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蔡裊結結實實地咬了一口老薑，被辣得直流眼淚的模樣，“XY01”直接就想到這是吳夢燃或者大師傅暗中要報復他，結果陰差陽錯地報復到了蔡裊身上。他氣性一下子又上來了，端起蔡裊餐盤裡的大塊“薑腿”就想找打飯師傅理論。沒想到，蔡裊卻拉住了他，並且在他驚訝的目光中將剩下的“薑腿”一口一口地全吃了下去！ 　　吃完了的蔡裊已經是鼻涕和眼淚一塌糊塗的樣子，“XY01”問他這是做什麼，她擦了擦眼淚說： 　　“你不知道，真雞腿一共就十個，連領導們都不夠分的，其他的都是用土豆啥的充數，但是用薑的還是第一次見，起碼比土豆貴點...” 　　“XY01”默默地看著自己剛啃完的雞腿骨頭，心想難怪紅燒雞腿能和西紅柿雞蛋是一個價格，也不知道自己吃到真雞腿是因為運氣好，還是“蛤蟆精”特別關照了。 　　... 　　吃過午飯，又經過短暫的午休，到二點的時候，“XY01”振作精神，準備開始下午的工作。但是，他檢查前輩們留下的工作文檔後發現，自己居然一上午就把運營崗位一整天的工作完成了。也就是說，現在他沒有活乾了。 　　不僅是他，整個公司都開始呈現出一種懶散的氣氛。 　　好幾個同事離開工位開始自由活動，仿佛是下了課的小學生一樣。幾個女同事把椅子湊成一圈，圍在一起嗑瓜子聊家常。這樣的小圈子在辦公室裡不止一個，很快就讓房間裡充滿了嘰嘰喳喳的喧囂聲。 　　有三個坐在附近的男同事想拉著“XY01”去會議室，他們邀請時說： 　　“我們之前隻有三個人，玩鬥地主都快玩吐了，加你一個咱們可以打麻將了。” 　　“不會玩我們可以教你啊，放心，不玩錢的，就圖一樂！” 　　“XY01”最終還是婉拒了他們的邀請。三個人轉頭請了旁邊的蔡裊，後者欣然同意。四個人走進了附近的會議室，門一關，屋外擺上一張“會議中”的立牌，屋裡頓時傳出了一陣陣歡聲笑語。 　　“XY01”感受著喧嘩的氣氛，還沒等他感嘆這幫人上班摸魚居然如此明目張膽，但馬上又有更加令他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辦公時間不讓私自外出，幾個同事竟然在工位後麵一塊不大的空地上打起了羽毛球！分隔場地的球網就用的閑置的網線，網線兩端分別係在過道兩邊的工位的顯示器上。這件事做得過於離譜，使得“XY01”都忍不住走過去旁觀了！他們總共有六個人，分成三組玩雙打，還是標準的21分定勝負，一組輸了換另一組上來。 　　看了一會兒之後，下場休息的一位大哥主動找“XY01”攀談起來，並且對他說可以再去找一個人來組隊加入。“XY01”隻是笑笑，不置可否。 　　這時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個子也走過來，主動表示可以和“XY01”一隊。大哥應該是和這個小個子認識，熱情地打招呼表示歡迎，“XY01”也沒好意思拒絕。於是小個子和“XY01”坐在空地旁邊一起等待這局結束，期間還和大哥與大哥的搭檔聊個不停。 　　對於這個新來的小個子，“XY01”越看越覺的眼熟。他努力回憶了一下，總算想起他曾在上午麵試時，見過這個小個子！當時，他在就在自己隔壁的房間裡麵試來著。但看他和其他人熟絡的樣子，卻完全不像是和自己一樣的新人。 　　出於好奇，“XY01”逮住一個交談的空隙，旁敲側擊地同那小個子搭話： 　　“您好，我今天新來的，您是公司老前輩了吧？看您和大家很熟啊” 　　小個子笑了，乾脆地說道： 　　“不，我壓根不是就這家公司的！我遠房親戚是這家的領導，今天是被他叫來走過場當托兒的！他們囑咐我穿得體麵點兒，往麵試間裡一坐，然後過半個小時出公司大門，晃悠十五分鐘再回來，接著再找另一個麵試間往裡一坐——這麼乾一天就能管午飯和晚飯！就這活兒，我在這斷斷續續乾了小半年了，所以大家都認識我了。” 　　看著小個子不好意思的笑容，“XY01”表麵上還維持著禮貌，心裡已經開始罵人了。