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臘月二十八。 　　瑞雪兆新年，大地披上了雪白的新衣，迎接著新年的到來。王習誌和王習責兩兄弟，早早收拾好行李，各自領了六百元工資，踏上了歸途。芙蓉鎮上早已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小販們背上裝滿貨品的背簍，佝僂著背，提著麻袋，火急火燎的趕著，生怕去遲了沒有擺攤的好位置了；小商們也早早開門，把商品擺放整齊，迎接著顧客；大巴車上下來一批批提著大包小包從外地打工回來的人們，忙碌一年的艱辛，在回到家鄉的這一刻，煙消雲散。兩兄弟穿梭在鎮上的大路上，散來散去，東西太多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買什麼。那一遝遝掛麵，一捆捆紅薯粉伸著懶腰向人們招手；那用報紙包裹住的臘肉，用布包好的臘腸，滴流著汗水吸引人們的目光；那一溜溜嫩嫩的大白菜，還有紅潤的胡蘿卜，脫了衣裳似是秀氣自己的身材...各種各樣的小物件，小刀、梳子、鏡子也都出來湊熱鬧了。當然，最受歡迎的莫過於對聯彩燈，這是人們對新年對家人的一種祝福或者說對美好生活的期盼。對於小孩子們來說，他們也是莫大的高興，不僅有新衣服穿，還可以吃到平時吃不到的大魚大肉，而且還可以放煙花玩鞭炮，最後守歲領著壓歲錢。雖然最後都交給了父母，並美其名曰先替你保管等你上大了給你，但是無所謂內心快樂最重要，什麼錢不錢的，我們小孩子壓根不在乎。 　　逛了一圈，王習誌買了一箱娃哈哈AD鈣奶和幾盒摔炮、一捆煙花給孩子，買了一個小鏡子和一把木梳子給妻子，最後稱了兩斤豬肉過年全家一起吃。剩下的錢想著給母親一百，然後其他的都交給妻子保管。王習責買了些油米什麼的，七七八八的東西。過年人流量大，大巴車上人擠人，連蒼蠅進去了都得變成粑粑，有到地方想下來的人都擠不下來。兩人等了很久都未搭到車，乾脆一咬牙，走回去得了，不就十幾裡地嗎，算個什麼，也好節約了不少錢，兩人自是找個點撫慰下勞苦的心靈。這一走就是三個小時，兩人走出汗了，頭都冒白煙了，大冷的天，居然是走的不冷了，腳也酸了，指不定腳板還氣泡了，這冷的天也沒穿個棉鞋，拖著解放鞋一嗒一嗒的。家裡頭，王勇為和王習兵正忙著熬豬腳，王習兵媳婦洗著菜，王習責媳婦在打擾衛生，劉春草則帶著幾個孩子在塌子玩耍，各自都有事情做。 　　“爹，媽，我們回來了”。隔著家還有幾百米，王習誌就興奮的叫喊起來，提著東西小跑起來，十幾裡都不曾急，這幾百米倒是急得飛了起來。王習誌放下東西，左手抱起二兒子，右手抱起三兒子，大兒子吵著也要抱，他蹲了下來，叫大兒子跳了上來，一邊笑，一邊逗著二個兒子叫爸爸。“快放下來，別弄摔了”。劉春草看到那個急的，連連把孩子從王習誌身上弄了下來。這幾個月不見，思念難耐，這下見到了，聽著孩子叫爸爸，甚是幸福，或許這就是回家的意義吧。 　　“媽，克菊去哪了”。王習誌滿屋找了，發現大家都在，就自己媳婦不見蹤影，著急的問著母親。 　　劉春草下意識打量了下習誌，嫌棄一眼:“喲，這就想媳婦了，那急的，這麼久不見媽，也沒看你說，乖話都沒得一句。” 　　王習誌怪不好意思的，撓著頭，傻笑：“媽，你是我心中最美的。” 　　劉春草：“行了，你媳婦去河裡洗衣服了，人家都說女大不中留，你這是男大留不住，好了，去吧，叫克菊回來吃飯。” 　　王習誌話都沒聽完，就奪門而去。站在河岸上，遠遠望去，小河流水，淺且緩。