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烏蒙的胸口從後麵透出一柄劍,他有些不可思議地低下頭,認出了這把劍的主人,冷笑道:“門主,你來晚了一步,雖然被你刺穿還是很痛,但我已經不會被你殺死了。”“是嗎——” 門主默默鬆開握劍的手,說道:“我一直都在給你一個表演的機會,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可惜最終還是功虧一簣,別誤會我說的是你。你沒有抓住事情的真相。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呼吸困難,而且心裡還在納悶為什麼朱雀血脈沒有發揮該有的作用,去治愈你的傷勢?其實你一開始就錯了。” 烏蒙臉色煞白地看著門主,麵色因憤怒和疼痛而出現扭曲,他說:“我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怎麼可能會出問題?你給我解釋!” 門主微笑道:“好吧,這件事告訴你才有趣,不然一個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也著實太丟人了些。其實在這件事上,原來的我並沒有比你做的更好。” “真相就是,所謂的朱雀血脈,並不能被強行掠奪,它隻能存在於原宿主的身上才能發揮作用,所以這些年我明明早就發現了這母女倆的存在,我卻依然沒有再打她們的主意,一來改變不了什麼,再者後來我也想通了,所謂的永生,對於我們凡人來說,確實是一件很沒意思的事。”門主很真摯地解釋道。 “那麼,誰才是真正的朱雀血脈?難道她們兩個都不是?”烏蒙醒悟過來,有些惘然道。 門主一攤手,道:“當然不是,所以我說你傻。你喝光了劉梓涵的血卻沒有獲得那份力量,當然你就算喝誰的血都一樣,所以我們還是拭目以待吧,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就在這時,我的胸口忽然感到火辣辣的疼,睜開眼一看,隻見心口被刺穿的地方居然燃起了一團紅彤彤的火焰,那火焰燒灼了一陣,我的傷口奇跡般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恢復著,直到與受傷前無二,再也不見一點傷痕。我緩緩站起身來,身體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強大,我恨恨地看著門主和烏蒙的臉,來不及管他們,連忙去扶起倒在血泊中的母親,眼見她雖然還吊著一口氣,卻是不能活過來了,我心中不由大慟,哽咽著哭了起來。 “這,便是涅槃嗎,果然不是人間所能掌握的神力。”門主贊嘆道。 烏蒙臉色灰沉地道:“那本該是屬於我的東西。”說完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慢慢死去。 門主走到我麵前,蹲下道:“夕顏,你如此孱弱,又這般可憐,明明殺父仇人就在眼前你卻根本拿對方沒辦法,還要眼睜睜看著親生母親死在自己麵前,我想,你應該恨不得想自己去死吧,可惜,你殺不死我,就像我殺不死你一樣。像仇恨這樣的東西,永遠是不值得的。” 我抬起頭看著他道:“我早晚要殺了你。”“隨你便,我還是那句話,你不可能殺死我,就像我同樣殺不死你。當年的事情是我的錯,這件事我必須向你和你的母親說句對不起,事實上我欠下的人命還有很多很多,我早就厭倦生死還有那些可笑的恩怨情仇了,早晚有一天你會懂的。” “夕顏,我不阻止你殺死我,如果我願意,我可以在殺不死你的前提下選擇把你囚禁以絕後患,但我不想那樣做,顯得我心虛,我並不畏懼死亡,但是,我也不喜歡把人逼瘋。你是個很好的姑娘,可惜你有自己獨特的宿命,我隻希望在你認清命運之前,還能一直做個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的人。”門主說完在我頭上摸了一下子,轉身離開。 “我不是豬,憑什麼要聽你安排?你給我回來,我要殺——”我的聲音被風聲吞噬,門主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低下頭看著懷裡的母親,她和我一樣,臉上的淚痕未乾,連死亡都是那麼不值得,要知道我們畢竟是好不容易才活了下來的,死的人明明應該是我才對。想通了這一點,我的眼淚像雨珠子一樣滑落下來。 母親微微睜開眼,極為勉強地一笑,開口道:“傻丫頭,不交代些什麼,總是不甘心就這麼掛了,你放心,你娘我是未來人,就算在這個世界被抹殺了,也會在另一個世界存活。