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陰謀(1 / 1)

灰蒙蒙的街道上,血腥的殺念帶著烏雲來過,在一陣風雷大作之後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   目送著殺手門一眾人遠去,烏蒙對武佩福道:“你這次受傷不淺,先去一個地方養傷吧,事成之後,我去找你。”   武佩福淡然一笑,搖搖頭道:“你說的這件事我已經不感興趣了,不用再來找我。”“就這麼放棄了?那你做的這些苦功又有什麼意義?”烏蒙急切道。   “我隻是忽然覺得,人生忽然而已,患得患失,各自都如浮萍一樣的,在這個骯臟的世間活著,沒有什麼不同,我又何必去做最特別的那個?”武佩福說完,伸出僅剩的左手在烏蒙肩上拍了拍,道聲:“好自珍重。”然後轉身而去,再不回頭。   烏蒙看不透,武佩福卻看透了,卻沒有說破,所以他舍棄了過去的執著,自此去尋找新生的世界了,姑且不提。   我和葉蘇瀧並靠著走在街道上,混在人來人往的行人中,暗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這黑衣男子,卻不敢上去打招呼。   烏蒙看見我,有些疑惑地沖我微笑道:“認識我嗎?”   我遲疑了一下,道:“你是烏蒙,我剛才聽到你們在打。”   “這樣啊,那麼,你娘這些年可好?”烏蒙道。   葉蘇瀧忽然緊緊握了一下我的手,我有些癡愣道:“她很好啊,你認識——”   “我是你父親莊裡村的結拜兄弟,你可以叫我一聲烏叔,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夕顏。”“夕顏,這位小兄弟是——”烏蒙好奇地打量著我身邊的葉蘇瀧,葉蘇瀧解釋道:“我是夕顏的好友,我叫,葉蘇瀧。”   烏蒙點點頭,上前對我小聲道:“殺手門已經察覺到了你和嫂子的存在,很快就會采取行動,帶我去找你娘,我帶你們馬上離開。”   我有些想不明白,但還是點點頭,卻被葉蘇瀧在耳邊悄悄說了句:“你的烏叔有些古怪,但他武功太高我幫不了你,千萬要小心這個人,不要過於相信他。”我震驚萬分地點點頭,想要再問些什麼,葉蘇瀧卻已經向烏蒙客客氣氣地作揖,裝作很笨拙的樣子離開了。   我把目光重新投向烏蒙,想看出些什麼,卻隻看得出他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了急迫,於是下定決心,對他道:“那我帶你去。”   一路上,我走的心不在焉,烏叔一直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時而問我一些問題,我含糊其辭地應付了,心裡總覺得有點惴惴不安,想問對方一些問題,但心亂如麻一時想不起來該說什麼。烏叔大概看出了我心情的古怪,隻安慰道:“我知道你心裡有些不好受,也怪我這些年沒能早些打聽到你們母女的下落,實在是對不起大哥,等我們和嫂子會合後,我慢慢向你們解釋。”我“嗯”了一聲,又聽到烏叔道:“丫頭,你這樣走得太慢,不如讓我用輕功背你一程。”說完不顧我的驚詫將我背在身後,三步一騰挪地就好像脫離地麵,我隻覺得身體被牢牢箍在一塊飛行的石頭上,一會雲裡霧裡一會顛簸流離,眼前的景物飛快變化,一時看得癡愣,差點忘了給烏叔指路。如此盞茶功夫,我們便來到了老佛堂。   “烏叔,就是這裡。”我慢吞吞地從烏叔身上下來,朝屋裡一邊走一邊喊:“媽,我回來了,沒買飯,你看誰來了?”   隻見一個身上綁著圍裙的美麗少婦從黑漆漆的小屋裡慢吞吞地走了出來,一臉沒睡醒的樣子,手上端著一個缺了一個小口的碗,嘴角還掛著半根麵條,剛走出來那躲在屋簷上的花貓就“喵嗚”一聲跳下來朝她手裡的麵條撲去,被母親看都不看一筷子拍翻在地上,委屈巴巴地打了個滾,看見烏叔後,怪叫了一聲,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又重新跳回屋頂上去了。   