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榮在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覺到手腕上一股涼意襲來，低頭看下去竟然是一雙灰白的手，那手上青筋暴起粗糙的猶如枯木，似乎是一個老婦人，沿著手往上看去是乾裂褶皺的小臂，小逼粗壯結實應該是一雙乾多了農活的手臂，黎榮悄悄地用眼角去瞥老人的臉，卻看見一雙無比溫柔的眼睛，在布滿溝壑的臉上擠出一道深深的笑意，這眉眼看來似曾相識，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這個麵孔在哪裡見過，正當黎榮覺得奇怪的時候，卻聽到旁邊“咕嚕…咕嚕…”的聲響，像是嘴巴裡含著什麼想要說話的聲音。 　　似乎也不該過多和陌生人有交集，黎榮想到這裡，默默的繼續閉上眼睛，背對著老婦人準備睡去。 　　“明明……走了，還是…咕嚕…躲過去，明明…咕嚕咕嚕…..”後麵的話確實怎麼也聽不清楚了 　　黎榮被這莫名的呢喃攪的根本睡不著，索性睜開眼仔細聽聽，可是耳朵剛豎起來 　　就聽到“啪嗒”一聲，兩顆櫻桃滾落到腳底下，黎榮以為是在車站時那個女人塞給她的櫻桃不小心掉了，怕被大巴上其他人踩到，於是低頭去撿起來，可是剛彎下腰弓著背碰到櫻桃的一瞬間，就被口袋裡的東西硌了一下，黎榮這才想起來，那櫻桃一直妥帖的放在外套口袋裡。 　　“這不是我掉的？”黎榮疑惑的看著周圍，車上的大家都睡的熟了，環顧四周也沒有看到裝櫻桃的籃子，正好奇呢，忽然想到自己身邊的人，黎榮坐在大巴的左邊走廊位置，那老婦人就挨著黎榮坐在裡麵靠窗位置，黎榮向後坐直，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一下旁邊的婦人她手上並沒有拿任何包裹，直到頭頂悉悉簌簌的聲音傳來，黎榮偏頭向裡看去，卻看見那婦人嘴巴裡塞了滿滿當當的櫻桃，撐的嘴角已經開始裂開，流下來的口水順著脖子流進去，黎榮定睛一看，那婦人的頭和身子早已經分離，難怪身體呈現灰白色，那是被放乾了血才有的顏色，像超市裡賣的冷凍豬肉。 　　“啊啊啊啊啊啊”黎榮尖叫著從座位上彈開，跑到車前部找司機的幫助，奇怪的是，這樣巨大的尖叫聲，整個車廂的所有人都無動於衷，繼續陷入沉沉的睡夢裡。 　　“怎麼了啊小姑娘”司機的聲音幽幽的從擋板前傳來，黎榮瞇起眼睛，看見司機正從透明擋板的上端露出一張臉來，陰測測的盯著她問道。 　　“我身邊那個…那個…”黎榮慌忙地解釋，“不對！”她忽然意識到，本應該背對她開車的司機，此刻卻正對她笑著，擋板下半部分隱隱約約能看到司機的身體是端坐著在開車的，那正常人的頭怎麼可能扭成這種奇異的角度。“司機…司機也是假的!”意識到不對的黎榮正準備跳窗從急駛的大巴上開窗逃離。 　　“哐當！砰！”一身巨大的聲響襲來，司機的頭像一顆導彈直直的撞到了她的頭上，一瞬間頭胸腹四肢都變得疼痛無比，大腦陷入了短暫的灰暗裡 　　“我要死了嗎？我做錯什麼了嗎……” 　　等到她再次睜眼，先是看到一縷紅色的光，“你沒事吧？”“你是觀音菩薩嗎？”黎榮神智不清的問道 　　“看來應該是腦震蕩了，你靜待著別動啊。”