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災(1 / 1)

紅繁樓花 空納幽蘭 4697 字 2024-03-17

這日三月十五,香火不知為何如此旺盛,香客絡繹不絕,場麵之大無法言表,和尚不知怎麼無意間點燃了窗紙,火光在空中搖曳,引來了寺廟中其他僧人的注意。和尚們驚慌失措,連忙試圖撲滅火源,但火勢已經蔓延開來。周圍的建築都是鄰居用竹子和木頭搭建的房子,在這條街上連二連三的燃燒起來,像是一條被點燃的蛇,一路向上攀升,直至天際。煙霧像巨龍一樣,吞吐著灰色的氣息,覆蓋了整個天空。周圍的建築在這烈火的洗禮下,猶如一隻隻掙紮的野獸,發出最後的哀嚎。街道上的人們驚恐萬分,他們四散奔逃,卻無處可躲。有些人試圖撲滅火源,卻被火焰吞噬,瞬間化為灰燼。還有一些人試圖尋找庇護所,卻發現四周的建築都搖搖欲墜,隨時可能倒塌。   一棟棟的建築在烈火中化為灰燼,一條街猶如火焰山一樣灼熱而令人揪心,此時雖然有軍民來救,但那火勢已如龍,吞噬著周圍的每一寸土地,如何救得下,火焰照亮了黑暗,直燒了一夜方漸漸的熄去,也不知燒了多少家。也許這是一種劫數吧,不料一場意外的火災,把殷世的房屋早已燒成了一片瓦礫場,隻有他夫婦和幾個仆人的性命不曾傷著了。   急得殷世隻得無奈的跌足長嘆,望著眼前的斷壁殘垣,愁眉緊鎖,心裡的焦灼不言而喻,隻得與妻子說:“我們一家先去田莊暫避一時,等來年房屋蓋好再說打算”,馮氏說:“也好。”   偏偏天不遂人願,這半年來天災頻發,土地乾旱,收成銳減,鼠盜橫行,搶奪田地,人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政府派出軍隊鎮壓,但局勢仍無法得到有效控製。殷世一家再也無法在這裡安穩的生活了,於是殷世跟夫人商量,變賣田產,便攜了妻子與兩個丫鬟,投他嶽丈家去。殷世覺得隻有依靠嶽丈家的庇護,才能保護自己和家人免受外界的紛擾。殷世則堅定地望向遠方,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和希望。他們將帶著兩個丫鬟,踏上去嶽丈家的路上。   夜幕降臨,他們將在客棧歇息一晚。殷世夫婦在燭光下低聲交談,夫人緊握著殷世的手,眼中含淚,默默祈禱一切順利,丫鬟們則在一旁默默陪伴。他們相互安慰,互相鼓勵,期待著明天的到來。   馮肅,殷世的嶽丈,大如州人氏,本貫農耕,家中殷實。今日見女婿這般狼狽而來,心中便有些不快。一個家族的榮耀與威嚴,他怎容玷汙?   “嶽丈,我……我破家蕩業了”。殷世囁喏著,垂頭喪氣。   聞言,馮肅臉色更沉,他看著殷世黯然神傷的模樣,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你便先去客房歇息吧,明日再與我商議。   一夜無話,次日,殷世與馮肅坐於堂中,商議起一家的前程。正襟危坐間,聞得婿言家中禍災不斷,雖心有不滿,卻也無可奈何。他問及現狀,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馮肅心中暗自思量,沉思片刻道:“如今之計,你須先找些營生糊口,再徐徐圖之”。殷世說:“嶽丈,我這還有變賣田產後一些未曾用完的銀子,您拿著幫我們買一些安置的房產,我們日後也有個地方住”。   馮肅假惺惺說到:“愛婿,你放心好了,我對不起誰也不能對不起我閨女呀,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能不照顧你們嗎,等我看好了房子我就通知你,你們就可以住下了”。殷世忙作揖誠謝:“老嶽丈,那就多勞了,無以為報呀。”馮肅擺擺手,看了殷世一眼,嘆了一聲就走出了門。   馮肅走在路上,越想越生氣,鄰居喊他,他也不聽,心想,這點銀子拿出來,也不丟人,還讓我給你們買房買田?真能說出口,真是那人開玩笑。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要不是為了禮節,我早就把你們趕出家門了,都是累贅的家夥。他往北走去,瞇著眼珠子向四處打望著,在這幾十裡的街道上,也有幾十間空房了,為了自己還能留點銀子,這看看那看看,這挑挑那揀揀,就像市場買菜似的討價還價,最後在一個僻靜的鄉村角落,用一點點的銀子買下了幾塊薄田和一間破敗的農舍。手裡掂著剩下的銀子哼著曲回到了家中。   “愛婿呀,我已經給你買個房田了,你們可以搬過去住下了”   殷世千恩萬謝,“多謝老嶽丈了”。   殷世是一位讀書人,平日裡隻習慣於沉浸在書海之中,對於世俗的生計瑣事則無暇顧及。勉力支撐了一兩年,眼見得日子越過越窮,越來越不濟。夜深人靜,月色朦朧,殷世獨坐書房,愁眉苦臉,感嘆世事艱難。   馮肅每次見麵時,便說些風涼話;“你天天在家待著,我是忙前忙後的,我可不養閑人。唉!我也指望不上你能幫我什麼忙,你也就是嘴甜就像吃了蜂蜜似的,說的比唱的好聽,可乾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夠”。   時而在鄰居麵前,跟他們說:“我們家女婿,隻會讀書,哪裡肯乾活呢,什麼也不會,就知道吃開張口衣來伸手,一點也不知道怎麼生活。   時而在殷世麵前說:“你不幫忙,別怪我翻臉無情;你若有難,別想著坐享其成”。   