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一直躺著,不知道你們怎麼做的,但總之現在身體是恢復了,你們是幫了我大忙!” 恢復成乾巴巴老太太的吳婆,坐在房間裡唯一還算完好的椅子上,看著辛野和水易在旁邊忙碌,收拾房間裡滿地的亂七八糟,嘴裡說個不停: “不過我說話的時候多少還是希望你們能搭個腔,雖然我知道你們忙啊,和我孫子一樣春節也不回來看看,我也知道沒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擾你們啊,但我就是忍不住啊,常常回過神來就已經把電話聽筒拿起來了,我這歲數了平時想找個人說話都不容易,你們年紀輕輕的應該也不耳背吧...我說!我要報答你們!!等我死後給你們留一間房子!!!” “使不得!使不得!!”隱約聽到吳婆喊聲,水易連忙把胳膊上用來降低音量的符咒揭開一角,擺著手對吳婆說,“我們絕不拿......” “行行行,我隨口一說,也不難為你們了...”吳婆毫不猶豫,有臺階就下,停了一會兒又繼續說:“我還真怕把我治好了,結果又把你倆搭進去了...剛才老太太我的噴嚏勁兒太大,真以為把你們兩個震聾了呢!對了,我這是過敏,可沒得感冒,要是明天你們感冒了可也賴不著我!” “您放心,我們有修為的都被神仙保著呢!您身上這點兒風邪奈何不著我們...回!” 閑聊間,水易一聲令下,墻壁上剩餘的符紙紛紛落到地上。辛野在一旁拿著笤帚,把所有廢棄的符紙都掃成一堆。被邪氣沾染的符紙都已殘破不堪,有的甚至完全粉碎成了灰燼。將近一萬張的符紙,最後完好的不過百餘張。水易讓辛野把這些還完好的用“收”再收回萬卷符裡,聽他說這樣做可以提升萬卷符的符紙質量。 ... 過了一會兒,水易又用了幾個字訣將房間都收拾好了,兩人就告別了吳婆離開了房間。臨走前吳婆還拉著兩人的手叨叨個沒完,什麼“你們得注意安全啊”“小心外麵有壞人啊”“老太太我會想你們啊”“有空再來坐啊”之類的。 好不容易擺脫了吳婆盛情的再見,辛野和水易從宿舍的通道返回了。辛野邊走邊總結首次出警的收獲:他接受了水易“高速空間”的長時間訓練,熟練掌握了“出”、“回”、“分”這三種基本字訣,然後意外學會了名詞性的“布”字訣,又莫名高質量地完成了名詞的“刀”字訣,之後還有“收”字訣,收獲不可謂不大。 而今往後,他還有“飛”字訣、“石”字訣等可以作為未來的目標。不僅如此,水易還為他展示了層出不窮的高等技巧,比如遠距離施咒,無聲施咒,還有同一個字訣實現不同效果等等,著實讓他大開眼界... 下一秒,辛野路過四樓的樓梯轉角時,墻上的垃圾投放口突然掀開蓋子!一雙黑色細長的手臂閃電般伸出來,直接把辛野拽了進去! 事發突然,旁邊的水易卻是反應神速,一聲“出”脫口而出!金黃的符紙帶螺旋竄出,纏上了辛野慌忙中伸出的右手! 然而再下一秒,一隻拖把橫插一道!竟是直接將水易放出的紙帶打斷了!這下黑色手臂再無阻擋,把辛野整個人拽進了幽深的垃圾投放通道!黑手消失不見後,垃圾投放口的蓋子“啪”的一聲關上了。 見此情景的水易目眥欲裂,狠狠地盯向一旁樓梯——那裡站著拿著拖把的福伯! 此時福伯表情陰暗,笑容詭異。他右手將手中拖把一晃,拖把頭上的布條一下子活了過來,變成了一條條指頭粗細的斑斕毒蛇,紛紛扭動著身體吐著信子,朝水易發出“嘶嘶”聲! “危險就是藝術!”福伯怪叫一聲,揮舞手中的“毒蛇拖把”向水易使出一記橫甩!幾條毒蛇從拖把上彈射飛出,長大嘴巴帶著腥風咬向水易! 麵對近在眼前的毒蛇水易卻不慌不忙。一聲“靜”之後,金黃色的光芒從他身上爆發出來! 金光席卷過水易的身前,掃過了空中的毒蛇,經過了不遠處的福伯,直到福伯的身後三米才消散。半空中的毒蛇受到金光的影響立刻凝固在空氣裡,不遠處的福伯也維持著揮完拖把的姿勢一動不動。 剎那間,水易掠過懸在空中的毒蛇,徑直幾步跑上樓梯到了福伯的麵前。黃色符紙帶螺旋竄出,隨主人心意地纏在攥成拳頭的右手上。 “動!” 水易一聲大喝!纏繞紙帶的右拳金光閃耀,一記剛猛的勾拳直接轟在福伯的側腹上!福伯在被擊中的一瞬間就弓腰如蝦米,整個人騰空起來“轟”地一聲撞斷一旁樓梯的鐵欄桿,之後再打著旋兒地飛進了四樓的通道裡!接著又聽“哐當”“啪嗒”兩聲,那是被打飛的人體撞上了通道的天花板,又反彈回地麵上! 氣勢森然的水易隨腳踩死幾條福伯散落在地上的毒蛇,然後一步一步地走向四樓的通道裡。此時通道裡的地麵上滿是受沖擊掉落的墻皮和木板。被打飛的福伯蜷著身子躺在通道中央,身上覆蓋著白色的墻皮碎屑。那柄毒蛇拖把落在一旁,拖把頭上的毒蛇全都半死不活。通道上麵的天花板明顯被撞掉了一塊,一塊木條藕斷絲連地耷拉在那裡。 水易走過去,抓起福伯的背心把他扥起來,厲聲問道: “老家夥!看在你是吳婆孫子的份上我饒你不死!說清楚為什麼要襲擊我們?!” 福伯嘴角流血地咧嘴一笑,嗬嗬說道: “想不到你人還怪好的嘞!可惜...我不是好人...” 說罷,一口砂鍋好巧不巧地從頭頂的天花板破損處掉下來,粘稠的藥湯閃著濃鬱的紫色光澤傾瀉而下! ...“老巫婆她很靈的啊,這個藥是要熬給她的呀,她可不能有事的啊!” 感受著那藥湯中所蘊含的大量且熟悉的邪氣,水易腦袋中閃過剛來四樓見到福伯時他說的話。再聯想到吳婆攝入的海量風邪,他一下子想明白了什麼,但也隻來得及說一句話: “糟了!出...” 下午用“高速空間”耗費了大量的修力,剛才施展的“靜”和“動”還處在施咒間隔,隻來得及念“出”的水易被一鍋濃縮了邪氣的藥湯當頭淋下!黃光隻來得及一閃就被發黑的紫色液體覆蓋!藥湯接觸地麵時立刻“呲呲”作響,並且騰起嗆人的煙霧。顯然這藥湯有著強烈的腐蝕性,地麵因此被它腐蝕出了一個大洞!而水易連同福伯一同掉了下去! “乒哩乓啷”、“咚”、“咚”、“砰”、“砰”一係列的聲響過後,四樓的通道終於重回安靜。一些灰塵從剛開的大洞中不急不慢地飄出來。幾張殘破的符紙被微風吹動著靠近了洞口的方向。 半分鐘後,一隻被腐蝕得血肉斑駁的手從大洞中伸出來,按在了一張符紙之上,手上附著的濃烈邪氣立刻將那張脆弱的符紙燒成一撮灰燼!全身都傷痕累累的福伯艱難地從洞中撐起上半身,用沒斷的那條腿支持著爬了出來,他臉上殘留的藥湯還“呲呲”作響地燒灼著他的血肉。 剛才藥湯淋下來燒穿地板的時候,福伯僥幸拽住了一根樓板中的鋼筋吊在空中。而那個仙警就沒他那麼幸運了,滿身藥湯的他一隻手抓住了自己的腳腕,但兩腳之後就被自己踢了下去。那家夥落在三層後燒穿了三層的地板、又落在二層燒穿了二層的地板,最終掉落到一層,被掩埋在一堆建築殘渣裡了。 福伯一瘸一拐地走向414房間...對麵的413房間裡。他打開房門,裡麵是一間幽暗密閉的房間。房間的四麵墻、地板和天花板都嚴絲合縫地貼滿了報紙,連窗戶都被遮擋得嚴嚴實實,一點光都進不來。那些報紙內容完全一致,圖案整齊重復地排列,就像是辛野他們剛才在對門房間貼的墻布。每張報紙的頭版都寫著:今日秋名山神遺骸抵京,瀛島邪教狂徒揚言報復。 房間後墻正中,一個黑色大哥大立在一張矮腳供桌上,在香爐後接受祭拜。香爐中插著一支黑色的香,冒出的煙氣明顯環繞大哥大形成了一個圈。供桌後墻的報紙上用濃墨寫了兩個大字:復讐。每個字一米見方,字跡新鮮,邊緣的墨汁像是流血一樣地在墻上淌出長長的痕跡。 福伯走到供桌前,雙膝並攏跪了下去,雙手向前貼地,磕頭說道: “蠹者大人!我已經按要求襲擊了,現在所有人員都分隔開了!您可以現界了!” 說罷福伯連磕了三個頭,供桌上的大哥大傳來了三聲忙音,接著就沉寂了。等到福伯反應過來時,自己全身的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感恩戴德的福伯又站起來誠心一拜,倒退著走出了房間。 從413房間出來後,福伯又來到了對門414吳婆的房間。那位老太太端坐在整麵墻的藥櫃之下,看見他進屋,隨即從腦後拔出一根長長的鋼針丟到他的麵前,接著麵無表情地說道: “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大頭針也紮了,風邪藥也吃了,現在你得按契約放過我孫子!