乘務員小姐姐囑咐完就去查看其他旅客了，黎榮這才看清楚滿車的狼藉，散落一地的小包裹和叫苦連天的乘客，黎榮趕忙看了一下身側，是個胖胖的中年大叔，因為剛剛的這個事故，安全帶在他的啤酒肚上勒出來一道深深的印子，他在滿臉痛苦的揉著肚子。 　　“不好意思各位旅客朋友，剛才急轉彎發生了一個小車禍，司機撞到了一個小貨車，好在撞的不嚴重，大家稍微緩一下，已經報警並安排後續車輛來接了。” 　　“有不舒服的可以到我這邊來，等下救護車來麻煩禮讓一下老弱病殘啊。”隨車的乘務員用喇叭反復地強調著大家安靜等待，黎榮這才意識到剛才是做了一個夢。轉頭看向窗外正在打電話的司機，頭完好的在身體上，這是這會他有點氣惱，看著滿地滾落的水果蔬菜，應該是跟農用的小貨車撞了，看起來不嚴重，大家也就是輕微擦傷，隻是車子側翻到旁邊的土坡上了。 　　黎榮坐在原地緩了緩腦袋，就被乘務員帶到安全的地方靜待著救援到來了。 　　經過了半天的周折，確認沒有大礙了之後，黎榮換乘到另一班去往周縣的大巴車上，大巴從高速上下來在山裡七拐八拐繞了好久的路，直到天色完全黑下去，能看見遠處的點點炊煙，才終於到了縣城。餓了一天的黎榮此刻顧不上思考晚上落腳的地方，趁著還有店鋪開門，就趕緊找了一家蒼蠅館子，剛坐下老板就熱情地招呼起來 　　“美女，第一次來啊？” 　　“不是，以前來走親戚吃過你家。”黎榮實在是怕這種深山縣城裡人生地不熟的再被騙，就扯謊說曾經來過。 　　“哦哦，我說美女怎麼看著眼熟呢，今天吃點啥。”老板倒是熱情的招呼著，來者皆是客。 　　“還是你們那兩個招牌再來一壺熱茶。” 　　“哎呦，您是會吃的，我們家的櫻桃燒肉那可是周縣一絕。那就櫻桃燒肉和紅油餛飩吧。”說話間，服務員端了一壺水來 　　“行。”黎榮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填飽肚子，低頭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才堪堪暖和起來，她也根本沒聽清楚老板娘說要上什麼菜。 　　等到一盤櫻桃燒肉一份紅油餛飩上桌，黎榮傻了眼 　　“還有拿水果炒菜的呢？”剛要下筷子，黎榮忽然想起了白天夢見那老婦人嘴裡被櫻桃塞滿的景象，忽然一陣作嘔 　　哪怕飯菜再香都覺得膈應，“那婦人，明明沒見過，怎麼那麼眼熟呢？” 　　黎榮自己也犯了嘀咕 　　，快速扒拉兩口飯，就趕緊去結賬。 　　“一共78塊，美女吃的還好啊。”這老板倒是個實在人，也沒多要 　　“挺好的，你們這櫻桃燒肉真是有創意。” 　　“嘿嘿。”老板羞澀一笑 　　“那個，我打聽一下，你們這縣城有多少人啊？” 　　“這個縣城比較小，因為在山裡，大部分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估計還有個20萬人不到吧。美女，你打聽這乾嘛呀？ 　　“哦哦沒事，好奇問問，20萬人也不少啊，老板生意興隆。”黎榮打著哈哈就過去了 　　“20萬人啊，什麼時候能找到郝彩鳳啊，救命啊老天爺！”黎榮心裡已經開始哭爹喊娘了。 　　黎榮站在餐館門口，天色已經黑透了，縣城很小，被夜色緊緊包裹著，除了主乾道的燈光，往外看去，小巷子裡光線昏暗，再往外圍看去，就是無邊的夜色，像怪物的血盆大口將人吞噬。