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撂挑子(1 / 1)

老兵新兵 關中小氿 5179 字 2024-03-17

1   今天晚上,驢班是要拉新兵的緊急集合。但那是後半夜的事情,前半夜還要睡前小型練兵。剛點完名,他就讓大家先在床架前練馱人深蹲,自己靠在床上看高中物理,為明年考軍校準備準備。不時的還得調理新兵,始終心無二用,索性合上書指導督促他們。   吳明扶著床架撲哧撲哧正做的費勁,劉飛騎在他脖子上,一手摳住他的鎖骨,一手摟緊他的額頭,生怕不太穩當的起落。把他從高空甩出去。等吳名起立平穩了些,劉飛抓住機會說,你長這黑,以後就叫你黑娃吧,吳名喘了一口氣說行麼。又換黑娃騎在劉飛的脖子上,劉飛一百五十多斤,黑娃一百斤,黑娃覺著自己吃虧,就兩手捏著劉飛的脖頸使起了千斤墜。並且說,我們以後就叫你大老劉吧,劉飛喘著氣,臉上充滿血邊起立邊問,嘛叫我大老劉?黑娃說,你頭大毬大屁股大麼。其他戰友也馬上表示同意,並且伴隨著歡快的笑聲。笑聲中突然咚咚參雜了兩個響屁,像迫擊炮彈落到山那邊一樣發出沉悶的響聲,大家更樂的人仰馬翻涕淚橫流,笑聲像潮水一樣在十平方米的空間久久回蕩。   大老劉發出了苦苦的哀求,叫就叫吧,你別在使千斤墜了,臉黑毬黑屁股黑的家夥。旁邊的驢班樂完清了清嗓子告誡新兵,誰在說家鄉話就給誰加餐,現在都上床做俯臥撐,安排完就去了洗手間。   2   驢班回來時看見了第二年度兵小孫正在門口站自衛哨,小孫當新兵時,驢班是副班長,他是驢班的得意門生加親信,新兵三個月以後,老驢還繼續擔任尖刀班的班長,小孫可是班副的不二人選。驢班用命令的口氣說,往下傳,讓兩點的哨兵輕輕捅我一下。小孫怪笑說,可以使勁捅一下嗎?驢班說,使勁捅你個屁眼。小孫又說,都老同誌了,還那大精氣神。那麼晚就別練了,別到時新兵給你撂挑子。   驢班心想,他才不怕新兵撂挑子,他怕的是關鍵時刻新兵拉稀掉鏈子,比如說,緊急集合遺鞋掉帽子。給他丟人,其實丟人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新兵素質的好壞顯示的是班長的水平,還和班長的成長進步直接掛鉤,也就是說會影響到他的進步。所以他訓練新兵是狠練、巧練、卯著勁的練。不過他感覺小孫現在說話有點油腔滑調、有點放肆,他就對小孫說,你這犢子,新兵一來,敢和我這樣說話,是不是有點得二喝了,我在連隊一天,你永遠都是新兵蛋子,讓你傳話就是軍令,要是誤了事,你小子自個掂量。小孫馬上改變了態度,立正敬禮說,請領導放心,保證完成任務我。   驢班已經無心和他閑聊,因為他突生一念,去窗下檢查新兵的自覺性,順便竊聽一下他們的小秘密。他便貓著腰躡手躡腳到了窗外探著脖子側著耳朵偵查起來,還真聽到了反動言論。劉飛邊做俯臥撐邊發牢騷,哎!咱這班長,就一變態狂,別的班訓練咱們練,別的班休息咱他媽的還練,攤上他倒血黴了,看架勢今晚還要拉咱們的緊急集合。劉飛又說,咱班長咋叫驢班,睡在他對頭的黑娃說,這還用問,肯定是那個家夥特大號唄。他上鋪的少安也想談談自己的看法便說,估計呀......,話沒說完,他忽然看見窗外有一對明晃晃的眼睛像夜貓子一樣閃閃發亮,他就使勁往下瞅,心裡也開始發毛,因為這正是那雙熟悉不過的眼睛,驢班也看見了他,就給他搖驢爪子,示意他悄悄的別言語。少安吐著舌頭繼續做起了俯臥撐,把床弄的嘎嘎響,大老劉還在床下追問,估計嘛呀?你倒說呀,邊說還把對頭黑娃的腰帶抻出掄到少安的床上,催他發表意見。黑娃隻顧呼哧呼哧做,也沒注意別人拿了他的腰帶。   驢班牙咬的當當響,這幫臭小子不但說他壞話,還揣摩到他的心思,要拉他們的緊急集合。熄燈號剛好響了起來,驢班悻悻回班,嘴上讓大家休息,心裡卻想,咱們晚上見,不打你不罵你一句話整死你。