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不知道誰家大黃狗在附近找吃的,正好看到剛剛吃飽站在餐廳門前追憶人生的黎榮。 黎榮沖著黃狗擺擺手“去去去,我的錢都被人偷了,哪有閑心管你!。”大黃狗好像聽懂了一樣,搖搖尾巴轉身走了,走到一半用充滿同情的眼神看了黎榮一眼,好像在說“這深更半夜的,你好像比我還可憐一些。” “看什麼看,別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盯著我!”黎榮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腦袋一熱對著一隻黃狗嚷了起來,安靜的小鎮上這一句斥責顯得尤為尖銳刺耳,黎榮忽然覺得有些羞恥,臉一紅趕緊噤了聲。但馬上,黎榮又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我晚上睡哪?”剛才盯著夜色出神,忘記了至關重要的一件事,來到周縣,黎榮人生地不熟,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晚上去哪裡住,倒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彼時是2010年的剛開春,周縣因為處在南北交界線上,所以還是很冷的,偶爾也會飄幾場雪,黎榮打算著縣城列估計也沒有什麼正經酒店,但是住小招待所又不安全,於是,這麼晚了公交早就停運了,出租車也不多,光靠雙腳去找還不知道找到什麼時候。好在黎榮站的地方是縣城的主乾道,一抬頭就看見了一家豐華賓館,門口招牌年久失修,本應該是紅色的燈箱,散發著灰灰的色澤。“在主乾道的賓館,總歸會好一點吧。”來不及多思索,黎榮趕緊帶著行李往燈箱的方向走去。 “天天上門鬧啊那是,我老公那個發小,就是吃了讀書少的虧,就是犟得很…….”前臺是個不到四十歲的中年婦女,黎榮進門的時候正看著電視和人煲電話粥。 “我住宿,給我開個單間。”黎榮走上前去跟前臺的大姐打招呼,那大姐卻置若罔聞的用手往桌上一點,繼續煲她的電話粥“誰說不是呢,之前那個跑了這個又死了,作孽呀,估摸著得遷祖墳了。” “大姐,大姐我住宿,有沒有單間開一間給我。”這會前臺大姐才堪堪有了反應,隻不過是一記輕慢的白眼。“他家也就他媽一個明白人了,可憐老太太積德行善,老公和兒子都這麼不成氣候……” “大!姐!你!耳朵!有!毛!病!嗎!我說我住宿,你~聽~不~見~嗎~。”黎榮使出吃奶的勁對著打電話的大姐喊出來,那大姐捂著耳朵痛苦地皺起眉頭,估計電話那頭的人耳膜也像被炮轟過一樣。” “你你你,你喊什麼喊啊,身份證啊身份證!你不給我身份證派出所要找我麻煩的,你瘋了啊你吵吵吵!”大姐氣急敗壞的吧電話掛掉,用手狠狠地敲擊桌麵,黎榮這才看到桌麵上用膠帶貼了一張黃紙,上麵寫著“請您先出示身份證件,方便我們工作人員辦理。”黎榮的氣勢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是她沒看到標示,趕緊從包裡摸出來了身份證。 “多少錢?” “80!”前臺大姐沒好氣的甩出來一句,黎榮趕緊“好的好的”,灰溜溜的上了樓。走到樓梯口聽見大家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啊,沒事,遇見個軸的。聽說…….”雖然黎榮進了房間依然可以聽到樓下大聲談笑的聲音,她氣憤的把包往地上一砸,嘴裡嘟嘟囔囔地數落著樓下大姐。旅館的熱水也不是很充沛,黎榮簡單的拿毛巾蘸著溫水擦洗了一下,掏兜的時候剛好看到白天那個煙盒裡裝的櫻桃,倒出來一看櫻桃已經被擠的有點發黑腐爛了,軟塌塌的煙盒裡還有些醬色的汁水,讓黎榮一瞬間想起候車室那個女人張開嘴那令人作嘔的臭氣,黎榮嫌棄的把煙盒連同櫻桃一起丟進了垃圾桶裡,丟進去的瞬間她忽然看見煙盒夾層裡有一張兩寸的照片,這種煙黎榮沒見過,外麵是一層透明塑料膜,塑料膜裡麵是一層黃紙,黃紙又套在白色的紙盒外麵,而這張照片就巧妙的夾在黃紙和白紙之間。 好奇心讓黎榮不顧垃圾桶裡的臟汙,用雙指夾著煙盒把照片挑了出來,照片上是兩個約莫6,7歲的小孩,一男一女係著紅領巾,笑容裡帶著一絲拘謹,沒有孩子們該有的的天真爛漫,想著興許是候車室那女人不小心掉的,也許是她的小孩,但是回想那女人身邊也沒有小孩子,這兩個孩子如今是否還在人世也不得而知了,“也許那女人是因為孩子才變成這樣的。”想到這黎榮竟然覺得有些惋惜。 黎榮把兩個孩子的照片用衛生紙擦乾凈,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子上“我就放在這裡,你們的媽媽找不找得到就看天意了,我沒給你們丟掉啊,找不到也不能怪我。”