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贈劍(1 / 1)

經過一陣不長不短的等待,大門打開,迎麵而來的是一個麵相端正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有四十歲多了,雖然胡須和身上的華袍讓他看上去富貴莊嚴,但眉宇之間又充滿著文人氣息。   “小兄弟,你是——”他打量了一會劉朔山,確定自己並未見過此人,便詢問道。   “想必你就是於家家主於聞道大哥吧?”劉朔山習慣性的先問一句。   “本人正是。”於聞道點點頭道,“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情要幫忙嗎?”   他見劉朔山穿著寒酸,一身的風塵之氣,想必多是來投奔自己的江湖浪蕩子,便沒有多少耐心,直接問道。   劉朔山經歷人情冷暖久了自然也知道他話裡的不屑,但也沒有什麼可解釋的,直接扯下背後的粗布,將黑色長劍展露在於聞道麵前。   於聞道頓時臉色一變,他身邊的家衛見劉朔山忽然拔劍,以為他要行兇,連忙要上前拿下,於聞道反應過來連忙喝止住,然後問道:   “你……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這把劍怎麼會在你這裡?”   劉朔山道:“在下劉朔山,江湖浪客不足掛齒,十年之前,於峰老爺子將要病逝,在這期間將此劍與劍譜交於我,希望我可以找到你,然後交付於你,如今這個承諾終於可以完成了。”   於聞道聽完,反反復復回味著劉朔山的話,臉色不斷變化,對於劉朔山的話,他基本沒有懷疑,畢竟哪個人願意浪費十年青春去履行一句諾言呢,而且劉朔山身上和臉上的風霜不是作假,沒有長期的跋涉根本不會形成這樣昏黃的臉色,最重要的是他完全可以將劍譜私吞,也不會有人知道,可是他依然選擇用了十年時間來做這件事,足以證明他的為人。   真壯士矣。   可是,聽到父親已故的消息,於聞道依然久久不能釋懷,整個人呆愣愣的,自言自語道:“他走了,居然就這麼走了,都沒有再回來過……”   劉朔山道:“於前輩在世前,常對我念叨,說他一生癡於武學,卻忽略了家人,如今年紀大了,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很想回去,對你們說一聲抱歉,他說這話的時候,眼中常常含著淚水……”   “好了,不要說了,劉兄弟。”於聞道擺了擺手,情緒已經快要控製不住,還是道:“先隨我進屋吧,一路上勞頓,我於某萬不能怠慢了劉兄弟,不然也不配活於世上了。”   他伸過手想去拿劉朔山手中的劍,用了三四次力才勉強雙手拿了起來,苦笑道:“讓劉兄弟見笑了,我自小不愛習武,隻想讀書練字,我父親賭氣離家出走,很大一部分願意可能是我這個兒子不爭氣吧。”   劉朔山道:“你並沒有做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誌向,其實於前輩多年後也後悔了,說不該逼你學武,更不該拋下妻兒。”   於聞道沉默許久,道:“我以前確實非常恨他,直到你來之前,我都一度覺得自己永遠不會原諒這個人,可是聽到他已經去世了的消息,我的心裡卻隻有無盡的悲涼,我甚至希望他能回來,命運真是讓人難堪啊,哈哈。”說著說著,他最後轉為了淒涼的大笑,好像這樣能夠讓情緒暫時不崩潰。   “舉目無親,老無所依,這種舉世茫茫的孤獨,是難以言喻的。”劉朔山平靜道。   於聞道嘆了口氣,才緩緩道:“家父一句遺言,倒是讓劉兄弟受了這許多苦,在下實在萬分感謝,像劉兄弟這樣至誠的人,於某實在不忍你寂寂無名。”   劉朔山搖搖頭:“無所謂,我也不需要什麼回報,既然事情已經辦完,一會我就走。”   於聞道連忙擺手道:“萬萬不能如此。”   劉朔山道:“你不用覺得虧欠我什麼,劉某也從來不需要回報,你把劍和劍譜收好,就算自己不練也找個人傳承下去,這就是於前輩最後的心願了。”   “不,我決不能虧待劉兄弟,像劉兄弟這樣的人,天下又有幾個,世人皆薄涼,為了蠅頭小利頭破血流,好人如果還得不到回報,又該寒了天下多少誌士的心?希望劉兄弟能懂,因為你不止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許多善良的人,因為,好人應該得到好報。如果劉兄弟不介意鄙人宅門寒酸,可以住在這裡,享受家主級的待遇。”於聞道萬分真切道。   劉朔山想了想,知道自己暫時說服不了他,隻能退一步道:“好,我就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但我老家畢竟在很遠的地方,過些日子我還是要回去的。”   其實劉朔山早就沒有家人了,很早的時候就是一個人養活自己,回家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實際意義,這麼說也隻是找個理由罷了。   “好,劉兄弟盡管住下,什麼不周到之處盡管提,我看劉兄弟臉色昏暗,想必這麼多年積累了不少暗疾,需要好好調養,張伯,你去拿些上好的藥給劉兄弟補一補。”