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真,劉朔山的內心也好,身體也好,繃了這麼久,早就感到疲憊不堪了,現在的他對於闖蕩可以說厭倦至極,隻想找個山水好人少的地方,一個人宅個一年半載,實在寂寞了,再出去走走。 其實人活到一定歲數心理自然而然就會發生這樣的變化,從前的淩雲壯誌漸漸冷卻,開始想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屋,在那裡,自己住也好,有妻子更好,周圍可以人多也可以人少但不能沒有人,即便是隱者,也並非是到荒無人煙的大山一個人住,那是真的與世隔絕了。 劉朔山現在已經二十七歲了,在他這個年紀的同齡人,連孩子都會被幾十首唐詩了,而自己還是孑然一身,劉朔山並不覺得一個人很酷,他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那種行俠仗義的俠客,他不怎麼與外界打交道,常常隻是獨自浪跡,真正接觸的人少自然也不需要防備人心,因此他雖然孤獨,至少可以活的自在,不用裝的很累。 如果要劉朔山現在說一個接下來的明確目標,他是說不上來的,就像有時候我們想做一件事,不知道做什麼,但是就是不能閑下來,一定要去做點什麼,此時的劉朔山就是一邊行走一邊發呆。 好在,這次他終於不用步行,有了於聞道送的馬,劉朔山瞬間感覺自己確實更符合年少時對俠客的那種想象了,此時就差夕陽西下,倒映出自己和瘦馬的孤影了。 不過,劉朔山現在確實對於俠這個字的執念很淺很淡,可以說幾乎沒有了,他現在隻想好好的生活。 漂泊久了,真的累了,才會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未曾淋過風雨的人自然不懂,他們隻會自以為是的懷著所謂的熱血孤勇去批判,但是卻做不成什麼實際意義的事。 劉朔山有時候也會想通一些事情,他很清楚自己注定和世上大多數人走的路不一樣,這世上的人大多皆是守在一個地方,用一輩子的辛苦,換取所謂的安穩生活,他們也不是不向往遠方,隻是更害怕拋棄眼前的安逸;而劉朔山自是沒有牽掛,可以獨自奔波四海,可是別人若是羨慕他的自由,劉朔山隻會笑他們蠢,他們又有幾人能忍受這種無人問津的孤獨呢? 其實劉朔山年少時的目標很簡單,就是希望自己的前半生轟轟烈烈,乾出幾番大事,後半生隱居,不過目前看來,前半生可以說徹底荒廢,終於也清楚個人力量的渺小,即便一時出名也沒什麼意思,過後還是會被遺忘,反正人生隻有這幾十年,為自己而活就好,即使這是非常孤獨的,可是抱著那顆奢求關注的心小心翼翼的活著,就會有人關心嗎?也未必吧。 忽如其來的想通,讓劉朔山的內心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暢快,他對著天空、山川、溪水,還有那白茫茫的雪,鼓起力氣吶喊了起來,隻為將胸中那口鬱結之氣吐出。 沒有運轉內力,隻是像普通人那樣哇哇亂喊了幾句,很快就淹沒在風中,但劉朔山不甘就這樣沉寂,他開始試著策馬奔騰,很快,一人一馬在雪中飛快的馳騁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劉朔山的興奮勁過了,喘了幾口氣,重新恢復了平靜謹慎的模樣,他下了馬,也不必去牽,那匹黑馬就那樣不緊不慢的跟著劉朔山身後,其實它還能跑,但是劉朔山知道接下來的路可能還有很多,便不想消耗太多體力,走一會停一會是最穩妥的,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做,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映入眼前的似乎是一個破舊的村莊,感覺許久沒有人住了,很多房屋都已破敗。 劉朔山此時已經騎馬走了半月,差不多已經離開了西邊地界,來到了最熟悉的中原大地,不過這裡也依然是各種大山丘陵,時常可見白雪皚皚。 當然,此時確實是冬天,算了算,快要過年了。 回家過年肯定是趕不上了,雖然對劉朔山來說,哪裡都可以當做是家,但畢竟總是少個味道。 大概是煙火味吧,比如一桌專門為自己做的飯菜。 劉朔山決定在這裡暫時歇息一下,至於久住是不可能的,他現在其實很想找個地方住一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可是他實在厭倦了風雪和冰寒,想了想最好還是去南方吧,養生,最好一輩子賴在那了,然後找個媳婦,小日子美滋滋。 想著想著劉朔山就笑醒了。 他走著走著,忽然看見一個人,似乎是一個女人,走近了看,那是一個身穿灰白色棉衣的女子,雪粒紛揚中看不太清麵貌,隻感覺年紀應該不大,此時她背著竹簍,手中拿著鐮刀,正朝一個小屋走去,在這個過程中,她也注意到了劉朔山,便也停下了腳步。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也不說話,也不感覺尷尬,兩個奇葩就這樣奇妙的遇到了。 劉朔山上前剛想說點什麼,卻被那女子搶先問道:“你是來打劫的嗎?” “啊?” 劉朔山懵了,他看了看黑馬上那一柄極為顯眼的黑色長劍,便知道她誤會了,不過他還是有點奇怪,既然懷疑自己是強盜為什麼這女子還這麼鎮定呢? 那女子繼續道:“就算你是也沒用,你也看到了,這裡就我一個人,我也沒有錢也不漂亮,你走吧。” “不是,我隻是路過……”劉朔山摸了摸後腦勺有些頭疼的要解釋。 