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八晚。熟悉的鄉間水泥路,轉彎,到老家門口,停車、熄火,楊大龐拖著疲憊的身軀,打開車門,掏出香煙,邊點火邊不停步走向母親的屋子,她住在四弟家,一看,屋內已經熄燈了,估計她老人家已經睡著了,畢竟已經晚上十二點了,況且老人也習慣早睡早起。他轉身走向自己那套房子。他四兄弟,在老宅基地的上,陸續蓋起了獨立的四套房子,也就是楊大龐嘴裡經常說的“農民房”。不銹鋼防盜門上已經插著鑰匙,這是每次回老家,母親幫他乾的第一件事。房子修建好快十年了,他從來不帶大門鑰匙,母親幫他保管。他常常想“老母親在,就好”,可母親畢竟90高齡了,還能挺多少年呢?這也是楊大龐每年春節必定回家的原因。母親也盼著他一家回來團圓,他自己也希望多陪陪老母親。 吩咐妻兒收拾妥當,楊大龐坐在二樓木沙發上,翻看著微信聊天記錄,前幾個小時,一直在開車,隻是在高速服務區,停車休息兩次,跟公司財務溝通付款的事。這會兒,仔細看了看公司對公賬戶到款記錄,財務也語音留言,建議支付哪幾個債主。“TMD“,楊大龐經不住輕聲罵了一聲。每年的春節前,至少提前半個月時間,東奔西跑,當然必須捎上合適的禮物,求爺爺告奶奶要款,今年當然不例外。好不容易領導們答應了,繁瑣的手續也辦妥了,盡管款也未到,他也不能等了,後天就大年三十了。“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念叨著這句老話,他帶著老婆孩子,開著車回來了。 楊大龐在南方深城市,從事專業的塗裝工程,俗稱“刷油漆”,當然已不是傳統意義的刷漆匠。他開了一家裝修公司,主要專業分包各種油漆塗料工程。這個行業讓他賺到第一桶金,可如今隨著房地產行情下跌,疊加疫情影響,楊大龐深深感受到市場的一陣陣寒意,今年最大的問題,工程款特別不好收!剛才在半路上,一個與他非常熟悉的總包項目經理來電,告知他,春節前工程款支付無望。楊大龐氣得,更氣的是,項目經理說“我們財務說了,無力支付,年後要打官司也可以”。臥槽,這不是耍流氓嗎?這不是明顯欺負我們小公司嗎?沒辦法,人在屋簷下,焉能不低頭呢? 看著手機微信裡,應付款項名單金額,楊大龐也是一臉無奈,僧多粥少,怎麼分配賬上的這點錢呢?建築工人,一年到頭難得與家人團聚,春節,他們往往提前回家。為此,工人工資必須要首先支付的,這也是楊大龐的首要目標。哪怕自己口袋剩下幾百元,也要讓弟兄們過個好年。同行也經常調侃:年關年關,對我們來說,不折不扣的難關吶。犯愁歸犯愁,可楊大龐心裡還有一點點僥幸,今天大年二十八,明後天可能還能收到款項。去年,有一家國企,年三十還付了一筆錢呢! 連續開車八個多小時,楊大龐感覺很累,但大腦依舊興奮,還在考慮著怎麼付款的事。靠在沙發上,半閉著眼睛,思緒卻飛到遙遠的九零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