子鼻孔中慢慢逸出，消散在這天地間。他走上前去，伸手在孩子鼻孔前探了探，雖然氣息細若遊絲，但是真真切切，這孩子還活著。老人彎下身子，拍掉了孩子身上的雪，一枚鈴鐺從孩子腳腕處掉在了雪地上，發出了一陣脆響。老人撿起鈴鐺，抱著孩子走進了鋪子內。 　　你介入誰的因，就要承擔那份果。 　　火，無盡的火，全都燒沒了，薑景安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夜晚。一群人闖進了府裡，他又看到了父母在火裡被燒死的情形，整個府內燃起了沖天大火。姐姐將他吊進了水井裡。忽然，他看到井口上趴著兩個人，看著他的臉，獰笑道：“這還有一個。”說著拿出了火箭，一箭射在了他肩頭上，頓時他整個身子也開始燃燒了起來。薑景安痛苦的哀嚎著，跌進了水裡。 　　“啊！”薑景安猛地坐起身子，摸著身上的衣服，並沒有火焰。 　　對麵老人開口說道：“你醒了啊。” 　　薑景安迷茫的看著周圍的環境，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老人隻是喝著酒，絲毫沒有在意。 　　忽然，薑景安跪在了板子上，說道：“爺，求求你讓我在這打鐵吧。我不怕吃苦。”說完砰砰的磕著頭。 　　老人沉默了一會，指了指旁邊的錘子說道，：“拿著它將這塊鐵砸出鋤頭的形狀，你能做到，再說。” 　　薑景安聞言立刻從板子上爬了起來，拿著錘頭開始朝著鐵塊砰砰砸了起來。卻因為不會用巧勁，不一會鐵塊就崩飛了七八次。 　　老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嘴裡叨咕道：“頭打眼，二打力，三打連環，四打巧。” 　　薑景安愣了一下，反復琢磨這這幾句話，調整著自己的姿勢和力量，鐵塊終於不再總是崩飛。 　　過了一會，薑景安興奮地拿著一個帶著鋤頭雛形的鐵塊，捧到了老人麵前，老人看了看孩子磨破的手掌和鐵塊，找書苑 www．zhａoshｕyｕan.com 說道：“倒是有幾分力氣，那就先留下來吧。” 　　孩子小心地將鐵塊放了回去，在衣服上擦了幾下手，瞥見了空空如也的腳踝處，立即臉色大變，問道：‘爺，你見到我的腳環了嗎，大概有這麼大，上麵帶著兩個鈴鐺。’孩子說著在空中比了一個圈。 　　老人指了指不遠處的桌上，說道：“是它吧。” 　　孩子立刻跑了過去，拿起腳環，放進了懷裡。就在這時，孩子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他立刻低下了頭。 　　老人指了指桌上的牛肉和酒壺說道：“把它吃了，吃完早點睡，嗯，你就睡那裡好了。”老人說著指出了一個地方。 　　薑景安順著老人的手指看去，那是一塊堆放雜物的舊床，他立刻點點頭說道：“好的爺。” 　　老人說道：“以後要叫師父。對了，你叫什麼。”說著把桌上的牛肉包往他麵前推了推。不等薑景安回答，老人自顧自說道：“算了，我不管你以前叫什麼名字，從今天起，你就叫小寒吧。” 　　薑景安低著頭說道：“聽師父的。” 　　：“趕緊吃，吃完早點睡，我先休息了。”老人說著躺倒旁邊的床上，沒多久就起了鼾聲。 　　薑景安小口的吃著牛肉乾，頓時感覺胃裡仿佛要炸開了一樣，閉上眼，感受到一點點的能量湧進身體裡。吃了兩塊後他就不再吃了。 　　他將那床上的東西輕輕放了下來，又把旁邊的草席蓋了上去，整個鐵匠鋪爐火一直未熄滅，使得屋內暖暖活活，他慢慢躺在床上，摸著懷裡的鈴鐺。輕聲說道：“從今天起，我就叫薑小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