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柔軟如同少女手臂一般的煙草,湊到鼻頭,林音深深吸嗅一口氣,屬於健康植物的健康的清香令她心曠神怡。 自從她穿越到這倒黴世界,整天聞到的,不是夾著塵霾的土灰,就是屍體堆積的腐臭;不是油膩潮濕的廢氣,就是汗漬包漿的滂臭!這樣生氣勃勃的芳香,有多久沒感受過了? 贊美煙草,贊美芳香烴!當然也要贊美冰雪聰明的自己! 如果她還能流淚的話,此時此刻怕是已經感動得熱淚盈眶了。重構物質所帶來的精神疲憊一掃而空,整個人都精神麵貌煥然一新,這就是生命的活力麼?那這些險惡的食人植被又算什麼?除了用以物質轉化的原料,這些原生植物對她沒有任何益處。 果然在惡劣的土地上隻能長出惡劣的生物…… 想到這裡,林音無奈搖搖頭,這又何嘗不是在說,她終歸被這片土地所“拒絕”著麼? 輕嘆一口氣,林音將收集來的所有生物質全部轉化為煙草植株,不足的邊角料就搓成種子,好一會兒才徹底結束。這時候,她的腳邊已經堆起一座半米多高的小山,全是鮮綠色的大葉煙草。 林音環顧一圈,發現所有灌木已經退到十五米開外,便小跑過去,揪下一大把莖葉,隨意編織成袋,用來裝種子和煙葉。 這一次靠近灌木叢,林音沒再受攻擊和阻撓,這些植株就如同普通的植被那般,靜靜佇立著,任由林音采擷。 這麼高智能?林音發覺這菌根共生體的機製可能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簡單。 記下這一點,林音轉身,扛起煙葉,向燈火闌珊的都市走去。 在她走後不久,灌木叢中,靠近水域的位置,窸窣聲響起,夾雜著幾句含混不清的叫罵,幾個大致呈人形的黑影一閃而過。 自此,“灰沼”的這處河灘再無動靜,隻剩下漆黑混沌的水麵,模糊不清的天幕,隨風搖曳的枝葉,以及河灘上灰白裸露著的“怪圈”。 …… “灰沼”並不是一個準確的區域,在邊緣層住民的普遍認識中,這個詞可以泛指西維拉楊區、雷頓區和七橡木區西側,霍夫西特城區外,靠近未知水域的水岸線一帶。關於這條“水岸線”的具體位置,“心網”上的俯瞰式地圖並未明確給出。 但是理論上,沿著河灘向南一直走,是可以繞過兩個街區,直達“七橡木”區和“無人後巷”的。 這便是林音規劃的,避人耳目的搬運路線。 誠然,既然林音這個初來者都能察覺這條路線的價值,詭計多端的原住民不可能想不到。 還沒走出西維拉楊,林音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個用破布和長桿撐起的簡陋帳篷,隨地可見的包裝紙,礫石圍成的篝火,還有跪在土灰中刨弄著的瘦骨嶙峋的拾荒者。 這片荒蕪河灘還有什麼可利用的東西嗎?林音收回視線,從地上撿起一片包裝紙。 包裝紙的材質摸起來像聚乙烯,表麵風化嚴重,隻能依稀辨認出“能……γ”的字樣。 林音收起包裝紙,繼續向南走。 周圍的破爛帳篷漸漸密集起來,些微火光在營帳邊跳躍,煙火氣漸漸濃鬱起來,遠處隱現錯落層疊的樓閣陰影。 灰白色的乾涸河灘在前方拐了個彎,向西伸展而去了,攜著星星點點的燈火一同溶解在黑夜之中。 “看起來還是沒法繞過雷頓區啊……隻能從巷子裡走了。” 陰濕窄巷中,冷色的燈光照得行人麵容慘白,光照所不及的角落,似有一雙雙眼睛在躲藏。 兩側是烏黑如發黴貝殼般粘在一起的,看上去不似房屋卻有光亮透出的團塊,麵朝巷道的方向有開口,光芒正是從那裡透出。許許多多奇裝異服、奇形怪狀的行人在這裡聚集,七嘴八舌地交談著,卻是不顯得吵鬧。 這是一條地攤街,但是販賣的東西卻不同尋常。 隻見那些緊挨著的每一塊攤子前,在地上墊一兩張防水布,掃開雜物,露出一小塊乾燥的“凈土”,“商品”便整齊碼放在中間;也有一些攤鋪擁有貨架,或是開在室內,不斷有人進出,駐足觀察和翻弄把玩。 林音略略掃了一眼,販賣的貨物主要有——仿生機械骨架:包括但不限於“前臂”“脊椎”“完整腿部帶腳掌”“機械義眼”;仿生生物義體“蹼狀膜”“掌吸盤”“男性生殖器”;各種用液體浸泡的常見內臟和看上去很扭曲的異態器官,以及無論是從顏色還是容器上看來都很不妙的不明藥劑…… 但是更不妙的應該是這裡的顧客們,一眼掃過去,正常人就沒幾個,大部分都是身體零件偷工減料,使用簡陋機械傳動裝置代替;或是原本健健康康,卻偏要移植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在臉上、腿上、屁股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甚至…… 林音小心翼翼側身,避開一個姿態怪異,身形佝僂的男人。 此人四肢完好,肌肉均勻而飽滿,但其背部脊椎顯著凸起,每一節椎骨都有嵌入一枚橫向齒輪,齒輪兩側的皮下隱隱還透出凹凸不平的機械輪廓;裸露在外的胸部皮膚有嵌入甲片,下體異常腫大,褲子裡仿佛藏著什麼異常挺拔而堅硬的東西…… 乍一看還算健全,但近看就會發現各種扭曲、不協調之處,但他們仿佛習以為常——這就是這條巷子的人給林音最直接的感受,與霍夫西特主路上的人們迥然不同。 “喂,那邊的小姑娘……就是扛著大袋子的那個!” 一聲吆喝從某處響起,鉆進熙攘的人群,幾個路人側目看了一眼路過的林音,沒太在意。 “我沒聽見……我隻是路過……”林音心裡嘀咕,裝作沒無事發生,低著頭繼續往人群裡擠,她現在可沒空多管閑事…… 啪!一個粗糙的手掌拍在林音的肩膀上,還順勢滑下,在她纖細的手臂上捏了捏,這個細微的動作直接讓林音產生了種過肩摔的沖動。 “媽的。” 林音轉過頭,這隻鹹豬手的主,是一個全身用黑色藍袍裹得嚴嚴實實人。 在他那骯臟的兜帽下,隻看得見滿嘴的胡茬,和不懷好意的陰損壞笑。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林音挑起一邊眉毛,心裡盤算著怎麼把眼前這家夥神不知鬼不覺地做掉。 “嘿嘿嘿……” 兜帽人不懷好意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