我的時間不多了,那麼我交代一些後事,你聽著——” 我連忙擦乾了眼淚,說:“媽,你說,我都聽著。” 母親想了想很久,道:“屋子裡有一件衣服,準備給你當生日禮物的,我今早晨才縫完,手工一般,你湊合著穿吧,另外,我想想——對了,我待會死了,你好好給我洗乾凈,最好是火化了消消毒,也不要棺材,反正咱們家什麼情況你我很清楚,不用你去學什麼柳永那樣的大笨蛋。然後骨灰保存好,就在小溪畔,在你爹的小土墳旁邊挖個洞,把我埋裡頭就行了。” 我看著母親一臉留戀人間的樣子,不由一陣心酸,發現她忽然不說話了,道:“你是不是要死了?”“你個死丫頭,就那麼盼著老娘死啊,我還能撐一會,就是吸不動氣,很難受,你知道我平時什麼都不會,而且最怕疼了。”母親委屈巴巴道:“反正人生就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我這趟也算提前到期了,總歸是有些不舍得離開。你把我扶起來,我要好好地記住這兒的風光。”我便讓母親躺在我肩膀上,讓她依靠著,聽她繼續嘀嘀咕咕:“人生真苦逼啊,老娘還沒活夠呢,這就他媽的要走了,真是不過癮,shit……靜靜啊,我走了以後,你還是要好好過日子,別老是那麼沒心沒肺,滿腦子想著報仇。其實我覺得那位門主說的挺對的,仇恨是這世間最沒意思的事,它會讓一個人失去很多珍貴的東西,我知道你還是不會聽我的,但我還是想和你說說,死去的人已經無法復活了,我們也已經好不容易地活到現在,既然人家已經不再傷害我們了,那你也沒有必要把自己的後半生托付在復仇的陰影裡,那樣是很痛苦的。學學我,我都不記恨了。” 我落寞地道:“那是你沒有良心,我也是。” “可是我這個沒有良心的人就要走了,你或許永遠不會體會到死亡是什麼感覺,所以你會活得比所有人都累。那麼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靜靜,死亡的感覺,就像煙火,在把生前所有的痛苦收縮之後,在一瞬間釋放出來,你便會如灰燼那般,在慢慢冷卻中得到解脫……當你醒悟後,又會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安詳。”母親說完之後,慢慢閉上眼睛,不再言語。 我嘆了口氣,在地上抱著她沉默了很久,站起身來,四顧惘然。 “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就在此時,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僧人出現在我麵前,那眼神隔了三年依然很熟悉,那座石橋依然是我這些年走的最多的地方,隻是現在的他看上去目光有些空曠。我說:“是你啊,怎麼來了?” “你可以叫我禪念,我看見你有危險,就過來了。”禪念道。 “你來晚了,該死不該死的都死了。”我看著地上的兩個屍體,冷漠道。 “你的眼睛怎麼了?”我說。 禪念嘆口氣道:“目睹了太多骯臟不堪的東西,不想看了,便不看了。” “這些年你都去哪了?在乾什麼?”我繼續問。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這些年我一直都在你身邊,默默注意著你的一舉一動。那位大先行者剛才你已經聽說過了,那個瘋子,是我的師父,我是受他的指引來找你的。” “這樣說起來,我的一切遭遇,都是拜你那位師父所賜,若不是他的那個預言的話,我——”我心裡的憤怒再次被點燃了。 禪念連忙搖首道:“話不能這麼說,這是你自己的命因所在,而我師父也隻不過是在暗中引導種種前因後果罷了,況且,他說的是真話,你確然不會死。” “我現在很想死,要麼便是殺人,你告訴我,怎樣才能變強?要死幾次才夠?我剛才死了一次,現在已經覺得厲害了很多,是不是還要被殺死幾次才行?”我說。 “你說的是涅槃,每次重生固然會激發體內潛力,但那必須是偶然情況,倘若你一心求死是不會有用的,而且隨著你的功力與日俱增,你將會變得越來越不容易被殺死。 你現在身上戾氣很重,我想我應該幫你做點什麼。”禪念嘆息道。 “那你教我武功,我把他們都殺了,心裡就痛快了。”我說。 “如此說來,你已入魔,按理說我是不應該教你去殺人,但是你和別人不一樣,你注定會走向一條孤獨的道路。我可以幫你,你在這把後事處理完,三日後我回來找你。”禪念說完,身如驚鴻霎時不見了影蹤。 我一個人慢慢冷靜下來,不知不覺走回屋裡,看見茅草上那一襲疊的很整齊的紅衣,我穿在身上,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在噴薄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