收拾完畢後,黎榮就躺在床上睡覺了,一天的疲憊讓她睡得十分深沉,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黎榮是被孩子們打鬧的聲音吵醒的,賓館隔音不好,隻有一層,孩子們在樓道裡跑來跑去,“噠噠噠”的聲音在房間裡聽的特別清楚,黎榮被吵得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拿被子和枕頭把腦袋緊緊蒙住,卻還是能聽到兩個小孩子在樓道裡跑竄和追逐的聲音。她隻好穿起衣服,看看誰家的小孩這麼討厭,剛打開門一個小男孩就直接撞進了她懷裡,黎榮低下頭捏著小男孩的腦袋,強迫的把他的臉掰起來,剛要發問,這誰家的孩子,在孩子抬起頭的一瞬間,認出了這個男孩正是昨晚睡前她撿到的照片上的男孩。“不會這麼巧吧。”黎榮記得照片上還有一個女孩,年紀也差不多,便抬起頭來四處搜尋,結果發現在樓梯拐角的地方有個小腦袋從墻後彈探出來,怯生生的看著她。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吵到你了,這是朋友家的孩子,他們爸爸和奶奶去處理事情了,家裡沒人帶先放我這裡待兩天,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啊。”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看著倒是挺精神的,穿著一件藍色的夾克卡其色的褲子,看著人還是利利整整的。 “哦哦,昨晚老板娘?” “你是說我老婆吧,她出去打麻將了,白天我在店裡,一會你要是退房直接來找我就行。”男人客氣但疏遠的說道。 “過來小菁,叫阿姨。”男人伸出手招呼著角落裡的小姑娘,小姑娘貼著墻邊眼睛盯著黎榮慢慢的走過來,“阿姨。”女孩雖然害怕,但是乖巧的叫了一聲 “阿姨。”小男孩也有樣學樣乖乖的叫人 “誒,你們好呀,小朋友要安靜點講禮貌才乖嘛。”黎榮轉頭拿了兩個雪餅塞給了兩個小孩,她忽然想起來候車室那個女人,好奇的問了一句“你們媽媽呢?” 黎榮沒注意到男人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神情,趕忙招呼著兩個孩子“好了,你們別在樓上跑了,去門口玩吧。”然後推搡著孩子們趕緊離開。 黎榮見孩子們沒開口,自嘲了一下也沒繼續追問,心想“關我什麼事呢,我隻要找我的彩票就好了。”轉身就準備進屋了 誰知已經走出去幾步的男孩,回過頭跟黎榮小聲的說了一句“我媽死了,昨天死的,” 黎榮轉身的動作忽然停滯,男人見狀連忙讓男孩噤聲不要亂講,拉扯著快步離開了。 “昨天?死了?”黎榮有點沒聽懂,早上明明還見過那個女人的,難道自己走後女人就死了?為什麼死?束州離周縣九個小時車程,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她搖搖頭,她搞不懂,也不想搞懂。約莫著又是什麼悲苦人家的結局了。 黎榮回屋想睡個回籠覺,順便琢磨一下從哪裡開始找郝彩鳳,躺在床上盯著破舊的墻紙,卻一直浮現出候車室那女人枯槁的麵容,還有那顆似乎存在卻又不存在的頭顱,事情太奇怪了,好像有什麼在扯著黎榮的頭發讓她深深的陷進一個女人的命運裡,她反復掙紮卻像在麵粉裡打滾,粘得越來越多。她爬起來把那張照片撕碎,扔到馬桶裡沖掉,做完這些,感覺她好像就掙脫了什麼束縛一樣,她想著今天先退房,去市場裡逛逛,越是這種底層的圈子,八卦的流通速度就越快,想到郝彩鳳的穿著,應該也不是什麼有錢人,那就慢慢摸索,也許在某一天就能找到線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郝彩鳳收拾完東西拿著鑰匙出去退房,走廊裡果然空無一人,兩個孩子被男人遣去樓下玩耍了,她沿著客房一路走到底,男人坐在前臺的電腦桌後麵一根又一根的抽著煙,煙灰缸裡滿滿的堆了一座小山,她不知道男人昨夜是幾點來接班的,但是感覺他心事很重的樣子。 “退房!”黎榮冷不丁的一句,男人拿煙的手打了個哆嗦,看到是黎榮之後,他才緊急轉換了情緒。 “哦哦,房間裡的飲料沒喝吧。” “沒喝。”黎榮坦然地回答 “那行,押金單給我我退你錢。” “昨晚老板娘沒要押金。” “哦哦那她可能忙忘了,那你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黎榮心想,,什麼忙忘了,我看她是講八卦講忘了 黎榮轉身就要走,卻正好遇到打完麻將買菜回來的老板娘,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那老板娘腳還沒踏進門,聲音先進來了 “老公~我跟你說哦~今天打牌的小姐妹跟我說…”話還沒說完,她像是忽然留意到黎榮的存在“哼,”她翻個白眼,黎榮也沒給啥好臉色,兩個人就那麼錯肩而過 黎榮走出去兩步,還聽到那老板娘尖銳的聲音在耳邊盤旋 “我小姐妹說,昨天她們去現場看到那郝彩鳳,死的可真難看啊,人都是紫黑紫黑的,泡發了跟木耳一樣……” 黎榮腦子裡忽然出現短暫的轟鳴 “郝彩鳳?她說的郝彩鳳?偷了我兩千萬彩票的郝彩鳳?本應該過上好日子的郝彩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