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雨初晴,空氣格外清新,花草樹木上的水珠兒反射初升的陽光,五彩迷離。 嘰嘰紋兒從空中鳥瞰,這是一個五進的大宅,在當時也是絕對的大戶人家了。中庭花園有湖水廊廡,假山怪石,亭臺觀閣各居期間,還有一規模不大的演武場,兵器架邊上有幾十個大小不一的石鎖,對麵並排三個箭垛。這時見陸陸續續有人從大屋走出,嘰嘰紋兒飛身落在院墻外一高大桑樹上。 四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跑到演武場上,彎弓搭箭、比武嬉戲,這邊幾個人來到八角亭邊,其中一個年齡五十多歲,主人模樣的人,滿臉堆笑, “胡老師,今天特意請您過來,是想當麵向您請教請教,看看我的這些收藏,品階如何?” 這家主人正是南陽郡守楊俊,他對麵站的是司馬懿,司馬懿後麵是司馬師,十七八歲年紀,英氣勃勃。 司馬家與楊俊家是通家之好,胡昭是司馬一家陪著來的,這個胡昭是東漢末年著名的隱士,與司馬懿是亦師亦友。司馬懿當年受曹操招攬但並未出仕,當然有不為人道的原因,但其實也多少受到了胡昭的影響。可現在不同了,此時候,正是司馬懿春風得意之時,由於抱定曹丕的大粗腿,曹丕接受漢禪位後對有功之臣是大加封賞,當然陳群居功至偉,第二大受益人就是司馬懿,現在官任侍中(皇帝的政治秘書),尚書右仆射(政府第一副總理),是曹丕的智囊。 司馬家族幾百年了都沒有出過這麼大的官了,現在司馬懿已經成為家族(河內司馬氏)的旗幟,怎能不讓他在睡夢中笑醒,再怎麼掩飾也掩飾不住眼神中的笑意,反觀楊俊就不太好,楊家一直不受曹氏待見,這是立場問題。 袁氏、楊氏“四世三公”,影響力極大,而官渡之戰袁家與曹家成了死敵,你楊家怎能不被牽連,誰讓你們是通家之好呢!殺楊修就是對楊家的一次警告。所以楊俊也知道自己的官算是做到頭了,原來是做漢朝的官還勉強說得過去,現在是做曹家的官,唉!這官不做也罷!不如選個時機,急流勇退,養貓遛鳥算了! 楊俊向後一揮手,隻見一隊隊丫鬟婢奴懷抱各色不一、形狀各異的鳥籠,不一會兒,就把八角亭上掛滿了··· 一陣爽朗的笑聲響起,“我說誰這麼大麵子,能讓二哥家全家作陪,原來是胡老哥啊!怪不得,稀客,稀客!” 來人是朱爍,在當時與司馬懿、陳群、吳質並稱為“曹丕四友”,是曹丕的鐵桿,時任中領軍都尉,也是受益人之一。朱爍是沒把自己當外人, “哎!我大哥沒來嗎?” “還在休息,昨天冒雨踐約,偶感風寒,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 “沒關係,我大哥就是這麼一個人。” “你大哥來了嗎?建平兄是命理學大師,今天可真是有幸啊!”胡昭手撚胡須,唏噓道。 正說話間,一黑一白兩少年推一架椅車來到眾人間,車上坐一老者麵容清矍,略顯疲憊,兩少年卻很興奮的樣子。眾人一陣寒暄,連司馬懿都很興奮,這朱建平是命理學大師,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隻知道是朱爍的堂哥,久聞其名,今天卻是見到本人了,眾人難免一陣恭維,紛紛讓朱建平給看一下··· 實際上,這次相遇看似巧合,實是朱爍有意安排,本意是想在司馬懿不察覺的情況下看看司馬懿的前程如何,好決定將來自己如何與司馬懿相處,下多大本錢合適。 “昭兄是識鳥、養鳥、訓鳥的行家,還是先看鳥吧,我也學一學!”朱建平不鹹不淡地說道, “好,好,好!”眾人俱贊同,胡昭大手一揮, “那就獻醜了!” “這兩隻畫眉不錯,畫眉是鬥鳥,要喂些胡椒!(當時辣椒還沒有傳到中國),這些山雀也不錯,品相很好,寬肩粗爪,不到兩歲,空間很大,用心來訓是能訓出來的···” 胡昭圍著八角亭邊走邊點評,娓娓道來,如數家珍,突然“嗯!?”的一聲,停在一個鳥籠前, “這!這!這···”麵現激動, “這隻典格非同尋常啊!胸滿尾尖,喙細爪利,雍容高貴,睥睨八方,是鳥中的王者啊!” “你從哪裡搞到的?” 楊俊麵露得色,“這您就別管了,就是,這鳥就從來沒叫過。怎麼回事呢?” “這你就不懂了,典格本來就是鳥中王者,這隻應該是王者中的王者,怎麼可能輕易開口呢!