黎榮想起小時候也是這樣的夜晚，四周寂靜無人，她跑到森林裡找知了猴，那時候一個知了猴可以賣給飯店1毛錢，一個晚上，小小的黎榮可以在樹林裡找100多隻，知了猴就是知了的幼蟲，土黃色的，靠吃樹的汁液過活，長久地生活在土裡，要好幾年才能長成成蟲，成蟲脫殼爬到樹上前的那個夜晚，肉質卻最為鮮美，北方的飯店裡經常會把收來的知了猴油炸煎炒，成為餐桌上一道美味的菜肴。黎榮不愛吃知了猴，所以找來的都會賣給飯店老板，一個暑假可以賺兩三百塊，那時候，父親的工資一個月也不過1000塊，對於年幼的孩子來說，這筆錢無疑是充滿誘惑力的。那天鎮上來了個戲班子，一直演到快天黑，看到天暗下來了，黎榮趕緊回家拿上手電筒換上雨鞋，可不能忘記出門撿錢，因為知了猴生活的地方都是茂密的森林，所以泥土會有些泥濘，黎榮走了約莫兩刻鐘，走到了離村子最近的森林，森林的入口處還是有不少人在找知了猴的，黎榮就往裡走了一段，“已經被太多人搜羅過的地方，肯定沒剩幾個了。”小黎榮被自己的論斷說服，於是決定往森林深處走。 　　走著走著黎榮看到了很多小洞，低頭用手把洞口扣開，再用一根稻草對折，把對折處伸進洞裡，知了猴有點像螃蟹，有兩個鉗子，知了猴這東西很是奇怪，伸進去的稻草是入侵者，它明明可以躲避，可以逃竄，但是它不，它非要緊緊的抓住稻草，跟它糾纏，甚至被人從幽深的洞口裡提出來，還是緊緊的把稻草抓在手裡。也許就是因為“軸”才會被吃掉吧。小黎榮就那麼毫不費力的挖了四五個出來，一抬頭有些勤快的已經跑到樹上去了，小黎榮就一邊往森林更深處走，一邊擷取已經爬到樹上的那些，隨著進入森林越來越深，越來越遠，平時少有人至的地方找到的知了猴就越來越多，一會功夫小黎榮就把帶來的瓶子都裝滿了，少說也得有一百多個了，好像那天比以往的時候都更加順利， 　　黎榮看了看自己的塑料小手表，時間還不到八點半，於是她決定往更深處走走看，越往裡走，因為人跡罕至，藤蔓都盤根錯節，哪怕黎榮穿了小雨鞋，還是被剌剌藤把小腿剌出了好幾道口子，小黎榮順者樹之間的縫隙繼續往裡走，直到四野漆黑，完全看不見四周打著電筒出來找知了猴的人，抬頭往上望去隻剩茂密的大樹像巨人俯視著虛空，因為是夏天，枝葉十分繁茂，透過樹葉之間的縫隙，幾乎要看不到任何月色。“可能是陰天吧，土裡憋得慌，知了猴都跑出來了，怪不得這麼好抓。”那時候的小黎榮還不知道這夜色迷人卻又危險，像怪物的血盆大口隨時準備吞噬所有。 　　黎榮在森裡裡走了好久好久，直到把帶來的所有塑料瓶子都裝滿，又把小襯衫脫下來係成包袱，裝了剩下的知了猴，幼小的身體實在是精疲力盡了，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忽然下起了瓢潑大雨，雨水順著樹乾流下來，想成了巨大的雨幕，小黎榮在森林裡不停的兜圈子，卻怎麼也找不到來時的路，直到雨鞋裡灌滿了水，小黎榮每走一步都是“咯吱”“咯吱”的聲響，整個森裡裡聽不到任何除她以外的聲響，她才意識到“完了，迷路了。” 　　小小的黎榮就那樣在雨水裡坐了兩個小時，“想必爸媽已經在家裡找瘋了吧。”想到這裡，黎榮忍不住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她不知道這片森林到底有多大，擔心等到父母找到她，她已經餓死或者喂飽了森林裡的野狗，她怕蛇也怕狗，狼沒有見過，但是童話故事裡描寫的狼，也很令人害怕。 　　一直到雨停下來，小黎榮還是沒有找到出去的路，在她第十三次嘗試找到來時的路失敗以後，沮喪的坐在地上默默流眼淚。 　　