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完對聯紙，吳青和沈素馬不停蹄地趕回家寫春聯。當然，這些都是沈素寫，吳青的字沒能到寫春聯的地步。吳青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沈素對麵看她寫。 　　沈素寫軟筆比她寫硬筆的時候更有女俠的範子。因為春聯很長，沈素隻有一米六不到的身高，寫大字的時候還得站起來。 　　提筆、蘸墨、落筆、再提筆。沈素的動作很乾脆，毛筆在她的小手裡穩穩當當，不一會兒就寫完了一副春聯。沈素要寫十來副春聯，除了自己家的和送給吳青家的，沈素的爺爺家和外公家，吳青的爺爺家和外公家，還有沈素的親戚，都是排著號等著沈素寫春聯。 　　沈素把第一副春聯給了吳青。 　　吳青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放下手中的春聯，繼續坐在沈素對麵看她寫字。吳青想起來初中的時候來沈素家寫作業，沈素的手肉肉的，小小的。不像現在，手指修長，膚質凝白，指甲透著粉紅，儼然已是大姑娘了。 　　沈素發現了吳青在盯著她的手，有點不好意思。她輕輕地放下了筆，用左手蓋住右手——但是覺得不妥，又把兩隻手都藏到了身後。 　　“乾嘛盯著我的手看！”沈素嬌嬌地責備吳青。 　　“嗯……你的手很好看嘛。”吳青很耿直地回答。 　　“哼！”沈素不管吳青，又拿起毛筆來。 　　吳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了低頭。他瞥見沈素的腳，又盯著看的出神。沈素在大掃除的時候弄濕了棉拖鞋和襪子，家裡的其他拖鞋被兩個人拿去全部洗了，現在還擺在陽臺晾著。吳青和沈素隻好穿夏天的拖鞋。 　　沈素的腳和手一樣，白白嫩嫩，小巧可愛。吳青在心裡感嘆，這囡兒怎麼哪都這麼小巧。 　　沈素寫了兩副對聯之後，發現吳青一直低著頭沒出聲，於是悄悄踮起腳，把身子往前傾，伸長脖子看吳青在乾什麼。吳青沒發現沈素在看他，還盯著桌下沈素的腳趾發呆。沈素退了一步，往桌底看，桌下沒有什麼東西，隻有自己穿涼拖鞋的腳。 　　“呀！”沈素叫了一聲，嚇到了吳青。 　　“你在看什麼！”沈素有點生氣，但是又不是完全生氣的感覺。沈素覺得好像全身被吳青看光了一樣，她自然有點惱羞成怒的感覺。 　　吳青連忙擺擺手：“沒有沒有！隻是覺得你的手和腳都很好看……” 　　“呀！別說了！你怎麼這樣！”沈素有點害羞的想哭，聲音有點打顫。 　　吳青慌了神，趕緊走去沈素旁邊，但是又不好伸出手拍拍沈素。吳青現在滿腦子都是一句話：男女授受不親。 　　“對不起對不起，你別哭呀阿素。我真的隻是覺得你手腳都很好看，你人也漂亮……”吳青有點急，一股腦把心裡的想法都說出來了。 　　沈素聽完，把手捂在耳朵上。頭像撥浪鼓一樣搖著。 　　“別說了你個笨蛋！” 　　吳青愣了一下子，轉頭看沈素。沈素滿臉通紅，兩隻白袖子捂著耳朵，就像小小的北極熊。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平時沈素是最能拿得出主意的人，但現在沈素看起來並不冷靜。 　　“對不起啦！我轉過去坐好不好，你繼續寫。”吳青覺得扔下這樣的沈素直接跑回家不是正確的選擇，自己應該在這裡陪陪她，雖然不知道事情會不會變得更糟糕。 　　沈素沒有說話，吳青坐回到小板凳上，轉身背對著沈素。沈素的書桌正對麵是書架，書架的內層擺著書，外層擺著照片。吳青既然要背對著沈素，就隻能看看書架上的照片了。 　　書架最中間放著沈素一家的全家福，看起來是這兩年才拍的。