這鳥要想訓練出來難度極大,你得親近它、熟悉它、感動它,拿他當孩子一樣··· 唉!一言難盡啊!相當繁雜,一般很難成功,但要是一旦訓練出來了,那可不得了,能模仿七十二種不同音聲,學人說話,聲音語氣、輕重緩急,那真是惟妙惟肖。我曾見過一隻,唉!那簡直···把它訓練成教師鳥,再用它來訓別的鳥,那是手到擒來···” 正滔滔不絕,看到朱建平打了個哈欠,不由得臉色一紅。朱爍和司馬懿其實對這些毫無興趣,但司馬懿城府深,並沒有情緒上的變化。 朱爍大聲說:“胡大哥,先休息一下,楊兄最近不太順,先給楊兄算一卦如何?” “好啊!我正好有些問題想向大師請教呢!”胡昭難為情的附和道。 看了一眼楊俊,朱建平不緊不慢地說: “楊兄最近恐怕會有牢獄之災!”“噢!!” 眾人皆驚呼出聲,因為以朱建平的名望斷不會妄言,朱爍忙打哈哈, “堂兄不可亂說!” 朱建平臉色一沉,意示不悅。 “那後來哪?”楊俊平靜的問道, “後來是血光之災!” “有沒有破解之法?”司馬懿急問,所謂關心則亂,司馬懿也不能免俗。 “問題出現在這宅子裡。” “願聞其詳!” “表麵上看,此宅風水甚佳,可奇怪的是宅內卻點不到穴,我用羅盤和望氣綜合看了一下,應該是第五進有煞,具體是什麼煞現在很難判定···” “宅內無穴家主喪啊!” “破解也得有機緣,急不得呀!” 幾句話說得楊俊臉色很難看,實際上朱建平並沒有把他看到的全說出來,風水在他的命理學中隻是細枝末節··· 朱爍心想:“我本意是想看看司馬懿的命理,不巧把楊俊看出毛病來了,這事弄的!”楊俊的生死他不在意,他更關心的是司馬懿的命運如何? “那要什麼樣的機緣呢?”司馬懿接著話題繼續問道, “這機緣嘛,我還得詳查···” “楊兄不必過於擔心,有堂哥在,此患定能化解!”朱爍緊忙說道。聽到此話,司馬懿也沒有那麼緊張了,朱爍接著道: “那什麼,大哥,給我司馬兄看一看!” 有了楊俊的前例,一時眾人都屏息,尤其是司馬師,更顯緊張,司馬懿卻神色不變。 “鷹視狼顧、蠍心鼉淚!”朱建平平靜的說。司馬懿嘿嘿一笑,並沒有接口。 朱爍問道:“不明白?”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有狼顧之像,必遭人忌,還是早做打算吧!” 朱爍接口道:“都不是外人,有啥話你就直說吧!” “相見即有緣,我送他十二個字,望好自為之。”接著朱建平一字一頓地說: “廣交友、掌軍權、養死士、立短君!” 前兩句還可以,後兩句無異於謀反,眾人不禁變色,半天無人說話。楊俊輕咳了一聲, “孩子們,過來看鳥!” 四個少年是司馬昭和楊家三兄弟,滿臉都是汗,玩得很投入,聽到老爹喊叫,忙不迭地跑過來··· 趁眾人說話之際,嘰嘰紋兒輕扇翅膀,靈巧地飛入亭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是嘰久黑兒眼尖, “是嘰嘰紋兒,我就知道他不會丟下我們的!” 吸吸水兒和鏘起貴兒也看到了大叫: “嘰嘰紋兒,救我們!”,嘰嘰紋兒沒有回應,而是仔細地逐一觀察鳥籠的材質、結構、有無鎖等情況。此時全亭的鳥仿佛齊唱般: “嘰嘰紋兒,救我們!” 亭外的人們聽到群鳥齊唱均麵麵相覷, “這是怎麼了?” 此時那典格大叫一聲:“閉嘴!” 全場立刻鴉雀無聲。這時候,典格身後一畫眉麵露鄙夷之色: “一隻山雀能有什麼本事救我們出去,喊什麼喊,別做夢了!”,吸吸水兒雖然很害怕典格和畫眉,但還是怯生生地大叫(山雀倔啊!): “我就是相信他,他一定能救我們出去!” 畫眉剛想反唇相譏,隻聽那典格又叫道: “都閉嘴!” 剛好此時嘰嘰紋兒飛到典格的鳥籠前, “你是嘰嘰紋兒是吧,我相信你!”典格大聲叫道。 這時,大人小孩都過來觀瞧,楊家老二眼尖, “有一隻鳥跑出來了,怎麼沒飛走?”,手中輕扣三枚金錢鏢,悄無聲息地接近, 典格沖嘰嘰紋兒大喊: “危險!快走!” 嘰嘰紋兒感覺危險的臨近,剛飛出亭子,三枚金錢鏢分上中下三路疾射而來,嘰嘰紋閃轉翻騰,輕巧的躲過飛鏢,高飛而去。 地麵上,那黝黑少年看向天空嘰嘰紋兒消失的方向,口中喃喃:“好像還是那隻鳥,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