一群婦女們在河裡洗衣服，有的蹲著把衣服放在洗衣板上使勁揉，有的坐在石頭上拿著棒錘狠狠敲打衣服，有說有笑的。陳克菊此時正把臟衣服往水裡澿，兩隻抓著，在水麵上上下擺動。恰到好處時，往洗衣板上一摔，撒了一小勺洗衣粉，一手把衣服緊緊按在板上，一手使勁的來回搓動。不時，翻了麵，繼續揉搓。又恰到點時，掄起棒槌，邊翻轉衣服，邊有節奏的捶打。過會一度量，心裡一桿秤，平了。就放入水中清洗，把肥皂沫沖洗乾凈，最後給它擰乾，往桶子一扔。 　　王習誌在河岸上站了有一會了，故意咳了咳，開開嗓子，叫道：“媳婦，吃飯了。” 　　陳克菊聽到熟悉的聲音，立馬回了頭，臉上頃刻間開了花。“哎，好，快好了，還有最後一件，你等會。”“王家媳婦，你家那來接你了，哎呀，真是幸福，不像我家那位從來不會來這，今天回去兩口子可得好好膩歪膩歪。”旁邊的一婦女逗著這位外村來的小媳婦，頓時，引得眾人大笑。今天的陳克菊穿了一件棉絨花大衣，紮著兩小馬辮，那一雙水靈的眼睛，特惹人喜歡，但是臉頰卻是皺裂起來，很是乾燥，手上也是通紅，繭子多了些。王習誌幾下踏著石頭，來到陳克菊麵前，提起桶子，牽著陳克菊的手，在婦女們羨慕的眼神中離去。 　　“你手都起凍瘡了，還去河裡洗衣服”王習誌一邊抱怨著，一邊握的更緊了。“你看你，臉上那皺子這麼厚的一層，大冷的天，你就就好好待在家裡，洗什麼洗，不讓嫂子他們來，就欺負我媳婦。老丈人，要是知道了，不得扒我一層皮。”王習誌心疼壞了，囉囉嗦嗦的像個老媽子。 　　“就你會說，我又不是什麼嬌貴的大小姐，這乾不得的，那乾不得的，我打小就幫我爹媽做家務，洗衣、做飯、喂豬我啥不會啊。我可不想被婆婆說是好吃懶做的主。找書苑 www.zhaoshuｙuaｎ.com ”陳克菊撒著氣，頭拗在一邊。 　　王習誌：“我買了禮物送你，還有些錢，回去了一並給你，趕明年，你去鎮上置辦些新的行頭。” 　　陳克菊：“我不稀罕那些，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打扮太好，招人說閑話。還是存著吧，給孩子買奶粉，總不能一直吃我奶水。而且將來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 　　王習誌：“媳婦，錢，我再去賺就好了，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陳克菊：“行，我等著，快走吧，爹他們肯定還等著我們吃飯”。 　　家裡，飯菜都擺上了桌子。但是並沒有拿出肉來，那是過年才可以上桌子的。看到習誌兩人歸來，王勇為便吩咐開飯。王習兵和媳婦拿碗給他們一個個都盛上飯，王習責媳婦給他們都遞上了筷子，王勇為坐反正中間，劉春草緊挨著，三兄弟各自挨著自家媳婦領著孩子站著，待到王勇為動筷後，才齊刷刷動起碗筷來。女人們先是喂孩子們吃飽了，招呼他們去一邊玩去，才自個吃上。三兄弟給父親倒酒，一邊酌著，一邊談笑。飯後，男人們拿著板凳坐在火坑旁；女人們收拾碗筷，打掃衛生，弄完了，再帶孩子。稍晚點，男人們坐在椅子上，烤著火，打起鼾來；女人們開始用大鍋加柴燒水，待到水溫合適，就給孩子們擦拭身子洗澡，然後哄孩子們睡覺。做完，隨後叫自家男人洗澡，到了最後才自己梳洗。一張床上，就是各自一家，孩子睡中間，父母睡兩邊。 　　夜晚，很靜很靜，隻聽見身邊至親的呼吸聲。夜空，很暗很暗，隻看見天上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