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空間深潛了一陣子，弄清楚一些事情後，林音回歸了淺層意念，也就是如往常一樣控製身體的狀態。 　　不出所料，那種隨意造物的逍遙能力沒有了，令她不禁有些悵然；相對的，她也驚喜地發現，“線”又回歸了視野。 　　凱瑟琳無了，但她攪出來的爛攤子還在： 　　十一研究所覆滅、公司的調查團、巡察機關的“信使”、來自星空的危害…… 　　真是前所未有的美好開局，我到現在都沒弄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 　　遊戲？魔法？科幻？克蘇魯？ 　　可千萬別是最後那個。 　　林音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就像那場促使她穿越的事故一樣。 　　取代凱瑟琳的身體之後，林音發現，這家夥果然不是人。構成她的唯一物質，就是這種黑色的粘液，初步驗證，黑液有一下幾種性質： 　　①流質，每一處微團都具備感知能力，常態呈黑色，性質與血液類似； 　　②擬態，以黑液為基礎，模擬出各種器官。凱瑟琳就是這樣做的，而且看得出來效果拔群； 　　③性質改變，目前隻有變色，硬化，軟化的能力； 　　④可分，林音可以把黑液分出一部分，但感應範圍有限，距離與分離團塊大小有關； 　　⑤吞噬，這實際上是一種進食方式，具體怎麼運作林音還不知道，可能是吃人的時候會覺得更美味？ 　　黑液湧動，凝聚出各種細胞、組織、器官，甚至連各種蛋白質、遺傳基因、碳鏈堿基都完美模擬。 　　係統閉合，縫上皮膚，林音選擇了自己潛意識中的形象：包子臉，薄嘴唇，大眼睛，高鼻梁，人畜無害大學生模樣——毫無疑問，這是經過回憶美化的相貌。但林音現在隻能選擇不斷加強對這種形象的認同，否則，她的自我必然會分裂。必須從根本認知上杜絕麻煩的發生。 　　造完人以後的粘液還剩許多，盡可能多地塑成衣物後也還有剩餘，林音舍不得浪費在這兒，低頭看看，思索了一會。 　　“媽的。”正在快樂捏人的林音突然暗罵一聲。 　　“我說怎麼感覺有點奇怪，我沒法用數心跳的方式計時了！” 　　人類的心跳是一種客觀現實中的生理反應，因此心臟的搏動實際上良好反映了客觀實在的時間流逝。然而現在林音，心臟是假的，呼吸是假的，神經活動是假的，就連整個人都是假的，“心跳”成為了主觀反應——它此刻無法再作為客觀時間的參照了！ 　　林音從凱瑟琳的淺層記憶中得知，研究所的應急係統啟動，一定時間後沒有解除，便會有隸屬公司的調查員前來，緊接著就是守秘人，清掃組，之後還有律所的巡察使，黑幫之類的東西聞著味兒來，突出就是一個屎香不怕巷子深。 　　而現在距離應急係統鎖定已經過去不知道多久，第一輪次的“公司調查員”怕是已經來了！ 　　“嘁，真是倒黴！希望還能搶救一下……” 　　林音二話不說拔下剛剛捏好的手掌，往線路斷口上用力一摁，將其接通。 　　“嗞啦啦～”一陣過電般的酥麻從不存在的肢體傳來，林音腳下一軟，擬態險些崩潰，這是一種遍及全身的幻痛，但是……好像有點舒服？ 　　思緒一閃而過，林音馬不停蹄趕往上層主控室，她感覺自己好像在拖著一身鬆散的肥肉在跳動，自己好像一攤濺落的爛泥，一坨移動的屎山代碼：關節自由旋轉需要分心控製受力點；手臂無序甩動需要主動收束；內臟好像相互碰撞攪成一團時刻想要從腹中逃逸，需要大量思考才能維持人形——而這一切在自己每踏出一步時都會不斷在身體各處發生！ 　　