否則老太太我死也要濺你一身血!” 整麵墻上的藥櫃感受著吳婆的氣勢,一個個哢哢作響,似乎隻等吳婆一聲令下,就一股腦砸向眼前這個和她孫子長相一樣的人。 福伯訕訕一笑,緩緩地張大嘴巴。那嘴巴越咧越大,一直大到耳根處都裂開了。之後,一雙手從張大的嘴巴裡伸出來,雙手抓住嘴巴的邊沿,將開口擴大再往外扒。福伯的頭部和上半身變得異常鬆弛,像一件玩偶服一樣被脫了下來,五官也變得皺皺巴巴的。 福伯被褪去後,從裡麵顯露出一個粉色頭發,戴著尖刺耳釘和黃金鼻環的男人。這男人上身穿著一件金屬色T恤,外罩黑色牛仔馬甲,下身一件銀色短褲搭配黑色絲襪。如果他脫掉馬甲,就會露出T恤背後的一行字:藝術の用心。 不過,福伯這件連體“衣服”的腿腳處很緊。男人將“衣服”脫到最後時,不得不費力地坐在地上,扯著福伯的一隻腳,才將自己的一條腿邁出來。另一條腿也是抖了半天才扥出來,結果還把福伯的腳弄得內外翻轉,耷拉在咧開的嘴巴旁邊。 吳婆神情復雜,看著男人從名為福伯的“衣服”中走出來,再把那件“衣服”揉成一團扔到她麵前。 粉頭發男人伸手整理了一下褲襠,然後掏出了一張紙片放在那團衣服前麵。 紙上寫的是:《親情的外衣》 by藝術の用心。 做完這一切後,粉頭發男人向吳婆彎腰鞠躬,以誠懇的語氣說道: “不好意思歐巴桑,讓您久等了!不過時裝是藝術!而藝術永遠值得您的耐心等待!” 聽到這話的吳婆冷笑一聲說道: “我等的可不是你,我是等著我的阿福回來!這孫子七老八十了還能被人騙,變成這樣也是活該!” 說著她還瞥了一眼皺成一團的“衣服”,不過很快又嘆了口氣繼續道: “但是...我這老太太也陪著他活了七八十年,到頭來就是心太軟,才幫你乾了這喪天良的事...可憐了那兩個小警察...” 粉頭發男人哈哈一笑,擺擺手說: “哪裡哪裡!我的,良心大大的有!畢竟契約也是藝術!” 說完他又從褲檔裡掏出一張紙,展開後念給吳婆: “本人,若智浩二,於此履行契約。歐巴桑吳幫助本人實施伏擊行為,故本人將歐巴桑的MAGO吳福交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MAGO吳福桑對本人的欠款,共計八萬八千元就此取消。哦稍等,還要讓MAGO桑復原的...” 名叫若智浩二的男人從地上撿起那團變成“衣服”的福伯,接著用力一抖,將皺巴巴的“衣服”大體上抖平整了。之後他雙手攥起福伯臉上被扯變形的嘴巴,口對口像吹氣球一樣吹氣進去。這情景讓吳婆麵色難看地別過頭去。 不一會兒,乾癟的衣服充氣之後變回了人體的外形。腫著嘴巴的福伯懵懂地站在吳婆麵前,眼神迷茫不知所措。看到孫子的吳婆走上去,扇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而福伯挨了這下打之後,眼睛裡終於有了光彩。他展開雙手抱住乾瘦的吳婆,然後像個孩子一樣哇哇大哭起來。 粉頭發的若智浩二轉身離開了房間,順手關上了房門。此時一根黃色紙帶急速飛來纏住他的腰,再以無與倫比的力量將其舉起來,砸向墻壁、地板、天花板、另一側墻壁、另一塊地板、另一處天花板!直到把他上半身插進天花板裡麵! 黃色紙帶另一端,被密密麻麻的人型小紙片覆蓋得幾乎辨認不出人型的水易從四樓地板上的大洞裡升起來。他身上有數不清的紙片小人在跳上跳下,不時有染血或殘缺的小人從他身上的紙人堆裡失去生機一般地掉落出來,在他腳下形成一條布滿血和紙的足跡。 被無數替身紙人治療中的水易緩步上前,走到天花板下露出的兩條腿前沉聲開口,語氣中蘊含的怒氣如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臭小子!!你爸媽沒教過你‘別惹仙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