旁邊擺著的就是吳青和沈素兩個人剛剛考上大學時的照片，兩個人高考考的都不錯，當時都有辦大學酒。這張照片就是兩個人在沈素的大學酒上的照片。兩個人靠在一起，旁邊的易拉寶廣告牌上寫著：恭喜沈素同學考上北城大學。 　　吳青想到了什麼，但是想到沈素現在的狀態，他不敢開口問。他繼續往旁邊看。 　　旁邊就是兩個人小時候一起吃米糊的照片，這張照片是在吳青家拍的。兩個孩子坐在各自的嬰兒車裡，後麵是吳青媽媽，沈素媽媽在給他們拍照。 　　其他的照片基本上是沈素的成長軌跡——從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到大學。每個階段的最後，都有一張沈素和吳青的照片。吳青看了半天，沒發現沈素和其他人的照片，他鬆了口氣。 　　他看著沈素的全家福在想，以後如果和沈素結婚了，會不會有一張新的全家福呢？到時候就是兩家人在一起拍了。不過在那之前，他和沈素還要拍婚紗照——他開始考慮以後的事情了。 　　想了一圈，他甚至想到了孩子的名字。他隱約記得夢裡七十歲的自己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但是具體叫什麼名字，他卻死活想不起來。 　　“唉。”吳青嘆了口氣。 　　“怎麼啦阿青？”沈素的聲音聽起來恢復了正常，吳青轉過頭去，看著沈素的臉。沈素的臉又唰的一下紅了。 　　“沒事！隻是……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吳青有點猶豫。但他知道，自己就是喜歡沈素，非常喜歡。自己想要和沈素走到最後，結婚、成家、生子、打拚、養老。 　　正如之前說過的，吳青膽小內向、容易緊張，但是遇到事情會堅持到底，除非失敗。吳青覺得，自己再不和沈素說清楚，自己過不好這個年，沈素說不定就被別人追走了，畢竟是這麼乖巧可愛的女孩子。 　　在此刻，吳青覺得，自己就像荊軻。耳旁仿佛有高漸離在高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他又覺得自己像項羽——當然，隻是破釜沉舟，至於會不會烏江自刎，還得看沈素。 　　“阿素！”吳青下定決心，鼓起勇氣，兩隻手緊張地握著拳頭。 　　沈素也有點緊張，她不知道吳青要乾什麼，隻好兩隻手拿著筆，低頭看著毛筆上刻著的字。 　　“那個……你有男朋友嗎？或者喜歡的人？北城大學有追你的男生不？”吳青鼓起勇氣一口氣問完了一連串問題。 　　沈素好像對吳青問的這些問題早有準備，她稍稍放鬆了些，把筆靠在硯臺上，兩隻手背在背後，但還是低著頭沒敢看吳青。 　　“我怎麼可能會有男朋友！有的話哪會天天去你家喝茶！” 　　“那你喜歡的人？追你的人有不？或者聊的正嗨的？”吳青鬆了一口氣，繼續追問。 　　“啊啊啊煩死了阿青！”沈素又開始捂著耳朵了。 　　吳青的心涼了半截。 　　“有啊！我有喜歡的人，有聊的正嗨的，那個人現在應該算在追我，你還想問什麼！”沈素一口氣說了一長串，有點喘不過氣。加上剛剛一直很緊張，現在有點口渴，於是轉身去廚房倒開水喝。 　　吳青死心了。他覺得自己沒了希望，要被秦王的侍衛斬殺了，要去烏江自刎了。 　　吳青這人，膽小起來很膽小，堅持起來就鉆牛角尖。說白了，這時候的吳青完全是個傻子。他不知道沈素喜歡的就是他，在追沈素的也是她，聊的正嗨的更是他。他完全把自己排除在外了，這道題，他直接把正確答案排除了。 　　吳青想哭。沈素也想哭，沈素是害羞的要尖叫哭出來了。 　　吳青開始發揮他鉆牛角尖的精神了——隻要不被完全拒絕，或許還有希望，應該再試試。不得不說，這一連串操作裡麵，隻有這個是對的。 　　“就算有人追你，你和別人聊的正嗨，你喜歡的是別人，我能不能追你！