但那女子接著又道:“你還不走?看來是想劫色了……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屈服的。”說著,她把背上的竹簍一丟,雙手握著鐮刀,擺了一個自認為不錯的架勢。 劉朔山頓時不想說話了,他就這樣站著,靜靜的看這個女子接下來還有什麼絕活。 於是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對峙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子撐不住了,罵道:“你這人怎麼回事,要打劫就麻利的,不打趕緊滾,跟個木頭似的站那裡乾什麼,浪費老娘時間。” 劉朔山笑了,他倒是中間好幾次想解釋,每一次都被打斷,他總不能真上去做點什麼吧,但是要他走,他還真不想走,畢竟也是許久沒見到這麼有趣的人了。 你說這女子膽大吧,她不敢上來和劉朔山正麵對抗,說她膽小吧,她卻敢一個人在這裡居住,確實是個奇葩,劉朔山憑借多年的經驗,知道這種人要麼確實是腦子不好,要麼便不同於尋常人,有某種技藝在身,所以他決定好好和這個女子周旋一下,感覺還是很好玩的。 於是劉朔山剛想再次開口,卻不料再次被那女子打斷:“既然你是個啞巴,腦子也不好使,看你可憐,跟我進屋吧,姐給你熱碗飯,吃完你就走好吧?” 說著,便來拉劉朔山的手,但另一隻手卻依然死死攥著鐮刀。 劉朔山心裡真的很難受,你根本沒給我說話的機會啊,現在居然都被誤認為是啞巴了,這牛馬劇情就是小說也不能這麼寫吧? 於是劉朔山便被那女子拉著手,進了一間小木屋,裡麵正生著火,此時有些快熄滅了,女子去添了把柴,不一會兒,屋裡就暖和了許多,畢竟不用被冷風吹了,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 一時之間,劉朔山居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但是好像也不是,溫馨?嗯,是家的感覺。 雖然他和這個女子也隻是初相識。 “啞巴哥,你有名字嗎,如果沒有我就叫你啞巴哥吧,可以不,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有媳婦不?對了,我的名字叫張小花,你叫我小花就行,哦,我忘了你不會說話。”女子可能也是長期沒與人說話了,語氣有磕磕碰碰,但是卻感覺有說不完的話想找人傾訴。 這種感覺劉朔山非常可以體會,不過,你隨隨便便給我取了個外號叫啞巴哥,你可知道我心裡的臥槽嗎?你才是啞巴,你全家……呃,你好像也沒有家人。 劉朔山嘆口氣,搖了搖頭。 張小花頓時開心了,湊了上來,先是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塵,然後撥了撥額前亂糟糟的頭發,一對眸子在昏暗的燭光下發著光。 “啞巴哥,你看我長的好看不?” 劉朔山下意識的想後退,不是被醜到了,是因為他從未和女子有過三尺之內的距離,很不適應,但是當他開始認真端詳對方的臉,發現張小花長的似乎和醜並不搭邊,不過說好看也談不上,當然,這也和臉臟不收拾加上那無法形容的氣質有關吧。 劉朔山點點頭,微笑道:“你很好。” “是吧,原來你也是這樣覺得,啞巴哥,你覺得我當你媳婦可以不?”張小花有些羞怯道。 劉朔山笑容頓時凝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張小花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嚇得連忙後退大喊道:“呀,啞巴哥,你怎麼,原來你會說話啊!嚇死我了我擦……” 劉朔山看著對方那傻乎乎的樣子,實在忍不住,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的笑了起來。 張小花也不害怕了,瞬間怒了上來就賞了劉朔山一個爆炒栗子,嘴裡小聲念叨:“可惡,讓你騙我……”打了一下就連忙後退,隔開了有效距離,方便自己隨時奪門而出。 劉朔山不由得點點頭,承認此女確實有茍的天賦。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劉朔山就賴在了張小花這裡,本想睡個四五天再說,卻總被張小花喊醒,讓他陪自己說話,劉朔山行走江湖十年,自然閱歷豐富,隻是他口才不好,很多事不喜歡添油加醋而已,但照樣讓張小花聽得很癡迷,劉朔山這才知道這家夥從出生到現在居然都沒離開過這個山頭,也是厲害。 通過交流劉朔山也了解到,張小花師承一個很厲害的醫術大家,後來逝了,便隻剩下自己一個,平時上山采藥,照著師父的秘籍練練,更多時間還是一個人自力更生,劈柴,做飯,很是枯燥。 劉朔山問她為什麼不去外麵的世界看看,張小花說自己不喜歡,劉朔山又說,沒出去過怎麼知道不喜歡,張小花嘴硬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也沒多解釋,但劉朔山知道肯定另有原因,也沒有繼續打聽。 總之,他在這裡住的很舒服,張小花這個人也很有意思,目前打算先住段時間,張小花也一直沒有趕他走的意思。 就此,隨遇而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