殷世聽了麵紅耳赤,臉上漲的紅彤彤,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殷世這才知道投靠嶽丈是個錯誤的決定,心中有些後悔;他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想想自從葫蘆廟大火,連累了自家家宅被毀,女兒英蓮又走失。之後,喪失家園,不得已投靠了嶽父,誰知嶽父又是那種極為勢力之人,見我家境敗落,就欺辱我們一家,心中甚是忿恨不平。   常年的病痛與貧困,使殷世的身體明顯瘦弱,皮膚鬆弛,幾乎沒有了一點生氣,他那深陷的眼窩裡,常常流露出一種孤獨、無助的眼神。現在殷世不僅從心理上還是身體上都顯出不會久存於世的光景了,感覺自己很快命不久矣。   這日,殷世拄了拐,掙紮到街前散散心。街頭的繁華,仿佛與他無關,他隻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人來人往,聽著市井喧囂。忽見那邊來了一個僧人,身穿一襲寬大的僧袍,上麵割破了好幾個大洞,臟兮兮的,袍上沾滿了各種汙跡和灰黑色的垢。胡子拉碴,臉上臟兮兮的,遠遠看去,僧服與臉如同一色。口內念著幾句:“   世上的人們都知道做神仙好,可是自古以來呀,那些富貴的將相們如今身在何處?官職名位在高最後也會在被亂草遮沒了的荒野墳堆裡;一天到晚人們埋怨生活的金銀財寶太少了,可等到聚斂足夠多的時候最後還是會死去;自古以來再看看那夫唱婦隨的夫妻天天男歡女愛,可丈夫一死她就隨著別人而去了;自古以來有很多一心一意愛護子女的父母,可是那些孝子賢孫又有誰看見了?   殷世聽了,便迎上來道:“你滿口說些什麼?隻聽見些‘好了'‘好了'。”   那道僧人笑道:“你若果聽見‘好了'二字還算你明白。你可知道這世上萬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須是‘了'。我這歌兒便名‘好了歌'。”僧人說完頗為得意。   殷世聽了僧人的話深吸一口氣,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心中早已徹悟,低頭思索片刻後笑道:“且住,待我將你這‘好了歌’解注出來何如?”僧人微笑點頭,表示同意。士隱於是開始解釋“好了歌”:   如今這房子又破舊又空蕩蕩,當年可是大官顯赫榮耀人家,多人做大官,每次朝罷回來,坐榻上堆滿了笏;如今這地方一片衰草孤楊,可從前曾是繁華熱鬧的歌舞場所。畫棟雕梁上結滿了蜘蛛網,腐朽的綠窗紗粘在長滿蓬草的窗戶上。說什麼身邊的美人肌膚凝脂般細膩,花粉般香濃,可是看看自己,怎麼這麼快兩鬢斑白得如霜染成?更甚者,美人昨天在黃土隴頭把主兒埋葬,今夜就在紅燈下、碧紗帳內與別人做起鴛鴦。愛財得縱有滿箱金、滿箱銀,說不定轉眼之間就變成了窮乞丐,背後遭眾人指戳笑罵。喜歡評判別人壽命不久長的人,哪知道回到家自己很快就死了!那些自以為教子有方的人的,保不定兒子在日後當了強盜。費盡心思為女兒挑選了富貴公子做女婿,誰料到女兒日後淪落成了娼妓!有人貪心不足總嫌烏紗帽小,導致枷鎖上身;有人窮困潦倒時哀嘆身上的破衣裳寒酸,發跡當了官還覺得身穿官服不舒服、不滿足。在亂哄哄的名利場上,那些人為了爭名奪利,輪番上臺表演,隻要爭到名、奪到利,他鄉就是故鄉。所有在名利場上表演的人的多麼錯誤可笑,到頭來隻不過是在為別人辛苦,為別人而忙。   殷世的話讓僧人聽得如癡如醉,心中豁然開朗。他微笑著點頭,說道:“善哉,善哉。你解得真好。”殷世也微笑著回應:“過獎了,我隻是說出自己的理解而已。”   僧人笑道:“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悲歡離合,都屬常態。若能看淡一切,心境自然清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萬般皆空,唯有業力不空。唯有放下,才能得到解脫。世間萬物皆有因果,一切皆由心生。施主若能悟透此理,便能得道成仙。”   隱世聽後恍然大悟,心生敬意,低頭道謝:“多謝大師指點迷津,小生感激不盡!”將僧人肩上搭連搶了過來背著,竟不回家,同那僧人飄然而去,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眾人在驚愕中回過神來,那僧人和殷世已不知去向。人們猜測著他們的去向,卻無法找到答案。隻有那殷世和僧人,成為了人們心中永恒的謎團。   丫鬟驚慌失措跑回屋裡,麵色蒼白告訴馮氏:“老爺走了,跟一個僧人走了。”馮氏聞得此言,如遭雷擊,哭個死去活來。   “父親,剛才夫君病情有所好轉,便出去透透空氣,可不想一會功夫跟一個僧人走了,現不知去向,我真是心如刀絞,不知如何是好。夫君臥病在床,需要我的照顧,而父親又年事已高,無法幫我分擔。現在的我,孤立無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您說,我可怎麼活呀。我懇請父親幫我尋找夫君。”   馮肅心想,我那女婿走了更好,不走我還得花錢養著,但還是安慰女兒,說:“孩兒呀,你放寬心,我這就派人前去找尋,有了消息再做打算”。   找了數月,音訊全無。   無奈何,馮氏不得不依靠著馮肅過日子。幸好身邊還有兩個舊日的丫鬟服侍,主仆三人日夜靠著發賣針線賺取微薄收入來幫著父親用度。   “這日子沒法過了,我是造了什麼孽了”“……”,那馮肅雖然日日抱怨,也無法改變現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