隨著於聞道招呼,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應了一聲退下。   對此劉朔山倒是懶得再說客套話了,反正結局還是一樣,該接受的也得接受,畢竟自己確實身上攢了很多暗傷,時常折磨的自己痛苦不堪,這就是底層武者的普遍遭遇,沒有高人指點修行,也沒有資源購買藥物調理氣血,隻能硬練一些強橫傷身的低級武功,最終大多都活不到晚年,隻能在一身傷痛中死去。   當然,最重要的是劉朔山發現於家確實屬於不差錢那種,而且這裡地界也確實盛產高級藥材,於家沒準就是做這種生意的,所以這些藥材對於於家來說應該不算傷筋動骨,不然那位張伯也不會如此習以為常了,如果於家是貧困戶,那劉朔山是萬萬不會接受他們的任何回報。   於聞道畢竟是比劉朔山多活了十幾年,做人做事沒的說,這幾天確實是把最好的東西都用來招待劉朔山了,雖然家底暫時支撐得住,但時間久了肯定也不行,總不能到時候還要對方開口攆,於是劉朔山住了小半個月之後便開始告別,卻被於聞道“強行”留下,甚至還想給劉朔山安排個媳婦,這是要把他牢牢綁在自家的節奏,劉朔山一看感覺不太妙,又住了半個月後,便留下一封告別信,踏著月色走了。   一口氣跑了十七八裡,劉朔山有些氣喘籲籲的道:“這就是自由的氣息呀。”   卻未曾想,於聞道早就料到了他這一招,一直讓人注意著劉朔山的動靜呢,他剛走沒多久,於聞道就從被窩裡爬了起來,讓人備好馬,洗漱完畢,然後一路飆馬,後發製人,直接反超了劉朔山。   劉朔山內心:“……”   於聞道擦了擦汗,氣喘籲籲道:“朔山兄弟實在是不夠意思了,實在想走,於某也沒有辦法強留,但是起碼要打個招呼再走啊,這樣豈不是顯得於某招待不周,令劉兄弟不喜?害的在下連忙爬起,騎上馬累的雙腿發軟才追上劉兄弟。”   劉朔山心裡臥槽了無數遍,靠,你騎馬還好意思說累,我可是連早飯都沒吃,就憑這雙腿一口氣跑了十幾裡路啊,連輕功都用上了隻為更快一點,這玩意可是相當耗內力啊,我還累呢,表麵上還是笑嗬嗬的嘆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吧,劉兄弟,山高海遠終須一別,從今往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在下自是有些難以割舍,也罷,劉兄弟執意要走在下無話可說,但我不願讓劉兄弟兩手空空,一定要贈劉兄弟一些盤纏,希望劉兄弟不要嫌棄。”   劉朔山看著一大袋子的銀兩,拒絕道:“我是江湖人,不需要太多錢,反正一直漂泊不定,帶著也是負擔,如果於兄你要送,不如送在下一把武器好了。”   於聞道:“說起來在下正有此意。”   於是便下馬,來自劉朔山麵前,親自將一柄長劍放在劉朔山麵前。   劉朔山仔細一看,這不正是陪伴了自己十年的那把黑劍嗎,便納悶道:“於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於聞道嘆道:“說實話,我於家晚輩們現在在我的影響下,早已不修武道,轉而修習文道和醫術,這柄劍雖然是我父親的遺物,但是我們現在也確實用不到了,放在家裡反而容易惹來禍端,想來還是送給劉兄弟適合,你又有武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用來防身,它可以保護你,你也可以保護它。”   劉朔山還是覺得有些別扭,但也不知道用什麼理由拒絕,想了想靈機一閃,剛要開口,隻見於聞道又把劍譜拿了出來,想一並交給劉朔山。   劉朔山一整個大無語,感覺自己十年好像玩了個寂寞,好不容易送出去了,但是,又回來了。   而且他剛剛想的理由是,自己不會用這種需要雙手使用的長劍,可是下一秒於聞道就把劍譜送出來了,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好吧。   “我知道劉兄弟心裡一定很不舒服,其實劉兄弟這十年絕對沒有錯付,你已經把我父親的消息帶給我了,這是最重要的,如果沒有劉兄弟,即便我父親客死異鄉我也不會知道,而且還會成為一生的執念,至於劍與劍譜,這兩樣本來就是屬於你的,更何況已劉兄弟的品行,我想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東西配不上,反倒是那些俗物配不上劉兄弟。”   於聞道一生修習文道,最是注重做人,所以對於劉朔山十年一諾的品行尤為推崇。   劉朔山這次猶豫了很久,很久。   最終,兩人相對無言,各自飲了三杯酒,在清晨的陽光沐浴下,劉朔山騎著一匹馬,帶著那柄長劍和劍譜,和來時幾乎一樣的裝備,道別了這個地方,於聞道目送了許久,才打道回府。   “這件事終於結束了啊,可是,接下來又該做些什麼呢?”   雖然卸下心理包袱的同時,劉朔山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但他又感到無比的空落,隻能一邊漫無目的的繼續漂泊,一邊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