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冀州最後的溫柔(1 / 1)

“休得......”   陳應一語既出,剛剛還趾高氣揚的辛評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貍奴一般炸了毛。   辛評剛想警告陳應別亂說話,告訴他這是二公子所為之事,卻被袁紹截住話頭訓斥道:   “休得造次,元順與叔至乃是我的貴客,我就讓你用這種茶水來待客的?如此失禮,還不快去沏一壺香茶來!”   這接話茬的本領倒是君臣之間一脈相承,這二人若是放到後世,定然是直播帶貨的好苗子......   陳應心中腹誹,也沒管一邊瞪著他一邊收拾盤子杯子的辛評,隻是朝著坐在上首的袁紹微微拱了拱手,言道:   “盟主抬愛了......”   袁紹見陳應把話接了回來,也就溫煦地微笑了一下,說道:   “禮不可失啊。我袁家向來以禮待人,禮為家風。也是我這二年為了國祚奔波,確實疏忽了教育,老二顯奕才頑劣不堪。當然,顯奕偷吃的米粥,我都加倍施與百姓了......”   按照後世的劃分來說,辛評便是典型的i人,而袁紹便是典型的e人。   在長遠謀劃之上,袁紹不如辛評,但就應對突發狀況而言,袁紹滴水不漏的回答比起辛評急頭白臉未說出口的反駁可強了太多。   兩人說的意思其實完全一致。   反正袁熙在整個袁家從不被任何人重視,實話實說也沒什麼心理負擔。   但袁紹都把國祚之事拿出來說事了,再加上真誠不逃避的承認錯誤,陳應便隻能選擇順從他。   這就比辛評直白的反駁要高明許多。   袁紹本想把談話拉進自己的節奏裡,把這件事小事化了,卻不料正中陳應下懷。   陳應本就沒想以這件事當做籌碼。   他清楚自己斷然沒有董仲穎喊出“爾要試試我寶劍是否鋒利嗎”的資格與勇氣。   這隻是一個添頭罷了。   陳應站起了身子,再拱手道:   “盟主舍小為大,當真高義!我這一路常聽叔至說盟主乃汝南士,必當任俠,性情豪爽,便知盟主不會做出失禮之事,在下孟浪失言,錯怪了公子,實乃無心,還望盟主勿怪。”   袁紹卻被陳應的話鬧得大耳朵的根底都有些泛紅,隻好乾笑兩聲道:   “元順快把叔至請進來,可千萬莫讓叔至在外受了風寒。”   這一頂高帽一戴,袁紹之前還想著包庇一下辛評的心徹底死了,甚至還有些羞愧與心虛。   今日陳到之感,明日便會成為汝南鄉黨之感。   陳應一個小孩都知道失了禮數、錯怪了人要誠心道歉。   他袁紹好歹也是堂堂兩千石大員,怎麼手下人犯了錯,他就隻想著包庇自己人呢?   為了彌補辛評的過錯而讓他更死心塌地,卻因此喪失掉整個汝南之地的民心與口碑,簡直是因小失大!   袁紹帶著幾分後怕噔噔噔下了臺階,又與陳到聊起了家鄉之事,表達懷念之餘還時不時穿插幾句袁術的壞話。   陳到看到袁紹再一次熱情起來,還當袁紹是要包庇辛評而佯裝的,便也知道陳應所說讓辛評致歉之事難以達成了。   雖說本就沒什麼期待,但陳到還是對陳應生了幾分失望。   與此同時。   早就端著茶藏在一旁的辛評看陳到被喊進了屋子,心知兩邊的話事人已經談好話了,才端著茶緩緩進了屋子。   誰知剛剛還熱情洋溢的袁紹看到辛評,眼神瞬間凜冽了幾分,沉聲道:   “仲治,我時常告知你要以禮待人,你剛剛對待我同鄉叔至那番無禮,可是將那些全忘光了?”   辛評本想著大局已定,自己也沒法再榨陳應的油水了,隻想放下茶水離開。   他偷聽時並未注意到陳到的出身,袁紹刻意點出後他才恍然明悟:   袁紹從未教過他什麼以禮待人,這幾日卻常是和他討論如何招攬靠得住的汝南鄉人之事。   