這家公司連招聘都搞這種幺蛾子！ 　　轉念一想，“XY01”又發覺一些問題。他問小個子： 　　“那您自己的營生不耽誤嗎？就算是親戚，幫忙演一天戲就給兩頓飯，也太寒酸了吧？” 　　誰料小個子聽到他這麼說，慌忙變了臉色，害怕地把手指豎在嘴上“噓”了一聲，然後才繼續對他說： 　　“罵領導的話可不敢說啊！就算是我親戚我都怕的，因為...因為...” 　　“因為他們那幫人邪門得很！”這時那位大哥竟然插話了，把小個子驚得一哆嗦。 　　“聽說他們在村裡拜了個邪神，之後咒死了好幾家人！那些人都穿著紅衣服，稀裡糊塗地就上吊死了！他們把村裡幾家男女老少都斬草除根了，吃了一批絕戶發了財，之後才跑來城市裡開公司！”那大哥幽幽地說道，絲毫不顧及旁邊小個子急得臉都白了。 　　“你看咱們工作日下午能這麼清閑，就是因為他們不在了，沒人看著才能這樣！上頭那七八個人，每到下午兩點就集體躲進樓上的老總房裡，鬼鬼祟祟地不知道搞些什麼東西...那間老總房連窗戶都沒有，大門都是特別厚的鋼板，外麵還包著特別厚的牛皮隔音...之前有一個保潔大媽在他們出來後被叫進去打掃，結果當時就被嚇出病來了，送進醫院的路上嘴裡還一直念叨‘血’啊、‘鬼畫符’啊、‘死人’啊之類的玩意...” 　　這番話聽得“XY01”眉頭直皺，心想這公司就算不靠譜，但也不至於殺人越貨吧？他剛想追問一些細節，卻見大哥哈哈一笑地拍了他說： 　　“看你那樣兒！我不過講個鬼故事而已啊！怎麼你信了？你真信了？” 　　旁邊的小個子也跟著樂了起來，搞得“XY01”有些臊得慌，覺得自己簡直太傻了。 　　... 　　打過兩局羽毛球，時間已經接近五點了。大哥提醒領導們可能該回來了，大家於是作鳥獸散。辦公室也逐漸安靜了下來，恢復了工作的氛圍。 　　“XY01”返回了自己的工位，他現在還是無事可做。同桌的蔡裊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現在正在戴著一個大大的耳機，抱腿坐在椅子上看電影。想起快要填滿的硬盤和那些被隱藏的“學習資料”，“XY01”放棄了看電影。他決定在桌麵上新建一個文檔寫點東西，說不定還能賺些外快，這樣就算他提前離職也不至於為錢窘迫。 　　窗外，一輛地鐵在蒼翠梧桐的掩映下轟隆隆地進站了。“XY01”突然有了靈感，他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和父親看火車的情景，在文檔上寫下： 　　“行人車輛請注意，火車就要開過來了，請在欄桿外等候。不要搶行！不要鉆欄桿！行人車輛請注意...” 　　但沒寫多久，他就發現自己卡住了。回憶的細節很多都模糊了，而他貧瘠的語言也沒法準確描繪他的感覺。 　　有些挫折的“XY01”刪掉了自己剛寫的東西。他給自己降低了些目標，以最近身邊的人，再結合童話為藍本，寫下了新的故事： 　　《小蛤蟆歷險記》 　　有隻小蛤蟆在河邊玩耍，遇到一頭水牛來喝水。從來沒見過水牛的小蛤蟆看到龐大的水牛，驚恐地叫道“呱！怪物！”，隨後跳進河裡逃跑了。 　　回到家後，小蛤蟆急忙和自己的媽媽說了巨大怪物的事。蛤蟆媽媽也沒有見過水牛，她見過最大的動物就是小時候見過的外祖母，當時足足比家旁邊的最大的鵝卵石還大了一圈。而現在，蛤蟆媽媽自己的身體也已經長到差不多的大小了。於是蛤蟆媽媽安慰小蛤蟆說： 　　“別怕孩子，世界上沒有比媽媽更大的動物了” 　　蛤蟆媽媽說完就開始用力的吸氣，她的肚皮膨脹得像皮球一樣。大了一圈的蛤蟆媽媽問小蛤蟆： 　　“那個怪物有這麼大嗎？” 　　小蛤蟆搖了搖頭說： 　　“比這大多了！” 　　於是蛤蟆媽媽繼續用力的吸氣，她的肚皮膨脹得像氣球一樣，耳朵後麵由於用力都滲出了蟾酥。大了兩圈的蛤蟆媽媽問小蛤蟆： 　　“現在呢？那個怪物有這麼大嗎？” 　　小蛤蟆跳了兩下說： 　　“比這個還大多了！” 　　