母親半瞇著眼看著我,許久,才看到我身旁的烏叔,烏叔把隨身佩劍係於腰間,上前微笑作揖道:“好久不見,梓涵。”   梓涵是誰?母親的大名?還是小名?我在心裡嘀咕道,難不成烏叔和我媽老早就認識的?但這麼叫似乎也不好吧?會不會把我爹從棺材板裡氣活?   隻見母親向來淡漠的臉龐很驚恐地收縮了一下子,然後迅速斂去並且堆出一個很難看的微笑,扭捏地掐著手道:“是你啊,小烏,怎麼找到這裡來了,你想乾嘛?不對,你餓不餓,我給你盛碗麵怎麼樣?”說著轉身便要進屋,卻被烏叔一把抓住手,摟在懷裡,苦笑道:“我們許久未見,怎的如此生疏了?這麼些年,你過得果真不容易,我還是那句話,要不要跟我走?”   母親掙紮了一下,奈何力氣不夠,隻好拍拍對方的臉,艱難地笑笑:“小烏啊,我都是有夫之人婦的老寡婦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有什麼事咱們可以好好商量嘛。”“來不及了,當年殺害莊哥的人已經發現你們母女的蹤跡,如果你們不跟我走就會被他們殺掉。”   “小烏,事到如今能不能不要再騙我了,我看上去很笨,但是我不是傻子。”母親忽然嚴肅下來,低聲道:“你這次回來,到底想怎麼樣?我告訴你,殺了我也好,總之不許動靜靜!”   烏蒙憐惜地在她臉頰上撫摸了一下,有些心痛道:“你還是不肯相信我,那我便說了吧,讓夕顏也好好聽著,我知道你們一直很想知道當年的真相,大哥沒來得及告訴你就死了,現在這件事由我來說吧。”烏蒙看著我和母親,開始講述道:“這一切其實都要從一個可笑的傳聞開始說起——   十多年前,或者說在更早的時候,江湖上就有了這麼一個傳言,有一個瘋子夜觀天象,說他發現在江北一帶有紅光閃爍,此乃大兇之兆,但當時的人們並沒有當做一回事,後來過了半年,那裡果然出現了罕見的盜賊動亂,死了很多人,自此世人便對這位瘋子——不,應該說大先行者做出的任何預言都深信不疑,這位先行者雖然有預知過去未來的神通,畢竟是凡人之軀,臨死之際,卻說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預言——”說到這裡,他的目光正好落到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繼續自言自語道:   “宋歷初年前一年的秋天,他說,修羅降臨人世,專掌人間殺業;朱雀血脈屆時覺醒,得之者可不死不滅。他是這麼解釋的:所謂朱雀,鳳凰也,於絕境處可以涅槃重生,因此蘊含了極為強大的神力。前一個預言也就是說,不久以後人間會出現一個喜歡殺戮的絕世強者,來代替冥界乾涉世間的生死循環;而後一個預言就很讓當時的人們眼紅了,因為這是可以得到永生的捷徑,於是從那時候開始,江湖上就掀起了一股尋找朱雀血脈的狂潮,然而先行者臨死之前並沒有透露出那個人的行蹤,所以即便那時候的武林被攪得天翻地覆,卻依然沒有找到那縷朱雀血脈。這件事很快就淡了下去,就在次年的春天,我的大哥莊裡村,和梓涵你成了親,並且決心金盆洗手退隱江湖了,那時候我很傷心,沒有去找你們,一個人在江湖上飄蕩了幾個月,到了年末,我聽說了那件事,莊裡村和殺手門門主在一個名為寒雨巷的地方悄無聲息地展開了決鬥,最終身死……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很害怕,我怕他沒有保護好你,梓涵,但我並沒有打聽到門主得到血脈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當時的你已經有了身孕,我心想他或許並沒有得手,於是這些年我一直沒有停止尋找你,所幸的是我今天遇見了夕顏,我終於還是找到了。”   說罷,烏叔嘆了口氣,沉默許久,眼神苦澀地看著母親,母親有些緊張地看著他,眼中忽然含淚說道:“你說的這些其實我都知道,但我不相信你這麼多年顛沛流離僅僅是為了找到我,你也是為了永生吧,你是不是也想要我的命?”   “不!你到底怎樣才肯相信我?”烏叔忽然有些失控地大喊起來,眼裡寫滿了疲憊和悲傷,許久,才道:“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不堪的人嗎?”   “烏蒙,對不起,一直以來我都看不透你,你總是那麼隱忍,又不像裡村那麼灑脫,我知道你以前或許受過很多誤解,也知道你一直很卑微,很安靜地,愛著我,可是我們畢竟相識一場,就該好聚好散,我不是你說的什麼朱雀血脈,靜靜也不是,你不需要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麼,也不需要為了我不要命,你還是走吧。”母親紅著眼睛道。   “梓涵,你究竟懂不懂?我找了這麼久,就是為了成為你的依托,現在你卻依然不肯見我,我到底為了什麼?什麼狗屁的永生,活那麼久有什麼意思?你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烏蒙開始有些歇斯底裡,母親嘆口氣,捂著嘴又開始咳嗽起來。   “不過,有一件事確實是需要驗證的,就是,你們母女兩個,究竟誰才是真正的朱雀血脈!”烏蒙忽然恢復了冷靜,看著我和母親道。   母親冷笑道:“還是忍不住露出本來麵目了,說吧,你想怎麼弄,總不至於殺了我們吧?”   烏蒙自嘲一笑,道:“當然不是,這方法有些血腥,但我想應該有效,就是讓我各自喝一口你們身上的血,然後看看自己能不能被殺死。”   我說:“烏叔,萬一我們都不是,你不就真的死了?”   這句話說到了問題的關鍵,烏蒙沉思許久,出聲道:“那麼,我便砍你一劍,你若不死,那麼便是你了,倘若真的死了,那我也隻好對不起了。”   聽了這話,我頓時傻在原地不敢動彈,把手裡那柄老劍抱緊了些,卻不敢拔出來。   “烏蒙,你敢動她一下試試!信不信老娘血濺當場!”母親不知何時已經將一柄菜刀架在脖子上,但是烏蒙的速度更快,隻一石子彈掉了她手裡的菜刀,伸出手指“嗖嗖”點了幾下,母親便像個木頭人倒在地上,再不能動,隻把眼珠子死死地蹬著他。   烏蒙徑直走到我身邊,舉劍欲刺,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道:“烏叔,你既想得到永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又不想放棄我媽,如果你說的血脈不在我身上,你會怎麼對待我媽?是殺了她以獲得所謂的永生呢,還是癡心妄想地想和她長相廝守?但你已經殺了我,我媽再也不可能喜歡你,所以說兩個之中,你必然要舍棄一個。”   母親在地上嘆口氣,道:“閨女,你不了解他,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烏蒙微笑看著我道:“你說的有道理,若兩者非要選其一,反正梓涵也不可能喜歡我,那我還是選擇獲得永生,然後在漫長的歲月裡緬懷她的影子吧。”   噗嗤——   我有些傻傻地低下頭,看見自己的心口插著一柄劍,那柄劍插得很深,然後一點一點地抽離了出來,鮮血頓時噴了出來,我用手怎麼也捂不住,最後癱倒在地上,覺得很難受,呼吸越來越弱,意識漸漸模糊。   烏蒙收回劍,看著躺在地上漸漸死去的我,許久,嘆出口氣,喃喃自語道:“可惜,不是你嗎——”說完把目光怔怔地投向倒在地上的母親。   母親狠狠打了個寒噤,咬牙切齒道:“烏蒙,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烏蒙俯下身,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母親的臉頰和發梢,溫柔體貼道:“梓涵,我愛了你這麼久,怎麼忍心對你下手?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一直到死。”再次起身的時候,母親的胸口已經被一劍貫穿,鮮血還未來得及噴出,就被烏蒙一口一口貪婪地吸入腹中,最終再也吸不出更多的血了,他才滿意地站起身,一邊擦著嘴角的血一邊發出毀天滅地的大笑,猙獰的笑聲遠遠地飄蕩在老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