驢班剛鉆進被窩,大老劉又試探的問班長,牛班,您那個緊急集合的口令聲音太小,我們聽不見,驢班說聽不見活雞巴該,關我屁事。今晚不拉你們踏實睡吧。說完冷笑一聲補充了一句,我看你們嘴上勁大,說明精力過剩,我就想想辦法,幫哥幾個發泄發泄。大家感覺不對勁,頓時鴉雀無聲,看來剛才的聊天記錄已被竊取,大家心頭如同井中水桶左右翻騰七上八下,今晚就等著受罪吧。   過了幾分鐘,新兵被窩裡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音,這些小動作哪能瞞過大風大浪過來的驢班,無非就是新兵把褥子底下的背包繩提前盤好放在順手的地方,或者提前穿好襪子。驢班現在也沒心思搭理他們這些作弊的動作。   驢班在尋思剛才新兵的聊天內容,倒不是大家說了他的壞話,主要是大老劉這小子最近思想有了新動向,別的新兵和自己的對抗都是含蓄的、靈活機動的。而大老劉和他的對抗是針鋒相對的。   主要原因是大老劉的身體素質不錯,有很大的潛力可以挖掘。驢班向來喜歡這樣的兵,平時就重點培養他,有時還寵著他,吃飯給他加一塊肉,乾活挑輕的讓他乾。也就是說給了他點顏色,他就開了染坊。給了他一點燦爛,他就當成了愛情。或者說是大老劉試圖用自己的個性挑戰驢班的權威。   另一個原因是大老劉上學時球踢的好,正好連長、指導員二位領導愛踢球,大老劉經常去陪踢。對他來說本是件好事,別人踢正步他踢球。在球場時不時還給二位連首長遞遞毛巾倒到水。這些細小工作會加深連乾部對他的印象。壞就壞他的心態發生了變化,總覺得比其他新兵高半頭。平時走路脖子都仰高了八度。這可是一個危險的兆頭,新兵就像茁壯成長的樹苗,要是斜著長,就得掰直。要是從側麵憋出斜枝杈,就得砍掉。班長要是早發現早糾正還好一點。要讓刺頭的老兵油子給你糾正,那可就慘了。   因為在老兵眼裡,新兵屬於“奴隸階層”。必須永遠的壓製著你。沒事都找事,更別說你整天刁了吧唧。   他們糾正的方法中的電泡飛腳並不是最厲害的。主要是他們在訓練時瞎摻和整人。在靶場最硬的地方讓你挖立姿掩體,兩米多深,累的你吐血。讓你踢正步分解動作,喊完一就不喊二了。你就得始終抬著腳。還讓你站軍姿,兩腿間夾一張紙,紙不能掉,你就得老繃著勁。這樣的招數起碼得有一百零八招。要是不聽話那可不行,哪有“奴隸和奴隸主”頂著乾的。越是刺頭的兵越這樣搞才能老實。老兵油子也越過癮。新兵是木棍,老兵是鋼刀。什麼時候新兵也磕不過老兵。就算老兵是一個邋遢窩囊的老兵,在新兵眼裡也是一個十分威嚴的老班長。見麵必須立正問好。這時一條亙古不變的軍營真理。出於對大老劉的保護,驢班認為是該壓製壓製這位不知天高地後的新同誌,到這裡的時候,驢班睡眼朦朧進入了夢鄉。   3   隆冬的深夜,西北風爭先恐後往屋裡擠,在鉆進戰友們的被窩,驢班迷迷糊糊在被窩裡神了個懶腰,揉了揉眼,又摸到手電筒,看了一眼鬧鐘,都兩點多了,驢班一下就坐了起來,奶奶的熊不是小孫忘傳話就是哨兵打盹誤事,改天再收拾他們。驢班又用電筒在班裡晃了一圈,嘿!這幫家夥,啥姿勢都有,有的還支起了小帳篷、小鋼炮。驢班裹了裹被子,又把頭縮進了誘人的被窩。心想著要不明天再練。但轉念又一想不行,昨兒就是這麼想的,明天要還這麼想,那還帶啥兵。真不如回家放羊了。   於是驢班探出頭用舌尖頂住上顎輕輕打了三個邦子。驢班發出的緊急集合信號被戰友們深深的睡意一下就吞沒的無影無蹤,驢班隻好又輕咳了三聲,大家還是沒有動靜,警惕性也太差了這幫家夥。   最後,驢班用食指當當當快節奏的敲響了三鬥桌。少安第一個蹭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其他人也跟起了連鎖反應一樣,黑燈瞎火就忙活起來。上鋪的把床弄的咯吱咯吱響。下鋪的撅著嘴直嘟囔。你帶錯了帽子、我穿反了鞋、他係錯了扣子。