“隻、隻是這種程度……還難不倒我……” 　　主動切斷大部分感知，隻留下視、聽、觸覺，摒除雜念， 　　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跑步”這一動作上：她發現自己一開始的思路就錯了—— 　　首先，要清楚的是，林音現在是一坨，一個整體，其體內不存在各類組織、細胞、體液之分，固然也沒有細胞器、蛋白質、核酸、激素和遞質等物質存在。這也就意味著，林音執行一個動作時，並不需要如人類那樣，經過動作電位、化學反應、物質運輸等一係列復雜過程，從大腦皮層到足底肌群層層響應，最終完成該動作；她隻要直接控製肌群位置的液體的韌性和施力點就夠了。 　　其次，由於黑液的性質，導致林音現在可以肆意操縱自己的身體。理論上，她可以擬態成任意她已知的物質，並且用身體上任何一個部位戳死人——但由於她本人的堅持，不會改變目前形態。這也帶來一些弊端，黑液被切割無法產生痛覺，這很可能會令擬態在特殊情況下失效，這一點須注意。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這副黑液身體“身隨意動”的物質基礎和能量從何而來？林音心中已有猜測，但暫時找不到依據，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麼，現在讓我們把思路回到“跑步”上來。 　　基於現有身體的特殊形態，一番改造是必不可少的。已知擬態身體可以承受正常行走時的振動，所以第一步，應當增加軀體緩沖能力——此處林音選擇了局部硬化的方式，沿受力方向硬化身體組織直到動能耗散至可承受的範圍，當然，僅限運動時產生的小麵積受力。 　　第二步，乃是深化甚至固定自己現有的人形態，作為原版在潛意識中存在，這如同“清醒夢”暗示一樣，是個長時間、無規律的活，但有助於自己在遭遇意外情況（過度驚訝，應激反應或打成人渣）時不暴露原型。 　　第三步，最簡單卻也是最難實現的一環，將各肢體運動、組織形變、生理反應由繁化簡，統統練成機能記憶。是的，於正常人是簡單肌肉記憶的事，由於被黑液“格式化”，林音不得不主動去記憶肌肉記憶，最終還得讓自己的黑液記憶“記憶肌肉記憶”得來的記憶……這同樣得用到潛意識暗示方法，相比做夢和人格穩定隻會更加艱辛。 　　林音閉目靜息，精細、高效地控製黑液微團在體內各司其職。 　　漸漸地，她少女般的身材比例變得更加完美；白皙的肌膚更加光滑細膩，甚至模擬出彈性；五官調整至對稱，輪廓明晰，表情更加人性化；大體上，軀體耐受性也已調節完畢了。 　　“呼～總算是完善好了這副破綻百出的身體了，捏人真的好累啊！”林音長舒一口氣。 　　自然絲滑的呼氣動作彰示林音的機能調整初見成效。 　　“又浪費了不少時間，這地方可真不願放我走麼！不過好在，這副身體暫時沒什麼大問題。” 　　林音試探性地左右橫跳，除了偶有黑液從五官或者經絡穴位處流出，99%的軀體是能夠正常擬人的。 　　這樣的結果令林音心情大好。 　　蓄力，後蹬，套著一身尺寸明顯不合身的超大紅色風衣、腳踏黑色馬丁靴的少女身影疾沖而出，在原地留下一團赤紅的殘影和狂烈的負壓風渦。 　　“超速，超速，超速！哈哈哈！我需要更多的超速！” 　　自穿越以來第一次感受到肆意掌控身體的快感的林音不禁大笑出聲，在無人黑暗的地下空間加速奔跑，破空聲，重踏聲，風嘯聲交錯不止。 　　不到20秒，一團赤紅在樓層電梯前急剎停住，身後帶起狂風吹起大衣和黑發，露出內部的裝束：方便活動的純白襯衣和黑色緊身褲，全方位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材，襯衣兜住的兩處脂肪結構若隱若現…… 　　不過你先別急，衣物之下並非你們所期望的那樣，會是綿彈的肌膚： 　　別忘了，著裝也是林音身體的一部分，因此兩個白色小籠包內部自然是黑色粘液，この擬態噠！ 　　