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再見師父(1 / 1)

輕舟東去 一寸楓 2985 字 2024-03-17

自那日後,王習誌對劉師傅尊敬有加,常常與其飯後閑聊,在他小小的心靈裡,埋下了大大的種子。王習誌每日重復著和泥做磚胚,也是愈發熟練起來,劉師傅常誇他頗有其年輕時的風範,尤其是那帥氣模樣,引得眾人哄堂大笑。落寞的磚廠,因這兩個小年輕的到來,增添了幾分活力。老師傅們多了一項樂趣,開這兩小子的葷腥,常常引得兩人害羞無語。但是總不至於生氣的,隻要大家開開心心最是好,無妨,經得住逗。   時間飛逝,七日之後,該到了入窯的日子。天微亮,還未起暖,劉師傅披了件外套,往窯洞走去。先是在外圍,尋看了一圈,看看是否有磚塊脫落的痕跡,確保生產安全,安全是生產第一大事。發現沒問題後,方才進洞。洞中溫度較正常偏低了不少,劉師傅不用儀器便能感受的出來,隨即前往,窯洞二層,這窯是一橢圓型深坑,頂部連著大煙囪,這是整個窯洞的渠鈕,頗為重要,控製溫度的關鍵點。劉師傅往裡瞅了一眼,外套往旁邊一扔,拾起鐵鍬,鏟了兩鏟一旁的煤堆,往裡一倒。另一邊,兩兄弟被冷醒了,眼看著就要入冬了,他們的被子還是很單薄,棉被都沒有一套。遂意,兩人直奔窯洞,打著早起乾活的派頭,實則取暖為主。   “劉師傅,今天我們要做什麼”。王習誌哈氣搓著手問道。劉師傅招收示意兩人上二層來,上麵磚土塵塵,全是紅色磚塊留下的碎末。待久了,怕是鼻子嘴巴裡都全是這玩意了。“今天,我們要正式入窯燒製,這個過程是整個製磚過程中最重要的一環,一般的磚質使用煤炭作燃料,而密實度更高的濾漿磚則用麥草、鬆枝等慢慢緩燒。我們沒那個條件,一直都是使用的煤炭。大概經過10天左右的時間,坯體基本已被燒結,如這時慢慢熄火,外界空氣進入窯內,坯體冷卻後則顯現紅色,這就是我們常見的紅磚,青磚則要在窯內轉銹,方法是在高溫燒結磚坯時,用泥土封住窯頂透氣孔,減少空氣進入,使窯內溫度轉入還原氣氛,這樣,坯體的紅色高階鐵氧化物被還原為青灰色的低價鐵氧化物,為了防止坯體內的低價鐵重新被氧化,在用土密封的窯頂上鐵飲水,使水遇高溫變成蒸氣,吸收窯內熱量,窯內坯體在這一冷卻的過程中繼續保持著還原氣氛,直到完全冷卻後出窯。由黃土變成的青磚的過程就完成了。這些對你們可能太難了,我們廠隻生產紅磚,最簡單,我說的這些隻是想讓你們有所了解,聽不懂也沒關係,其實,我也聽不懂,這都是我從書上看到的,記住了而已。”劉師傅略顯尷尬,下意識咳嗽了幾聲,把小紙條塞回了褲兜。接著吩咐道:“習誌,習責,你們去把乾燥的磚胚運進來吧”。兩兄弟照做著,把磚胚小心翼翼的放入鬥車,擺放成田字塊,以穩固,避免路上磕碎。如此往復十來趟,全部堆放在一層了。   “接下來,可以擺放進窯裡的。擺放時得注意坯的角度,要水平著斜向右擺放,坯與坯之間隔兩指的距離,從窯坑底部一層一層的碼上來,而且,每層坯之間加一點粉碎了的煤,不用太多,一點就好。這樣坯擺好後,在頂端再鋪一層磚,磚上麵再鋪很厚的的窯土,十公分左右,然後直接將前邊正燃燒的窯磚與新鋪好是連接起來,就等著燒就可以了”。劉師傅熟練的說道,對於整個過程他已經釘在腦海裡了,就是隨口而出。   “你兩都記住沒,可不能出錯了。”“好的,師傅,都記住了,要不您來做個示範。”“好好,我就來示範一次,你兩看好,我要大展拳腳了。”“您老可悠著點,別閃著腰了,蹲不下去就別蹲了。”“我還行,再來幾十個都沒問題,像這樣擺好,位置對正,看清楚。”