黑娃還提著褲子摸腰帶。   驢班簡直不忍心看見他們笨手笨腳的樣子。索性披上大衣拿著手電筒攥著秒表。先到連隊前的籃球場等著他們。新兵急急忙忙像羊拉屎一樣蹦到他跟前並報告,報告的同時,驢班公布他們的成績用時是多少。最後一個邊揉著眼角屎邊報告的是大老劉,驢班很生氣,臉拉的比驢臉還長。大老劉的臉拉的竟然比驢班的還長,有明顯的抵觸情緒。新兵已經站成一排。   亮晶晶的滿天星也好奇的俯瞰著這些綠色的小精靈。連隊門前的一排鬆樹也發出驚嘆,真是天上有星地上有兵,星在巡遊天界,兵在操練守衛家園。驢班用手電筒和著月色簡單看了一遍大家的著裝,裝備不全丟三拉四衣衫不整,背包也打的鬆鬆垮垮。簡直就是國民黨潰敗時的樣子。黑娃一手還提著褲子,看來腰帶始終沒有摸到。大春好像在發抖,原來一條腿沒穿進棉褲,風正往單褲裡灌,是凍的發抖。   驢班心想,就現在這狀況,讓他們穿插三所裡,早讓美國佬跑毬了,為了讓他們長點記性,驢班讓大家繞著四百米的圈踮幾圈。一圈下來黑娃的背包就要散。褲子也掉在了腳腕子上。顧了背包掉了褲子,提上褲子散了背包。那個難受勁讓人哭笑不得。   第二圈大老劉的臉又耷拉了下來,還報告腿疼,驢班說後麵踮,大老劉又嬉皮笑臉說,就讓我待會吧。驢班本不想三更半夜和他計較,這小子蹬鼻子上臉。驢班咯噔一下火苗竄到了腦門,指著大老劉的鼻子說,跑不跑?驢班說話的哈喇子都濺在了大老劉的臉上。如此淩厲的氣勢,大老劉隻好又歪著頭去跑了。驢班看著邋裡邋遢的新兵,想起了自己的新兵生活,就有了惻隱之心,但他馬上又告誡自己千萬不能有婦人之仁。不然就是害了他們,就是誤國誤民呀。   跑完三圈,新兵站成一列,狼狽而又可憐。老驢想,新兵現在的心裡肯定在罵他,這個屌班長,不知道被窩暖和,折騰我們玩。大家也感到驢班還得犯驢脾氣,還得拉他們幾遍。   一點沒錯,驢班馬上下達了新的命令,給你們三十秒的時間光溜溜的躺被窩裡,別玩小動作耍小聰明,不然讓你們看一晚星星。新兵心裡就埋怨大老劉,沒事招他乾嗎。大家把又一次拉緊急集合的原因歸結到大老劉身上。   當然這是一種錯覺,驢班本來今晚就要反復練、練反復。回到班,老驢有點饑餓感,拿鑰匙打開三屜桌的抽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拿了一袋方便麵一根火腿腸泡了起來,香味頓時彌漫起來,戰友們一邊忐忑的等待,一邊聽著班長吸著麵條,大家在緊急集合的恐懼中,在饞蟲的勾引下痛苦的等待著、煎熬著。吃完麵驢班和衣靠床,輕咳了一下,雖然事先沒有約定,但聰明的新兵知道這個彰顯的動作就是新的命令,呼啦啦掀開被子。驢班說停,剛才是吃完麵條嗆了一下,不是命令。新兵無奈隻好又鉆進被窩。   軍營真是一所綜合學校,不但能學軍事本領,還能磨大家的小性子,又過了一會,驢班嘴唇一擠,吹出了鬼鳴般的口哨,竟然能和外麵幽鳴的西北風和上拍子。大家汗毛倒立又開始撲騰起來,這次驢班沒有讓大家去籃球場,怕出來進去影響其他班休息。   可是驢班在被窩隻聽到十個人報告完畢,少了一個人。起來一看大老劉還蒙著被子呼呼大睡。驢班就扯了她的被窩,好家夥,還光著屁股,驢班又一扽他的被子,刮倒了暖瓶,開水都濺在了大老劉的大白屁股上。大家頓時不知所措,平時遲鈍的黑娃現在卻機靈,一步跨上去拿抹布擦水,不讓流進抽屜。也許他怕水弄濕了他的日記本才這麼積極。   大春從門背後拿小笤帚土簸箕清理了殘渣碎片。驢班讓大家休息,大老劉穿好衣服。開始給他上政治課。上了半小時,大老劉以為要結束,沒想到班長沏了杯茶,拉開架勢要和他徹夜長談。這種熬鷹的戰術還真把大老劉唬住了,脖子降了八度。但他沒有認輸,他是經不住熬,先來個緩兵之計在說,驢班心中有數,明兒給他來個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