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楊玄夜先是看向廚房,趙鐵砂依舊在做著晚飯,紅燒黃鱔的香氣從裡屋傳到了門邊。 確定了趙鐵砂沒有注意這邊,楊玄夜於是小心蹲下,用手機照亮那個東西。 一把布滿暗紅色血跡的老舊柴刀 開大手機亮光,楊玄夜才發現,那些暗紅色的痕跡可能不是乾枯的血,而是鐵銹。但他並沒因此停止觀察。 銹蝕程度很深,刀刃已經無法使用,也沒有新磨過的痕跡。 刀柄與刀身的接觸位置積了厚厚的黑垢,刀柄工藝也看上去年份久遠,並不是個新物件。 刀柄刀身沒有灰塵,刀身下的地麵灰塵厚度也與周圍相同,而且壓斷了蜘蛛網,明明蜘蛛還留在斷網上,這把刀或許是最近才放在這裡的,甚至有可能就是今天上午,而且被清理過。 最讓楊玄夜在意的是,他也用過柴刀,刀身主要的受力部位應該是中間,而這把柴刀的頭部刀刃的破損卻更加嚴重,而且不是磨損,是由於與跟比木頭堅硬的多的物體相撞而造成的突然破裂。 用手搓了搓暗紅色的部分,手指上是乾脆的粉末,但是否真的隻是鐵銹呢。楊玄夜無法分辨。 隻不過,血跡和破損都可以有合理而健全的解釋,最大的問題是這個柴刀為什麼會最近被擺放在這裡。 楊玄夜進屋之後有觀察過,趙鐵砂的設備都很新而且現代,原本的舊家具與工具應該是被他集中丟在了之前經過的院子裡的角落。沒理由在接觸過這把柴刀後還使用或者不丟棄。 而且當時接近正在挖掘的他的時候,那突然的爆發力與始終保持的沉默…… 這裡是荒山野嶺,是與社會秩序脫節的區域。 在動物園裡,人跟老虎隻隔著十幾公分也不會有絲毫懼意。但在荒野中,哪怕離著幾裡地聽到野獸叫聲人也會輾轉反側。 廚房裡的鍋鏟聲停頓。 “你在看什麼。” 楊玄夜回身,發現嶽成文正揪著他的衣服。再次看向趙鐵砂的方向,飯鏟與鍋碰撞的聲音繼續傳出。 楊玄夜示意嶽成文噤聲,隨後拍了兩張柴刀的照片就拉著她走回餐桌。 “有那麼巧嗎,他可是個有錢人啊。” 嶽成文很快就理解了楊玄夜在思考著什麼,小聲的和楊玄夜溝通:“而且誰會一直留著那種東西。” “他是寫怪誕小說的,現在想起裡麵一些細節的描寫……”楊玄夜皺眉:“簡直像是在現場觀看……或者參與著一樣。” “那你想怎麼做。”嶽成文看著楊玄夜:“雖然我感覺不到他身上有戾氣,但也確實應該安全為先。” “先提高警惕,我們還沒法做出判斷”楊玄夜看向廚房的那個高大背影:“我也不想冤枉自己尊敬的前輩。總之你準備好隨時控製住他。” “明白。” 嶽成文伸出手,按住楊玄夜肚子:“我暫時改變了你的體質,延後了你消化食物的時間,等會的飯菜你可以放心吃,我察覺到有問題就會解決。” “說話也不必顧慮,大不了就讓他失去幾小時的記憶。” 嶽成文露出袖口,楊玄夜看見了其下隱藏著的細劍。 “麻煩了。” 二人一起看向廚房,飯菜裝碗的聲音已經響起。 “晚飯來嘍!肚子已經很餓了吧!” 趙鐵砂從廚房裡端出飯菜擺放在桌上。他的手很大,居然一次就把三碗飯和一盤菜拿出。 蔥燒黃鱔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但楊玄夜此時的戒備心限製著他食欲的流露。 “好香,您手藝真不錯,完全想不到啊。”嶽成文聞著飯菜的香氣,楊玄夜知道她已經開始判斷其間是否隱藏著威脅。 “我這裡還有上好的毛尖,你們也嘗嘗吧。”趙鐵砂用盤子端上了用玉石茶杯裝著的茶水。 “謝謝。” 嶽成文毫不客氣,沒有顧及溫度就拿起一杯一飲而盡:“沒問題,真是上好的好茶啊。” “注意常識!”楊玄夜輕踢嶽成文的鞋跟。 “啊,哈哈,小姑娘真不怕燙啊,厲害厲害,別著急,茶水還有很多。”趙鐵砂大笑,轉身去給小壺添水。 楊玄夜伸出筷子,趁著趙鐵砂加水時,把那盤蔥燒黃鱔分成了三份,夾到了三個碗內。 嶽成文也拿過楊玄夜的水杯嘗了一口,楊玄夜看著她撇了撇嘴。 “哦,現在的小年輕真講究啊,分餐確實更方便。”稍後趙鐵砂把水壺拿來,放到了桌上:“我就先動筷子了,大家不用顧及規矩。” 看見趙鐵砂先動,楊玄夜與嶽成文也開始用餐。 不得不說,趙鐵砂的廚藝很好,還準備了調料方便他們調整口味。隻是楊玄夜和嶽成文都沒有去使用,趙鐵砂則是往自己飯碗裡加了很多的鹽和辣椒粉。 “您真是細心。”嶽成文贊嘆著。 “哈哈哈,以前的鄰居也常說我很會照顧家裡,羨慕關係和睦。” 趙鐵砂突然話鋒一轉:“雖然最後還是分開了。” “方便問下原因嗎?”楊玄夜邊扒飯邊問著,感覺趙鐵砂並不在意去講述這些事情。 “也沒什麼原因,其實就是逐漸發現彼此期望的生活不是同一種罷了。” “正好也有比我更合適她的人在追求她,所以我就主動退出了。但我們的關係一直很好呢,還保持著聯係。乖女兒也非常關心我,哈哈哈哈” 離婚是值得這麼開心的事情嗎。 楊玄夜和嶽成文心裡想著,或許這也是感情的一種形式吧。 “你們是做什麼工作的呢,沒經驗跑來深山可是相當危險的。” “其實我也算是個作家吧,筆名叫落夜,隻不過隻寫過一些短篇和兒童繪本作品而已。”楊玄夜輕嘆一口氣:“現在打算準備個長篇,但實在沒什麼頭緒。” “嗯。” 趙鐵砂摸著自己的整齊絡腮胡:“我也覺得你氣質有些作家的意思,沒想到跟我猜的差不多。” “話說回來,小楊。” 趙鐵砂看向楊玄夜:“你們之前說來這邊取材,是為什麼呢。附近明明有更好的景區吧。” “我以前在這個基地裡麵參加過活動,現在為了找找以前的回憶過來這邊。” “哦……以前的回憶啊。”趙鐵砂若有所思。 “你們知道嗎,這裡在改造為夏令營以前,一部分地盤是屬於那出事的一家人的。” 談到“回憶”這個詞,趙鐵砂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開始聊起那個案件的事情。 “這……我還真不知道。” 楊玄夜心想,當時如果知道的話,怕不是沒有家長會把自己的孩子送往這邊。 “或許就是這間屋子哦。” 趙鐵砂緩緩嚼著飯菜:“那兩位夫妻的婚房。” “唔……” 楊玄夜和嶽成文不自覺開始上下打量,但自然是完全找不出任何曾經老房子的痕跡,除了角落裡麵他們剛剛發現的老式柴刀。 “您對幾十年前的事情很了解啊。” 楊玄夜吃飯的速度放緩,趙鐵砂好像並不僅僅隻是聽說過這個事情的程度。 “寫作是需要素材的嘛,我可喜歡這種刑事案件了。” 趙鐵砂也放下碗筷,拿起茶杯慢慢喝著茶水:“我們姑且將主角稱為鯰魚吧。你們知道鯰魚為什麼要對他的妻子和隔壁村的老板出手嗎?” “是妻子和老板經常在墓地的屋子裡幽會,而且準備拿錢跟老板跑路被發現了?”嶽成文猜想著。 “沒錯,所以前麵這段隻是普通的糾紛而已。真正讓這個故事成為怪談的,則是奶奶的奇怪反應。” “如果是說去祭祀孫媳婦的話,先不說有沒有感情,單是頻率就不正常。”楊玄夜回憶起來:“據說每隔三四天就會去一次山上,無論風吹日曬。” “然而警察和村民就算蹲守也毫無收獲,沒找到任何人員活動的痕跡,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食物周圍隻有野獸遺留的跡象。”嶽成文也說道。 “所以你們覺得既然沒有人去吃,那為什麼奶奶還要經常去送餐食呢。” “……您覺得呢。” “那是因為奶奶要做出鯰魚還在村子周圍滯留的假象。” 趙鐵砂放下茶杯,緩緩說著:“實際上在人們還執著於防範著孫子是否會回來二次作案的時候,鯰魚就已經離開了這個山區。” “可不是有人說看見過他回來吃留下的食物嗎,也許他真的沒離開過。”嶽成文回憶著楊玄夜之前講述的細節。 “那是因為奶奶家對村頭的二瘋子一直很好,願意給他一頓飯吃。那個二瘋子雖然呆傻而且交流困難,但並不是不知恩圖報的人。” “您對細節……了解的真多啊。”楊玄夜看著對這些事情如數家珍的趙鐵砂。 “我遇到過從這個村子搬出去的人,所以比較了解。”趙鐵砂神態怡然的回應著。 輕踢嶽成文鞋跟,示意她提高警惕。 “我剛才去關門的時候,碰巧看見了門後的柴刀……那是您放在那的嗎?”楊玄夜問出了自己從剛才就想問的問題。 “……看到了嗎?” 趙鐵砂笑著。 粗糙的大手捏著玉石茶杯,小小抿了一口名貴的珍藏毛尖。 一小段靜默,嶽成文的微笑也漸漸悄然略微收斂。 “所以你們怎麼想呢。” 趙鐵砂也不再笑,放下茶杯,兩隻手按在自己身前的桌邊。 “覺得我會是那個,負罪潛逃的鯰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