辛評又抬頭看了一眼一旁雲淡風輕的陳應,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但也隻能乖乖走到陳到身前,拱手低頭道:   “在下之前妄下定論,口無遮攔,多有得罪,還望叔至先生勿怪於我。”   陳到在聽到袁紹叫辛評來道歉後,便一直有些震驚地看著陳應。   此時辛評一躬鞠下,他才反應過來,慌忙扶起辛評,口稱無妨,心中卻是對陳應無比好奇起來。   陳應微微對陳到擺了擺手,示意這都是基本操作,眼神卻是一直放在辛評憋屈的臉上,渾身舒暢起來。   就喜歡他這種受了氣還無可奈何的樣子。   袁紹感知到陳到不再鬱悶,與陳應互相說了一些場麵話,叫來筆墨寫好了回信,才與辛評一同送著二人出了府。   “叔至若是回到汝南,便替我與鄉親們說聲我袁紹想念他們了!若是有鄉親不棄,我袁家門檻絕不會絆著任何一位鄉親父老!”   袁紹笑盈盈地對正在翻身上馬的陳到喊著,眼神中都似是多了幾分溫情。   一直到二人的馬蹄聲逐漸遠去,袁紹臉上的笑意才慢慢收斂起來,冷聲道:   “仲治啊,這信使若是換你來,有幾分把握做的比陳應更好?”   辛評其實已經做到了極致,利用信息差推斷出了陳應的所做所言,更是幾乎完美地能將陳應的價值完全榨乾。   但這場籌策之中,辛評萬萬沒想到,陳應居然能意識到要帶一名汝南士子前來商談。   他們甚至還特意觀察了幾日,而非一股腦前來商談。   至少他是定然不會相信陳應一行人是運氣好而正巧看到袁熙的荒唐舉動的。   因此辛評想了想,有些頹然地回道:   “絕無可能。此人居然能事先想到帶個汝南士人陪同到訪,當真有幾分古怪。況且談吐與行事俱是不凡。若是再來一番,我怕是連闖進這扇門的勇氣都不剩了.......”   辛評向來高傲,此番話也並無謙虛。   他在信息順位還被完美拿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已是輸的心服口服。   “人外有人啊......對了,給甄家送十斤糧去。還有!記得把袁熙給我看好了,別讓他再出家門一步!”   袁紹也感慨一聲,下了命令,便大踏步走回府中處理事務。   一個織席販履之徒,卻先有關張二人,後得陳應陳登。   劉備的悶聲發展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危機感,讓他覺得自己近日著實鬆懈了不少。   有些行動也是時候該緊鑼密鼓地籌策起來了。   陳應與陳到卻不知這一君一臣的想法,已然踏上了歸途。   還是陳到沒按耐住好奇,問道:   “元順,我看袁紹之前支走辛評,明明是不想讓他道歉,你怎麼讓袁紹回心轉意,喚來辛評給我道歉的?”   陳應笑了笑,道:   “打狗看主人嘛。無非就是讓主人家覺得得到的利益比狗被打帶來的損失要大,這樣的話,就算狗挨了打,主人家也既不會丟臉又不會心疼。”   陳到有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陳應又趁熱打鐵地說道:   “你也莫在意我和袁紹交換了什麼利益,總之我是不會讓你受一點兒委屈的,你也不必太過感動哈!”   誰問你了?   陳到心裡腹誹著,卻是覺得眼前人身上的光芒又明亮了幾分。   歪了歪頭,陳到又問道:   “那我們現在便回徐州嗎?”   陳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盯著正在不遠處施粥的溫婉女子,笑道: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要先去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