“或者，換個思路，不要找來時的路，找條走出森林的路試試看呢”黎榮腦海裡響起一句話，她似乎覺得行的通，又拍拍屁股爬起來，北方因為很多樹都是人工種植的，所以樹和樹之間的間隔差不多，就算已經生長了幾十年的大樹，也能大致看出橫縱規律，小黎榮想著，隻要我沿著橫線或者縱線，總能走到森林邊緣的，隻要走出去就有機會回家去。於是小黎榮順著樹木的橫向線條往外走，走著走著發現腳底的藤蔓慢慢的稀疏了起來“意味著，這裡有人會經常踩！”小黎榮像發現了什麼驚喜一樣，開心的手舞足蹈，這意味著，她走對了。 　　正當她慢慢的接近森林的邊緣時候，卻被一雙手用力的扯了過 　　“該叫我什麼呀。”黎榮認出了這個人，是遠房的一個大伯，應該是爺爺表兄弟的兒子，小黎榮非常討厭他，因為每次上幼兒園，小黎榮都會經過他們家門口，每次被這個大伯看見，他總是會把獨自上學的小黎榮拉過去，把小黎榮抱在腿上，看似親切實則猥瑣的問道“該叫我什麼呀？”黎榮每次都不情不願的叫一聲大伯，男人卻把手伸進小黎榮的肚子上，在小黎榮的肚皮和胸口上來回摩擦，那雙手常年乾農活已經變得非常粗糲，在黎榮的身上摩擦起來刮的生疼。” 　　“你要死啊，還不上學你媽要拿菜刀來砍人了！”每當這時候，大伯的老婆都會抄著夾煤球的夾子沖出來，作勢在小黎榮身邊惡狠狠的揮兩下，大伯就趕緊收回手推著黎榮快去學校。 　　“趕緊滾趕緊滾，以後別在我們家門口經過，你媽那個潑婦別來找我們家茬。”黎榮已經走出去很遠還是聽到大娘在後麵罵罵咧咧的 　　“哼，誰愛從你們家經過，壞大伯和壞大娘，把你們的腦袋當皮球踢！”小黎榮雖然不喜歡總是罵罵咧咧的大娘但更不喜歡笑裡藏刀的大伯。 　　“榮榮越長大越發漂亮了呢。”黎榮環顧四周沒有看到大娘也沒有看到大伯以外的其他人，找書苑 ｗww．zhaoｓhuyｕan．com 不禁有點發怵，她掙紮著想從懷裡跑出來 　　“咋不聽話呢，來給大伯看看有沒有磕著碰著。”說罷，就作勢去脫小黎榮的衣服，掙紮間，綁成包袱的人棉小襯衫從肩上脫落，黎榮隻穿著一件小背心和短褲被男人緊緊的摟在懷裡，男人的呼吸變得急促又沉重，“大伯看看身上有沒有擦傷。別動！”“再動就殺死你！”男人用低低的聲音在黎榮耳邊說 　　“救命啊，救……”黎榮的嘴巴被捂上，細弱的四肢再如何掙紮也沒辦法擺脫男人的桎梏。 　　當黎榮身上的衣服和短褲一件一件被男人暴力的撕扯下來，任憑黎榮再不諳世事都覺得不對了“媽媽說不能光著身子，媽媽說小女孩不能叉開腿穿裙子，媽媽說洗澡要避著……”男人用腥臭的嘴巴覆上了黎榮的嘴唇，一陣惡心的煙味混合著胃酸的味道還有夏天身上的酸臭味湧入了黎榮的鼻腔，“嘔”她把晚飯全部吐了出來。 　　“你他媽的，你想死啊。”男人狠狠地扇了黎榮一個巴掌，小小的她背著一個巴掌扇的大半天都沒有緩過來。 　　隻聽到“咻”地一聲，男人捂著頭痛苦的趴在地上，有個大概18，9歲的女孩子，像天神一樣出現在黎榮的麵前 　　“他爸媽已經騎摩托車過來了，你現在不趕緊滾等他爸媽來有你好看的！”女孩走上前把小黎榮抱起來，黎榮那時候也有八九歲了，抱起來沉甸甸的，女孩明明踉踉蹌蹌卻還強撐著把步子走的穩穩當當。”走出沒多遠就到了田間的大路上，月光灑在女孩細軟的頭發上，有著淡淡的橙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