“老當益壯,您是這個大拇指。”“少拍馬屁,你兩兔崽子,真日隆(忽悠)我一老人家做,滾過來接手。”“得嘞。”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三人亦師亦友,形影不離,相互進步。   紅磚一批又一批的燒製出來,接著就被卡車運走,不知去往何處。王習誌看著最後一批磚被運走,心中有種失落感,具體他自己也說不清。大抵是時間久了,有了幾分感情。隻是不是人罷了。根據當時的市場行情,紅磚一般賣0.2-0.3毛,因廠裡的這個狀況,完全沒有市場競爭力,隻得從價格上麵讓步,隻賣到了0.15毛。不然,哪有人願意買。有些商家來廠裡進貨,並不是自己用,而是再去兜售給其他人,提高價格,來賺取差價。俗話說無奸不商,也有些商家以好磚壞磚混搭在一起,甚著往裡添置塑料輕磚,篤定買家不會一個一個的看,反正裝車就走,離廠不認。以此謀取不當利益,本著我也為國家創收做貢獻的宗旨,爭當先進。那時,大多數人的法律意識淡薄,隻知道做了昧良心,但是不知道做了犯法,隻顧一個勁的搗騰著,在他們看來,隻要不出事,那都是好的。長此以往,熟人親戚相繼模仿,誓要出來鬥一鬥,證明自己也能行。與其東施效顰,不如做好自己,也能打出一片天地。   這日,廠長也正回來了。對三人先是連連稱贊,再當頭一棒,欲把廠子給賣出去,已經找到買家了,擇日便來看場地。這消息,對於王家兩兄弟來說就是失去了一份工作,而對於劉師傅來說這是要命啊。   “廠長,你不可賣啊,我指望著救我兒子的,你這一賣我上哪去掙錢救命。”劉師傅一把跪下,眼淚傾流而下。   “老劉,我知道,您是廠裡的老人,我知道你早已把廠子當家對待了,但是你也看到了現在經濟不景氣,廠子效益多低,你比我清楚。承現在廠子還值些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全套給賣出去,怎麼就不好了。您老放心,我會多給您些安置費,就這樣吧,對了,你兩多催催你爹,盡早把錢送過來吧。”說完,賈錢來就夾著公文包走了,頭也不回。   兩兄弟連忙把劉師傅拉起來,也不知如何安慰,便默默不作聲,三人就這樣安靜的待了一下午。過幾日,廠長便帶人過來看廠子了,那副憨態樣討喜,確實是交際的好手,王習誌評價道。廠長責令,年前人員都各自離去,走時來他辦公室拿工資。王習誌去鎮上打了些酒回來,並買了點花生米,準備今天晚上好好跟劉師傅道個別。回到宿舍,竟隻剩二哥在,連忙問到,劉師傅人呢?“走了,臨走時說了兩個字給你,珍重。”王習誌淚水打轉,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他回想著與劉師傅交談的日夜,他喜歡聽他講他的故事。“來,二哥,咱倆喝,走了,招呼都不打一聲,真是不夠意思。”那夜王習誌,像是睡了很久很久,他在學校裡,正穿戴著紅領巾,跟著在一群大哥哥後麵升國旗,望著五星紅旗冉冉升起。他笑了,在夢裡。   自那後,王習誌再也不曾見過劉師傅。後來,他也曾到處打聽過。據劉師傅老家親戚說,他們一家去了省城,具體什麼地方也不曾得知,老劉給兒子找了最好的醫生,可他兒子腿還是保不住了,隻得截肢,下半輩子在輪椅上度過。一家老小住在省城出租屋裡過日子,白天出去找活,晚上回來照顧兒子,看得人甚是心酸。這也成了,王習誌的一個遺憾,想給予劉師傅一些幫助,想和他再把酒言歡。再見了,劉師傅,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