於是蛤蟆媽媽繼續拚了命的用力吸氣，她的肚皮膨脹得半透明了，甚至於可以透過皮膚看到裡麵的心臟跳動，耳朵後麵的蟾酥由於太用力都噴出來了。大了三圈的蛤蟆媽媽問小蛤蟆： 　　“現在呢？那個怪物還能比這個大嗎？” 　　小蛤蟆張開兩條前腿說： 　　“比這個大太太多了！” 　　蛤蟆媽媽還想再吸氣，但隻聽“蓬！”的一聲響，她的肚子爆炸了... 　　鮮血淋了小蛤蟆一身，失去了親人的他將過錯歸咎於在河邊出現的水牛——他認為是那個巨大怪物的出現導致了媽媽的不幸死亡。被悲傷和憤怒驅使的小蛤蟆重新返回了河邊，日復一日地等待水牛的回來。他想要殺死那個可惡的怪物，來為媽媽報仇。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巨大的水牛又一次來到河邊喝水時，小蛤蟆努力咬著水牛的腿毛爬上了水牛的身體。 　　水牛身上的毛發很滑，但是小蛤蟆咬緊牙關地拚命往上爬。終於，他爬上了水牛寬廣的後背。他原本就想從怪物無法觸及的後背入手，一口一口啃食掉怪物。在他看來，一切活動的東西，蚊子也好、蒼蠅也好、蝗蟲也好、蝌蚪也好，都不過是不同形狀、不同大小的肉而已。而怪物既然也是活動的東西，那麼也一定是肉組成的。雖然這塊肉比自己還大很多很多，但隻要自己每天都能吃一點，哪怕隻有蚊子那麼大，日積月累他肯定能把怪物吃到死。 　　而後，他又想到哪怕自己一輩子都沒法把怪物吃死，他還可以在怪物的背上安家，找個老婆再生很多孩子，老婆和他、加上孩子們一起吃怪物的肉，肯定就能吃完了，萬一再不行，之後孩子還能再生孩子，繼續他為祖先復仇的願望去吃怪物，如此下去，他們蛤蟆祖祖輩輩無窮無盡地吃怪物的肉，總有一天怪物會被他們吃死的！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富態... 　　就在小蛤蟆到達水牛後背，繞行了一圈去尋找第一口下嘴的地方時，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密密麻麻的牛毛裡麵藏著數不勝數的蚊子、蒼蠅、蝗蟲，還有種種他從未見過的不同形狀、不同大小的肉。不僅如此，無數的蚊子、蒼蠅、蝗蟲和其他的肉還紛至遝來，幾乎能飛進他的嘴裡。 　　在這裡，小蛤蟆可以毫不費力地用眨十次眼的工夫，捕獲以往需要花費半天才能獲取到的食物。在這裡，食物充足的程度對他長久以來形成的常識都造成了沖擊。找書苑 www.zhaoshｕyuａn.com 　　吃飽喝足後，小蛤蟆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為媽媽復仇的計劃。之前的自己果然還是太天真了，怪物也並非是一無是處。現在他已經將怪物的後背視為一片獨屬於他的牧場，如果輕易地將怪物吃掉殺死，那麼這塊得天獨厚的牧場一定會跟著枯萎殆盡，那可就太浪費了。 　　但是血親之仇也不可不報，那麼就當這片豐饒的牧場是怪物付給自己的補償吧。等到自己將牧場上的肉都吃乾抹凈，那時候要是自己還矢誌復仇，再去找老婆生孩子吃光怪物也不遲。再說他還有成長的空間，依托這塊牧場的支持，他會長得比媽媽還大，甚至比怪物還大！到那時候，他說不定會有很多對象爭相當他的老婆。 　　想到這裡，小蛤蟆開心了。端坐在牛背上的他突然發覺眼前的世界竟然如此廣闊。夜幕降臨，水牛在緩緩前行，找尋今晚休息的地方。繁星在夜空閃耀，指引水牛方向。河水在嘩嘩作響，澆灌青草成長。忽然，幾隻螢火蟲從草叢中飛舞而出，一閃一閃地圍著水牛轉圈。 　　小蛤蟆從未見過會發光的肉，他好奇地彈出舌頭，將一隻螢火蟲吞進嘴裡。這下吃的太急了，小蛤蟆發現自己的肚子也開始一閃一閃地發光了。他吃了一驚，跳了幾下也沒有停下這意外的閃光。但他很快就不介意了，在這個怪物身上充滿了他未遇到過的美感。 　　... 　　... 　　“XY01”打完字抬起頭，活動了因為久坐而僵硬的肩膀。窗外，一輛地鐵正駛出車站，帶走了一片因為秋風而枯黃的梧桐葉。