阿素，我真的很喜歡你！”吳青直接交待了所有真實的想法，就像犯罪嫌疑人在派出所交代了全部犯罪事實一樣，吳青現在心如死灰，又無比輕鬆。 　　他覺得自己沒戲了，但是要拚死一搏。就算自己會變成小醜，也要先綻放出燦爛的煙火。 　　他其實不想聽沈素的回答，他怕自己太傷心，被爸媽看出來，讓爸媽擔心。 　　吳青到這時還在犟。 　　沈素聽到吳青的這番話，害羞臉紅倒是其次，有點無語生氣倒是真的。 　　沈素無語的罵：“啊啊啊吳青你個笨蛋！笨死了！” 　　吳青有點楞。這和他預想的答案不一樣，被拒絕前怎麼還要被罵笨蛋啊？吳青也有點無語了。 　　沈素看吳青還是一臉懵，豁出去了。 　　“是你啊笨蛋！阿青！我答應你好不啦！”沈素邊說邊抹眼淚。她的眼淚一半是害羞，一半是氣的。 　　“啊？” 　　吳青這個“啊”讓沈素更無語了。“有你這麼表白的嗎！你真的怎麼這麼直男啊！笨死啦！” 　　沈素嬌嗔道。雖然臉上的紅還掛著，耳朵也是。沈素現在強裝鎮定，想看看吳青怎麼回答。 　　吳青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一幅恍然大悟，後悔莫及，欣喜若狂，無地自容交織在一起的奇怪表情。吳青現在內心就像範進中舉了一樣： 　　“噫！好了！我中了！” 　　沈素好像看透了吳青在想什麼，一臉無語。 　　吳青想了想，覺得要給沈素一個正式一點的表白。 　　“阿素，我們從小到大一起長大，初高中的時候我可能隻是把你當作妹妹來看，到了大學我才發現對你的感情是喜歡。直到這次你來東城，我才確定了自己的感情，但是又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不敢和你說，今天我本來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和你表白的。阿素，我喜歡你，當我女朋友好不好！” 　　吳青臉羞的通紅。他說完，還想單膝跪下。沈素笑出了聲，趕緊拉住了他。 　　“什麼死不死的，大過年的說什麼晦氣話。找書苑 wｗw.ｚｈaoshuyuan.com 還有這個單膝跪地，人家那是求婚的時候才這樣，你以後向我求婚的時候再來！” 　　吳青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沈素清了清嗓子，認真地說：“我當然願意啦！我從初中開始就喜歡你了，你個笨蛋！笨蛋男朋友！” 　　吳青感到很驚喜，又有點不好意思。他想抱抱沈素，但是又有點不好意思，手隻好停在半空。沈素見狀，主動把吳青的手拉到自己的背後。吳青看到沈素這麼主動，自己也沒有了顧慮，緊緊地抱著沈素。 　　兩個人都在互相感受對方的心跳。 　　過了一會兒，沈素把吳青輕輕推開：“好啦，我還有幾副春聯沒寫完。” 　　吳青沒鬆手，直接從背後輕輕抱著沈素，兩個人一起挪到桌前。 　　“好啦，這樣我寫不了，阿青。”沈素扭頭看著吳青，邊笑邊說。她沒想到，吳青這麼黏人。 　　“好吧。”吳青有點落寞。他乖乖坐到旁邊的小板凳上，繼續看沈素寫字。 　　“阿素。” 　　“嗯？”沈素沒抬頭。 　　“你的手和腳真的很漂亮！”吳青很認真。 　　“好啦我知道啦。你把春聯拿回家給叔叔貼吧，我這也寫好了。我爸媽這兩天就要回來啦，到時候忙起來可能沒辦法見麵。我們年後再見啦！” 　　“好哦！”吳青心滿意足地回家了。 　　沈素看著吳青出了門，才鬆了一口氣，蜷著腿坐在椅子上。她把手和腳放在一起，腳趾翹來翹去，臉越看越紅。 　　“笨蛋！” 　　這是吳青過的最快樂的一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