這種無關緊要的部位平時也不可能被人看到，那就乾脆沒有好了——林音的想法很簡單。 　　一把扳開電梯門前冚住的金屬架，按下主控室的電鈕。 　　“超體”圖案高亮。少女仰頭發呆，靜靜等待。 　　—— 　　藍目鏡停下腳步，從頭盔內向外看，視線穿過單向偏振鏡落在全息影像上，這是個人分析視圖。在這裡，可以實現意念存放信息，同步鏈接情報終端進行查詢，檢索最佳調查步驟等功能。 　　這種技術表麵上看起來基於無線通信技術，實則與使用者，即“雇員”的表層意識存在著綁定聯結。 　　類似於市麵上流通的一些知識芯片的使用方法，在腦中安裝了一塊“情報分析”的功能模塊，隻不過這邊是裝載在意識空間中的。 　　而如“調查組”這樣的正式員工，在裝載模塊時需要更深層的聯結。職別越高，權限越高，同時綁定也越深刻。基本達到“組長”職別，就已經完全與公司意誌捆綁，完全是公司的形狀了。 　　藍目鏡還未成為調查組長，他現在的身份僅僅是先遣調查的一個領隊而已。但就是一個小小的領隊，也有權調用“S-A係統”的基本功能了。 　　此時，他將調查獲得的信息存入係統，在視圖中生成第十一研究所的多維模型，分析各信息間的線性和非線性關係。 　　“基本功能”就如此便捷和強大，那麼高級權限能做到什麼，藍目鏡想都不敢想。 　　“這一層的研究室基本保存完好，除了103號實驗室，內部存在明顯爆炸痕跡；試劑臺，容器碎片，液體濺射，均由爆炸沖擊導致…… 　　“其中一把金屬架有人為折斷痕跡，折下部分失蹤；實驗室中所有抽屜均被強製打開，所有普通鎖扣均被破壞，書桌下發現暗格，但內部無物…… 　　“房間各處遍布指紋，經比對當屬同一人；屋內廢能指標高於正常值5.8，且彌漫著未知來源的腥臭；未檢驗出血跡…… 　　“據地麵鞋印分析，穿戴者為女性，身長164～170，體重64～68，爆炸發生後出門向主控室方向移動……” 　　聽著屬下黑目鏡的報告，一條條數據錄入係統，找書苑 ｗwｗ.zhaoshuyｕan.com 係統也顯示了室主“凱瑟琳·溫尼特”的簡況和指紋信息庫比對結果，並給出了“前往主控室，調查凱瑟琳”的調查建議，但藍目鏡卻覺得，此事有古怪。 　　疑點重重。 　　基於情報給出的凱瑟琳體檢數據，藍目鏡認為首先她就絕無可能在一場： 　　破片沖擊範圍達5米、容器幾近全數破碎、能將人體推飛2米開外、伴有劇烈放熱和廢能射流的“事故”中存活下來。 　　甚至，可能連血都沒流！ 　　“係統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但是……” 　　很明顯，這個“凱瑟琳”有大問題——在一處封閉設施中隻能找到她一個人的痕跡就已經能說明很多事了，這下更是疊了一層又一層buff。 　　本次調查的風險不斷提高。 　　空無一物的走廊，除了白色還是白色，正常照明的吸頂燈散發出慘白的冷光，一串依稀可見的雜亂足跡向前方延伸出去…… 　　藍目鏡遲疑一瞬，還是下達指令。 　　“提高警惕，把你們的膠囊備好，跟我突入主控室。” 　　幾人各從腰間扳下一塊黑方條，在空中展開成了把白底藍紋沖鋒槍，沒有彈夾，直接向槍托內不斷填入淡藍球狀物，直至藍色紋路完全亮起。 　　藍目鏡看著兩人，猶豫幾秒還是開口道，“先把位置和狀態上傳終端，以防萬一。” 　　話音未落，一陣噴氣聲自墻壁另端響起，分貝不高，卻足以讓一墻之隔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嗯？！這是泵氣閥的聲音，是主控室！ 　　“所有人，立刻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